那一汪塘水(黃建軍)
作品欣賞
那一汪塘水
小時候,老家村子中央有一個水塘。水塘是50年代「大躍進」期間開挖的,塘面直徑約40米,塘底直徑約20米,塘深10米,水塘底部,一圈排列整齊的木樁深深嵌入地下,地下水順着木樁緩緩湧出,源源不斷,塘水常年不枯,晶瑩透徹。
兒時的水塘,一年四季景色各異,是我玩耍的好去處,讓我的童年充滿樂趣。
春天。駘蕩的春風,喚醒了大地,水塘周邊開始慢慢披上綠裝,先是水塘西邊的幾棵柳樹開始吐綠,嫩綠嫩綠的柳葉隨枝條垂下,微風掠過,若一群婀娜多姿的姑娘翩翩起舞,不經意間,悄然拉開了春的序曲;緊隨其後,楊樹那光禿禿的枝幹上,小芽兒一個個探出頭來,爭先恐後地感受着春的氣息;水塘周圍,從嚴寒中復甦的小草,先是盡力地在擁擠的草叢中舒展着身軀,然後靜謐地沐浴着春日的陽光;水塘里,小蝌蚪三五成群,自在地游來游去,新奇地探尋着春天的腳步;湛藍藍的天空和偶爾飄過的雲朵兒,交相輝映在清澈的塘水裡,宛如一幅精美的畫作,正所謂「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水塘邊,小夥伴們,歡鬧嘻嘻,累了,順手摺一根柳條,製成柳哨,樂此不疲地吹起來……
夏天。煦煦暖風,讓水塘東邊的那幾棵大楊樹長的枝繁葉茂,連在一起遮天蔽日,成了納涼的好去處。正午時分,烈日炎炎。附近的村民,不論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一手提溜着小板凳,一手端着飯碗,不約而同地聚集在樹蔭下,即便是一些早已吃了飯的人,也要溜達過來,蹭個位置,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樹蔭下習習涼風帶來的愜意。大人們,一邊吃着飯,一邊談着國事、家事、天下事,時而爭辯,時而鬨笑;孩子們,入迷地聽着大人的調侃,即使碗中的飯早已空空,也不願起身離去;村里一些勤快的婆姨們,也來湊熱鬧,把家中要洗的衣物拾掇出來,從塘里端一盆清澈清涼的塘水,圍在一起,一邊洗衣服,一邊唧唧咋咋地聊一些女人間的話題;水塘邊上,一些年輕人,早已褪下衣服,只留一條遮羞的褲衩,撲通、撲通扎進水裡,盡情地享受着塘水的清涼……
秋天。蕭瑟的秋風,吹落了一地的金黃。塘邊楊樹、柳樹的葉子,經過秋風的掃蕩,已寥寥無幾,塘里水面上鋪滿了落葉,隨着秋風盪起的漣漪湧來涌去,景色別具一格。秋日的水塘少了夏日的喧囂,忙碌着秋收的人們,無暇顧及這秋日的美景,偶爾會有人牽着牲畜來塘里飲水,飲飽喝足的黃牛,在哞哞的叫聲中,滿意地離去;塘邊枯黃的草地上,幾隻家雞時而追逐,時而打鬥,攆的地上覓食的麻雀,東竄西逃,在草地上,枝頭間,來來回回,疲於奔波,而對於這些麻雀來說,小夥伴手中的彈弓,是最致命的威脅,小傢伙們貓着腰,手裡拿着已經上了「子彈」的彈弓,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靠近麻雀,瞅中機會,「子彈」啪的一聲彈出,讓早已疲憊的麻雀不得片刻喘息,一旦被擊中,就成了小傢伙們打牙祭的美食……
冬天。凜冽的北風,讓塘里的水面開始結冰。先是塘邊,一層薄薄的透明的冰凝在水面形成,慢慢向里擴散,最後連成一片。冰面凝結的過程中,冰層也在不斷增厚,從塘底湧出的氣泡,來不及竄出水面就被凍結在清澈的冰層中,一串一串,如同散落的珍珠。當冰面凍結到足夠的結實後,我們這些小孩子,早已急不可待,帶上冰車(兒時家長給我們製作的一種在冰上玩耍的簡易工具),奔向水塘。不大的水塘,滿是滑冰車的孩子,盤腿坐在冰車上,雙手緊握冰錐,在冰錐一次一次的舞動中,冰車開始在冰面上飛快地滑行。沒帶冰車的,就跟着冰車來回瘋跑,一不留神摔個仰面朝天,然後,又笑嘻嘻的爬起來繼續跑;渴了,順手用冰錐刨一塊冰,放進嘴裡,嘎嘣嘎嘣地咬上幾口,滿嘴清涼,咬碎的冰渣兒還沒來得及融化,就被狼吞進肚子裡。此時的水塘,就是我們的遊樂場,比速度,玩漂移,高興了,大家一起笑;摔倒了,大家一起尖叫,興奮的忘乎所以,直到暮色輕垂,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近年來,由於地下水的過度開採,水塘早已乾涸。水塘附近的村民隨着新農村建設,陸續搬離了這裡。去年,村里響應國家城鄉建設用地增減掛鈎拆舊復墾政策,把以前的舊房子和水塘,全部平整成了耕地,一片片的莊稼地,讓這裡變得面目全非,看不到一點點過去的痕跡。
童年,是無憂無慮充滿快樂的時光,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憶,而我的童年時光,隨着拆舊還田,已變得越來越模糊了;往日,對於我,就如同做了一場夢,已經沒有一絲可以觸摸的東西,來證明它曾經的存在,只能在記憶里回味!但兒時這一汪清澈的塘水,這一汪伴着我走過春、夏、秋、冬的塘水,這一汪帶給我無盡快樂的塘水,又怎能讓我忘卻!
作者簡介
黃建軍,男,1974年出生,江西省上饒市詩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