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與穿越(哈永江)
作品欣賞
跨界與穿越
北方二月，初春微醺。踏着輕雪來到「魯福樓餐館」時，發現門臉好像變了樣。與前幾天相比，似非多了一點什麼，隱隱嗅到一絲民國的氣息。不覺間入內，大廳的散台處坐滿了酒客和吃家。剛想落坐，就聽有人喊我，轉頭一看是文子。
文子是位雕塑高手，早年畢業於「中央美院」。來冰城後，因一幅《抗聯組雕》而成名，至今這座組雕還熠熠生輝，聳立在靖宇廣場上。我與文子既是同鄉，又是好友，因為許久沒接觸了，為此一見面便急切地問道：「忙什麼呢？怎麼一點音信也沒有。」
文子立刻迎過來，邊說「沒忙什麼」，邊向我身後望了一眼：「大哥可是一人過來的？」
我莫名其妙，答道：「對呀！」
文子一揚眉，笑哈哈地說：「那可太好了，大哥，請隨我來，今天為你介紹一位重量級的人物……」
文子說着拉我到桌前。我冷眼望去，發現對桌坐着一位方臉漢子，他四十多歲，梳「老式背頭」，穿一身中山裝，鼻樑上架着一副深度眼鏡。此時那鏡片因光線原因，有點模糊不清。等他起身光線移動，才看清躲在鏡片後的那對眸子。這對眸子雖說不上清澈透明，但也傳神，諱深莫測。他聽說我是撰稿人時，那眸子不由得一亮，一絲狡黠的光從眼神中流出，僅在鏡片後停留了0.1秒鐘，就自然消失了。我頓悟，這是一對多疑的眸子。不過還好，那方正的下顎，那優美的顎廓線讓我感知，他應是豁達之人……
正在想入非非時，只見方臉漢子已擎拳合掌，說道：「久仰！久仰！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呀！……」
文子看方臉漢子虛飄飄的樣子，就諷刺道：「得、得、得，又來套話，下句又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是不是？」
方臉漢子臉微紅：「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不對嗎？」
文子一笑：「沒人說你不對，我是說你別總整這些'詩』(濕)的，也來點乾的行不行？」
方臉漢子一拱手：「那好，我現在就來點'干』的，請問這接下來的詩句是什麼？」
文子一看方臉漢子認真了，連忙說：「你問我不等於白問嘛！這是你的強項，你說吧！是什麼？」
方臉漢子推推鼻樑上的眼鏡，說：「你可聽好了，共四句。」
他接着吟道：「崆峒訪道至湘湖，萬卷詩書看轉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吟完，又掃視文子一眼，高傲地說：「你如果有本事，說出這首詩出自何人之手，意境如何？我立馬乾掉桌上酒！」
文子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求救似的看看我。那天也是歪打正着，方臉漢子提到的這首詩，恰恰幾天前我因寫作用它，特意查過出處，這是一首《絕句》，出自南宋詩人夏元鼎之手。於是我就順口說出夏元鼎的名字，方臉漢子着實一怔，連忙說：「大哥高人呀！想必一定知道這首絕句的意境啦？」
我連忙實話實說，道明原委。誰知文子卻發了飆，硬說我已說出名字，非讓方臉漢子幹掉桌上酒。我一看文子得理不饒人，立刻勸阻。就在這當口兒，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走過來，抓起桌上那瓶酒，喝下一大口，然後說：「兩位說的可是雲峰散人吧？」
我心中一驚，好奇的看着老者，只見他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說道：「雲峰散人名曰夏元鼎，號為西城真人，早年入仕為宦，奔走燕齊間，年屆五十，方棄官學道，精於三書，著七卷，與南宋學者真德秀交往甚密，如上的詩就是他到崆峒山，來到湘湖邊，感嘆自己讀詩書萬卷還愚笨，踏破鐵鞋尋不到創作靈感，沒想到一到大自然就不一樣了，沒費一點工夫，張口就成詩啦……」
老者說着又舉舉酒瓶子，把桌上的醬牛肉、「溜雙段」什麼的收入飯盒中，邁着碎步來到酒店門前，把那飯盒遞給一個可憐巴巴的小男孩，又仰脖喝了一口酒，就推門離開了。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把個方臉漢子看得目瞪口呆。他立刻起身，向老者離開的方向深鞠躬，脫口道：「老師慢走……」
我不解的望着方臉漢子，只見他表情凝重地說：「這可不是凡人，他仍是冰城文學翹楚王大尤啊！」
當我進一步追問王大尤身世時，方臉漢子低下頭，長長嘆息了一聲，無奈地說道：「他太倔強啦……」
我還想繼續問下去，只聽文子說：「大哥真沒聽說過王大尤呀！他是偽滿京華大學著名教授，因反日言論才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大吃一驚：「你說什麼！偽滿京華大學？反日？……」
方臉漢子「撲哧」一聲笑了，對我客氣地說：「真的對不起，我們是在拍戲呢！」
我連忙望望四周，才注意到散台上的酒客與吃家都着裝古怪，正微笑的向我招手。再看文子，也是一身民國職員的裝扮，我恍然大悟，自語道：「怪不得剛才看酒店門臉有些變化……」
文子連忙說：「請大哥原諒，事先沒有與你說，怕你有顧慮……」
我插話道：「你小子，是怕我難入戲吧？你雕塑搞得好好的，怎麼跨界當起演員啦？」
「不是跨界當演員，」方臉漢子笑道，「他跨界當導演！」
我又「啊！」了一聲，只見文子聳聳肩，說：「現在影視圈太爛了，成天搞一些'抗日神劇』什麼的，所以我才決心進軍影視圈，這是一部穿越題材的影視作品，剛才這組鏡頭，可用'蒙太奇』的手法，剪輯到劇情中……」
沒等文子說完，我好奇的問道：「那，這劇本是？……」
文子一揚眉，說：「你說劇本啊！也是跨界來的。」
「什麼也是跨界來的？」我笑道，「你就直說吧！作者是那位高人呀？」
文子用手指指方臉漢子，帶着穿越時空的語調說：「高人在民國，也在眼前，這位就是編劇，市三中的歷史教師王小由……」
我一臉疑惑地問：「王小尤？那王大尤是他父親？……」
「對，大哥說得對，王大尤，王小尤，父子呀！我與小尤老師這一跨界不要緊，就產生了兒子穿越父親時代的作品啦……」[1]
作者簡介
哈永江，畢業於哈爾濱師範大學美術專業。中國室內設計專委會委員，國家註冊高級美術師，上海作家協會華語文學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