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時,您選擇原諒我(張開典)
作品欣賞
花開時,您選擇原諒我
父母打小離異，我很小便隨着奶奶一起生活。記憶中，奶奶的身體不算硬朗，伴有嚴重的心臟病；奶奶的院子也不算太大，但是在院子正中間有一棵與屋檐齊平的槐花樹。每到飯後或者夜晚坐在槐樹下乘涼，耳邊總能迴蕩起熟悉的聲音：「槐樹啊槐樹，快快長大，讓槐花香飄滿奶奶的小院兒……」那個時候，我並不明白奶奶為何天天在槐樹下喃喃，現在我懂了。
「奶奶，奶奶……我放學回來了，今天上課我被老師表揚了，老師在全班同學面前誇我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手提着書包，拖着被黃土沾的有些髒的校服褲子，急匆匆地跑着到奶奶的院子炫耀着這個好消息。
「欸，我就知道我們家乖孫最棒了，來，奶奶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蓋澆飯。」奶奶蹣跚着步子，把飯菜放在桌子上，探出頭道。
「奶 奶，今天的飯好香啊」我細嗅，嘟囔着「還有一股花香呢。」
奶奶吃飯之餘，抄起筷子隨手向院子中間指去，我看見星星點點槐花點綴於上。
孩童時的天真，我沒過多在意槐樹的與眾不同，我有時還拿着棍子挑逗着樹枝，將它的槐花打落地遍地都是，我傲嬌的站在其中，覺得這個時候我像個超人。
有時只見奶奶艱難一笑，搖搖頭，對我講它也是個「孩子」呢，跟你一樣，在成長，隨後奶奶搬了個小凳子，拉着我的手唱到：「槐樹啊槐樹，快快長大，讓槐花香飄滿奶奶的小院兒……」
那個時候，我還童真地想：用棍子把它的槐花打落，院子不就可以飄地滿香？
奶奶家沒有什麼新奇玩意兒，供奶奶消閒，除了我不上學在家陪奶奶說說話之外，別無其他消閒的方式了。也不全是，記憶中的奶奶好像總是拿個大蒲扇，坐在槐樹下呼來扇去。
每次放學進到院子，奶奶總是這個模樣，我不知道她常常在想什麼，她總是顯得憂心忡忡的樣子，只是見到我才開心，勉強笑起來。空蕩蕩院子，沒有雞犬交鳴營造出來的虛假熱鬧，也沒有街坊鄰居來串門，唯留隻身的奶奶和那棵尚不健碩的槐花樹。
奶奶給我講過：槐花樹一年開一次花，每當你看到樹上長滿碎花和飄着淡香就意味着它又長大了一年，也就代表你長大了一歲。
那個時候的我哪懂得這些理兒，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裡莫不是只喜歡槐花樹一年一生長帶來的花香。因為這是奶奶喜歡的，那個時候一直覺得奶奶唱的「讓槐花香飄滿奶奶的小院兒……」就是她簡單的願望。
年幼的我當然只求奶奶的願望可以實現，我也在心裡祈禱着槐樹快快長大，讓槐花香飄滿奶奶的小院兒。
離異家庭使我從小沒有爸爸媽媽的關愛，慶幸奶奶給了我所有，奶奶沒有接受過教育，她不懂得對於初中的我們來說滿分是多少，好像在她的思維里100分就是最棒的。初中那會數學考了80多，奶奶問起來還是為我高興，她做了我最愛吃的蓋澆飯。奶奶總能在我回家給我製造很多驚喜，做我喜歡的飯菜，能讓我穿上乾淨的衣服……
高中那會，我讀的寄宿制學校，有的時候課業緊張連着幾星期都回不了家，奶奶徒步幾里只為給我送一次我最愛吃的蓋澆飯，她身上也沾染上了深深的槐花香，從小學到高中，槐樹長高了幾許，奶奶每次來都會說：槐樹長得都超過了房頂，長得猛呢，我們相視一笑，奶奶還說跟我真像，長得都快，轉眼間高中都要畢業了。
「好了好了，奶奶我得去上課了，馬上又遲到了……」
奶奶什麼也沒有說，每次都是站在校外門欄外，注視着我離開她的視線。她蹣跚着步子，一步一步挪動回家……可能也只有我知道奶奶走了多久的路程，只為給我送上一次我愛吃的蓋澆飯。
高考即將來臨之際，好似命運弄人。三模的緊張考試，學校安排了調休，放學鈴聲一響，我便像往常一樣急沖回家，想趕快與奶奶團聚。
走過奶奶走過幾次、踏出來鞋印的泥濘路，終於看到了家的輪廓。與以往不同的是，奶奶院子的大門緊閉，於是我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家門前。握住了堆了些許灰的鐵門把手，推開門，奶奶一如既往安然坐在大槐樹下，只是眼睛閉着，蒲扇在奶奶腳下落着。
我連喊了幾句沒有應聲，我心頭一悸，喊來街坊鄰居把奶奶送進醫院，早已經無濟於事了，原來奶奶因為心臟病復發已經離開我了…我失聲，抱着冰冷僵硬的奶奶痛哭橫涕。
空蕩的醫院迴蕩着我遲來的道歉：「對不起…」
仿佛這一刻我懂得了所有，孩時那顆與屋檐齊平的槐花樹不正是年幼的我?奶奶只是希望我能快快長大，好能陪陪她。可是，我懂的晚了。這次又正值暑夏，槐樹花開的正爛漫。我回憶起奶奶說的，這是槐樹又長大了——我也又長大了一歲。
希望您能原諒我遲來的理解，原諒我幼孩時的懵懂無知，原諒我沒能盡孝的不義…奶奶，你看咱家小院兒的槐花又開了，這次開的比以往都爛漫。
「槐樹啊槐樹，快快長大，讓槐花香飄滿奶奶的小院兒……」時時迴蕩這句奶奶唱給我聽的歌謠，這次我長大了，換我唱給您聽——
「槐樹啊槐樹，快快長大，讓槐花香飄滿奶奶的小院兒……」
作者簡介
張開典，於信陽求學，漢語言文學大二學生，欒川縣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