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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的年華(夏永軍)

花樣的年華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花樣的年華》中國當代作家夏永軍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花樣的年華

很多年以前,有一晚,我在北大街昏黃的路燈下匆匆走過,路過醬園弄口時,街邊一陳舊照相館裡,飄出咿咿呀呀的戲曲聲,透過斑駁的窗欞,我看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者,坐在鋼琴前,按着琴鍵,一隻黃毛白斑的狸貓臥在琴蓋上,腿短肚圓。

我好奇地走了進去,這是一間很進深的老式底層樓房,朝外一間,破損嚴重的牆壁上貼滿五六十年代的老式照片,照片裡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還有《紅樓夢》《梁祝》《追魚》《碧玉簪》等越劇電影海報,越劇演員有王文娟、徐玉蘭。

老人約莫七十開外,戴着老花眼鏡,精神矍鑠,他入神地調試着鋼琴,我沒有打擾他,徑直走入了裡間攝影棚,雖說是照相館,但照相器材非常老式、陳舊,閃光燈、三腳架、反光板等器件像是被反覆使用了幾十年,早已磨盡了光華,老人好像特意帶着他的家當,隱姓埋名,遠離喧囂,躲到這兒似的。

看得出,店裡很少有人光顧,老人這時停下了琴聲,邀我坐下,與我慢慢閒聊了起來。老人說他經營這個照相館已經二十幾年了,以前開在百貨大樓原址,那時生意還好,後來老宅拆遷,建起了現在的百貨大樓,他一家被安置到了北大街,來這邊後,生意越來越差了。現如今照相器材很貴,隨便購個蔡司鏡頭都要上萬,投資不起了,只能接待一些老顧客,再經營個幾年,把老宅變賣,和老伴一起去敬老院養老了。

我指着牆壁上一張意氣風發的泛黃老照片說,老師傅這是你吧?老人笑呵呵地說,是的,剛參加工作時拍的。他說現在幫顧客將上了年代的黑白老照片,一點一點着色,翻印成彩色照片,要修復得自然,而且還得講究光影技巧,像這樣的手藝,武原城上基本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我看着一幀老照片裡,一個女人穿着素色旗袍,懷抱琵琶,坐在屏風前,而眼神卻飄忽着,像舞倦了的蝴蝶,找不到落腳的地方。這張老照片經他着色,變成了彩色照片,不露痕跡。

老人姓石名永麟,原籍餘杭,解放初期,他拜村裡的老藝人學曲藝,學會了三弦、嗩吶、簫笙等樂器,逢紅白喜事,他就跟隨師傅,做着上門吹拉彈唱的營生。六十年代初,餘杭縣裡成立越劇團,他報名加入,後入杭州越劇學校學習劇本創作專業,在學校認識了現在的妻子沈清如,清如那時身段娉婷、婀娜,嗓音清麗、圓潤。

石老先生感喟地說,他一生最美好的時光,就是在越劇學校度過的那些日子。那時學校一天到晚,瀰漫着悠揚的磬鑼聲和越劇唱吟聲。和風麗日裡,學校操場上,被洗濯後的水袖、戲服,一字排開,華麗麗地晾曬開了。清晨,西湖邊,時常有一群群體態曼妙的年輕女學生,甩着輕盈的水袖,翹着秀逸的蘭花指,清唱着越劇選段,俊朗的男學生,則練起了形體、台步。

趁空閒,他會騎着破舊的自行車,載着清如,繞西湖邊,兜上好幾圈。在細雨紛飛的黃昏,他時常牽着清如的手,靜靜地站在斷橋上,一起哼着《斷橋》里許仙和白素貞的唱詞,那時他答應清如,會用一生的時間,站在斷橋處為清如寫詩,那些歲月里,西湖的荷花開得格外素潔、靜美,他們時常感嘆歲月是如此安穩,發誓攜手一生,永修靜好。

我說,是啊,世人往往都是如此,年少時經歷過的當時都只道是尋尋常常,後來流年暗換了時光,才終於明白,原來那些細碎之事都是生命中永難複製的美好。

石老先生畢業後,隨家人一起下放到了農村,後輾轉來到了海鹽武原,下放在天寧寺塔北邊油廠弄里。清如則回了老家富陽,她終熬不過相思,來到了武原,隨了永麟過起了苦日子。

下放到農村後,石永麟賦閒了下來,只得靠修理手錶和小電器營生。七十年代初期,油廠弄老宅拆遷,他一家被安置在了百貨大樓原址的舊宅里,舊宅曾是武原一內閣大學士的老宅,他在此開起了照相館。爾後,舊宅也拆遷,蓋起了後來的百貨大樓,他一家重又被安置到了北大街這裡,然後支起一間店鋪,繼續以照相營生。

多年前,他特意給孫女買了鋼琴,教她器樂。但孫女喜動,體育天賦很好,彈鋼琴坐不住,石老先生只好作罷,後開始陸續收起了學生,暑假來臨時,總有好多的學生聚攏到店裡,由他教起了鋼琴,這時清冷的老宅里才充滿了久違的歡聲笑語。

石老先生說他當年之所以開這個照相館,是因為他有戲曲功底,對形體藝術略知一二,還有他老伴會化妝,以前在戲劇班經常給演員上妝。如今照相生意每況愈下,也不想再購置新的照相器材,能做到什麼光景,就做到什麼光景吧。

空閒時,他常和老伴,與一群老越劇迷們聚在一起,喝喝茶,唱唱戲曲,消磨午後閒遐時光,偶爾他也會翻錄一些戲曲碟片,碟片上精美的圖案,也是他刻印上去的。

他說自己顛沛流離一生,沒做出什麼聊以自慰的成就,平平淡淡也熬過來了。自己一生的故事,一世的滄桑,一輩子的喜怒哀樂,似乎都滿掛在了這兩面牆上。惟一值得欣慰的是,現在幾個兒女都成家立業了,一個在上海,一個在杭州,其他幾個在武原,都本本分分,工作都還可以,住的也還好。

我望着石老先生額上的皺紋,再看看他牆上那張年輕時意氣風發的臉,我此前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突然明白,其實不是,人可能是一瞬間就變老了。

走出店時,夜風透着春暮的涼意,黑魆魆的北大街,此刻萬籟俱寂,像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夜風吹過,曳不起一丁點迴響。

牆頭上一簇簇的黃色月季正葳蕤地開着,在暗夜裡,開得靜美、芬芳,一如那遠逝的花樣年華。[1]

作者簡介

夏永軍,筆名夏雨,浙江海鹽人,嘉興市作家協會會員,嘉興市網絡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