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酒
原文
一人問造酒之法於酒家。酒家曰:「一斗米, 一兩曲,加二斗水,相參和,釀七日便成酒。」其人善忘, 歸而用水二斗、 曲一兩、相參和。七日而嘗之,猶水也。乃往誚酒家,謂不傳與真法。酒家曰。「爾第不循我法耳。」其人曰:「我循爾法, 用二斗水, 一兩曲。」酒家曰:「可有米麼?」其人俯首思曰:「是我忘記下米。」
噫!並酒之本而忘之,欲求酒,及於不得酒,而反怨教之者之非也!世之學者,忘本逐末,而學不成,何以異於是?
——江盈科《雪濤諧史》
賞析
米為酒之本。造酒忘記下米,只用水和曲,當然是捨本逐末。作者是針對學習不會抓住根本因而所學無成的人而寫的。結尾的議論明白揭示了作者的寓意。
故事在學者(接受者)與教者(傳授者)之間展開。接受的失落和接受者的誤會引起了一場小小的喜劇性衝突。失落和誤會的原因由於接受者「善忘」。遺忘的內容本帶有偶然性,但他恰恰忘記了根本。善忘的人記憶機能不健全,無法自覺地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但他卻可以根據簡單的邏輯推論,要求別人對自己的言行負責,這就出現了「往誚(qiao責備)酒家謂不傳與真法」的可笑糾紛。幸好此人雖善忘而未全忘,終於自認其錯。「其人俯首思曰」寥寥數字,生動地寫出了這了善忘者認真回憶而後醒悟自省的神態。
作者有意突出人物善忘的特點是頗具深意的。善忘者的過失固然可笑,然亦可諒,一個正常的人辦事忘本逐末,就應該自責。從這個意義上看, 善忘者的形象對作者批評的「世之學者」, 不但是一種類比, 而且是一種映襯。「世之學者」, 莫非願居於病忘患者之列麼?否則,便不應忘本逐末。學習者如此, 從政者和從事其他事業的人,亦應吸取教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