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生小孩(嚴雨龍)
作品欣賞
談談生小孩
女人走在冰天雪地里，穿一身紅衣服，瞬間就點燃了白茫茫寂靜的山谷。
這一下子讓我想起小時候的山村，那時每當歲暮年尾，山村的天空紛紛揚揚飄着雪花，山川銀裝素裹，天地一色，空氣中瀰漫着凍米糖甜甜的香味，村口外的雪地里，不時就走來一支迎親的隊伍。一村的老小就圍在路邊看，看那個穿一身紅衣服的新娘子。那時沒有喇叭嗩吶，鞭炮也是省着放，迎親隊伍嘎吱嘎吱踩着雪路，偶然隊伍里會向圍觀的人群拋灑幾把，糖果或者染得紅紅綠綠的花生。沒有拋灑的，也會多放幾個爆竹。小孩們便顧不了看新娘，蜂擁着跑到田野搶炸過了的爆竹。
鞭炮殼沒搶到，迎親隊伍卻已經走過，望着遠去的那一點紅，想象着新娘子怎樣的俏麗。
眼前的女人，懷裡抱着倆娃，由此就扭成了一路貓步。未及近前，阿海瞪着色眯眯的眼，急急地問：我腦子是否生鏽了，咋這一年都沒生出娃來啊？聞此就納悶，這女人是送子觀音，還是阿海的情人呢？生娃咋用腦子生的麼？
女人便有些嬌羞，女人一嬌羞立馬就生動。心裡又一驚，現在的女人是不太有嬌羞了。女人便向阿海拋去兩顆媚眼，像兩粒石子一樣射向阿海，阿海趕緊偏了頭躲閃，兩顆石子就擊中瓦楞，兩隻溫存的鳥兒撲稜稜驚飛。
女人喊着「領娃領娃」，邁着貓步走開，聲音很甜美。雪地里穿一身紅衣服的女人，一吆喝，那聲音就無限曼妙，山谷好似要醉了。
阿海狠勁把眼光拽回來，團成一團，惱怒地砸向我，似乎我破壞了他的一場陰謀。恨恨地說，你個糟老頭子，看什麼看？！
不得不表示歉意，路過，只是路過。
我就鬧不明白，阿海咋就生不出娃，一年都沒生娃。不可思議！阿海是很騷的騷客，噗通一個噗通一個，眼看都快趕上那個鄂西之父了——娃生得多就是某某之父麼，生出一個大塊頭，那就是泰斗。
想必阿海是太想當泰鬥了，太想生個大娃了吧。這娃哪是想生就生的麼？生娃本來就是鬧着玩的事，玩着玩着就懷上了。
當然了，玩首先要有興致，要開心快樂。否則強按牛頭喝水，也不解渴。要不然咋聽說二孩三孩鼓勵再鼓勵，那還是出生率每況愈下。有憂天杞人，這個「杞人」估計也是莫言老家那裡的齊人，古時「齊人」寓言多了去了，扛個毛竹杆，橫豎進了不了城門的是齊人，深夜跑到墳堆里赴宴的也是齊人。不管他是哪裡的，反正杞人很憂慮，出生率這麼低，長此以往族將不族矣。齊人告之別吃飽飯瞎愁，肯定也會計劃的嘛。杞人說，難不成跟計劃一樣，把夫妻倆抓到醫院去，當場配種？那也得高興起來嘛。齊人說，這還不簡單，打針藥就興奮不已了。杞人說，如果這樣那是不孕不育者的福音了，有嗎？
好像是沒有。這興奮與開心快樂果真是兩碼事。
難怪全世界通用，且永遠的節日禮物，都是快樂。元旦在即，全球人都要忙着互贈「快樂」了。
那麼快樂註定是禮物，而不是芸芸眾生日用品麼？好像也不應該，那咋滴？
且慢，聽我講兩個故事，一個故事是聽來的，另一個也是聽來的——不不，是自己製造的。
先說聽來的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財主小妾很鬱悶，生不出孩子。其實這個鬱悶是鬱悶着財主的鬱悶，財主日日夜夜都悶悶不樂，苦着臉憂心忡忡，那自然生不出孩子了。有一天，少妾問老夫：你住着深宅大院，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綾羅綢緞，夜夜有嬌妾相擁，你咋就不開心呢？你看看咱家的長工大海，上無片瓦，家無隔夜糧，鶉衣百結，每天勞累地一邊搬穀子、扇穀子、曬穀子，一邊嘴巴里還哼着小曲。大海憑啥這麼開心快樂啊？
財主看看哼着小曲幹活的大海，陷入沉思。思想了很久，然後對小妾說，再過一個星期你看了再說。
然後夜深人靜時，財主就往谷堆里悄悄埋下一枚銀元。第二天早上，大海如往常一樣哼着小曲搬着谷堆。搬着搬着就搬到了一枚銀元，驚喜得嘴巴張得老大，小曲跑調雲霄。四顧無人，便收起銀元。小曲就哼得越發歡暢。如此隔三差四，再二再三再四，大海歡喜得要發狂，幹活勁頭沖天。
然而，到了第八天。財主再也不埋銀元了。起初大海很疑惑，興沖沖把谷堆搬完不見銀元，悻悻然。接着每天失望一個接着一個，那就不斷的喪氣，及至灰心。至此大海整天就悶悶不樂了，干起活來無精打采，度日如年般的難熬了。
小妾自然不明白，快快樂樂的一個大海，咋就整天垂頭喪氣，說蔫就蔫了呢？財主感嘆：人啊，心無掛礙自然坦蕩開心，然人要心無所念，幾乎不可能。只是別貪，貪慾一點燃，便永無快樂了。
快樂源於本分。一本分財主小妾便釋然，那就玩玩了，老牛吃嫩草也玩得興高采烈。未幾，歪打正着，小妾居然懷上了。
我小時候很笨，不是腦子生鏽，似乎壓根沒腦子。小夥伴老拿我開刷。
有一次，一個小夥伴說，我一個指頭都比你一個拳頭力量還大。這俺怎麼可能服氣呢。那就比試比試。小夥伴就逮了一隻螞蟻，放到沙地里，說你用拳頭砸砸看。俺就死勁地砸，一連五六拳，把螞蟻都砸沒了。小夥伴扒開沙子，撿了螞蟻，再用指頭一按一捻。哇塞，螞蟻果真被他滅了。俺就非常佩服崇拜小夥伴了。
回家就怨怪父母，你們咋生了個拳頭不如人家指頭的孩子啊？父母不明就裡，或許也是沒腦子，想也沒想就說，拳頭當然不如指頭了，拳頭本來就是指頭握起來的嘛，沒有指頭哪有拳頭啊。
這麼一說，俺就覺得父母有點聰明。
從此俺就老是掰着指頭玩，指頭玩久了，就發現，玩玩的事情基本就是指頭上的。玩指頭很開心快樂。也為自己的這個發現很是洋洋得意，俺畢竟是有點聰明的父母生的孩子。
故此，俺電腦打字都是用指頭打的，不用拳頭，玩玩嘛。
這玩指頭與生娃有什麼關係啊。有，生個拳頭就泰斗；生個指頭麼玩只螞蟻麼。如果玩玩指頭還生不出娃，你別怪我。
嘻嘻，俺腦子笨，說着玩呢，你們就別笑俺了。實在覺得可笑，那就冷笑幾下也可以，算是俺節日禮物送到了吧。
作者簡介
嚴雨龍，浙江衢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