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夜雨(張建國)
作品欣賞
芭蕉夜雨
一家人搬到一個客棧，有說有笑，倒也解了雨生，不，如今是鳳武，許多寂寞。第二天，各路口貼出緝拿欽犯高山寺小和尚愚空的布告，並畫了像。說此人不但殺死觀音閣康熙帝欽點的方丈，且毀了萍島世代貢品香草。雍正帝震怒，降旨全國緝拿，知情不報者按同犯論處。
鳳文逗他說道：「哥哥必定神通廣大，要不怎知今天緝拿布告貼出，昨天就換了裝束？」
文鳳也湊熱鬧，說：「哥哥有佛祖保佑，必定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爺爺捋着鬍鬚沉吟道：「城裡官兵盤查得緊，我們一家不如到鄉下賣藝糊口。鄉下人老實厚道少些麻煩。」
一家人收拾停當，出長沙城往北而去。
天天趕集上店，打場子賣藝，又有漂亮溫柔的文鳳體貼和鳳文的頑皮打鬧，讓鳳武頗感新鮮滿足。只有夜裡夢見表妹龍女醒來後思念起她，撫摸着戴在胸前的鴛鴦，往事歷歷在目，感嘆世事弄人，不禁悲涼。其實他心裡知道，漂亮的文鳳見他續發還俗，早已把他那天丟在她兜中的碎銀有意留下一塊，偷偷穿了條紅繩，戴在了脖頸之上。可龍女橫在心中，恐怕一時難以再裝進文鳳。一天夜深人靜，鳳武從夢中醒來，只見窗外明月高懸，不禁踏出門去，坐在池塘邊的芭蕉樹下，看着池塘里的月亮，不禁低吟起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余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鴻洞昏王室。
梨園子弟散如煙，女樂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蕭瑟。
玳筵急管曲復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
誰知他剛一吟完，只見對岸朦朧月色之中現一白紗女子提劍而舞，婀娜多姿，風情萬種，美不勝收。鳳武大驚，一掐大腿，哪是夢中，只聽白紗女子隨着劍舞低聲唱道：
「洛陽女兒對門居，才可容顏十五餘。
良人玉勒乘驄馬，侍女金盤膾鯉魚。
畫閣朱樓盡相望，紅桃綠柳垂檐向。
羅幃送上七香車，寶扇迎歸九華帳。
狂夫富貴在青春，意氣驕奢劇季倫。
自憐碧玉親教舞，不惜珊瑚持與人。
春窗曙滅九微火，九微片片飛花瑣。
戲罷曾無理曲時，妝成只是薰香坐。
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沙。」
歌終，餘韻繚繞；劍畢，劍影漫舞。鳳武哪還坐得住，剛要起身，文風已飄然而至，月光之下，池光之上，美若天仙，嬌若碧玉，只聽文鳳又唱道：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歌聲未落，鳳武早已把她攬入懷中，哪裡想到一個當街賣藝的女子，劍已舞得出神入化，詩詞歌賦卻也不讓鬚眉。兩人在芭蕉樹下，你說上句，我接下句，唐詩宋詞，字字璣珠，盪於池面。正在興頭上，忽聽鳳文在樹後大吼：「兩位痴人，月隱烏雲，雨打芭蕉，難道不知？」兩人這才發覺月被雲遮，雨點打在芭蕉葉上，響聲一片。羞得文鳳一溜煙跑回自己的房間，鳳武解嘲道：「文弟，芭蕉夜雨，詩如泉涌，你我賦上兩句如何？」
「顛僧、芭蕉、夜雨。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說完扮了個鬼臉，跑回屋去。
鳳武駐立，任憑風雨劈頭蓋臉砸下，痴痴地站在塘邊，酸甜苦辣一起湧上心頭…… [1]
作者簡介
張建國，筆名田潤明,籍貫唐山市，現居石家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