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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貧姊妹花(童長福)

脫貧姊妹花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脫貧姊妹花》中國當代作家童長福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脫貧姊妹花

這是一個累死人的季節

一踏進七月,淅淅瀝瀝的幾場雨,讓田地里的莊稼苗給長瘋了,忽忽悠悠地猛竄了起來。沙溪下游的洞前村,男人們都「跑」光了,留在家裡的媳婦們呢,早晨起來就要做好早餐與中午的飯,接着便下地拔草間苗、培土施肥、收割稻穀……有一大堆的農活等着你,沒完沒了,這些個原本紅潤的臉蛋兒和纖纖細手,都讓太陽給抿上了一層紅釉。

唉!這些山區裡的女人啊,累!

累那是自然的,但晚上飽飽地吃上一頓飯,木頭疙瘩似的抱着枕頭睡一宿,天一亮,走進廚房轉一圈,她們又挽起褲管去牽牛犢呀,追逐着牲口去放養呀,飛快地跑着,高聲地叫着,天天總是那麼的虎虎實實,不知疲倦。

太陽是什麼時候升起的呢?沒有誰注意過,只是突然覺得枯黃的光線晃人的眼睛了,瀰漫在沙溪河面上的霧氣變紫、變青、變白,漸漸消散得一絲不剩了,於是,她們就想起要去幹活了,一個個走出村口,到綠茵茵的田園裡。

這天,從村口走出了兩個女人,她們要到村頭甩大彎的那片地里收割早季水稻。河邊小路很窄,路邊草上的露水稠稠的,像是下了場陣雨,踹幾步,褲管就濕漉漉的了。她們一前一後地走着,前邊的是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女人,也許是兩腿承受不住她身上那大塊兒贅肉,走路時一搖一擺的,像只傲慢的公鵝。她叫花,是位多情而又不幸的女人,十七歲那年,她與鄰村的初戀葉子,愛得死去活來還有了身孕,可是,父親卻硬生生地將這對鴛鴦拆散,把她嫁給了家庭條件稍好點的同村人。後來,她又接二連三地下了幾個蛋蛋,但不爭氣的肚子,讓生下來的這些個蛋蛋沒一個是帶把兒的,公婆不高興不說,性格暴躁的丈夫差點沒扒下她一層皮。

走在她後邊的是風花的妹妹,個細條條,粉潤圓臉的姑娘,名叫雪月。她腿長步大,渾圓的臀部水紋般地顫動,褲子撐得緊繃繃的,大腿那樣地富有彈力,很性感。年輕姑娘的步子,真誘人愛看,村裡的男女老少都喜歡她。當然,這不僅僅因為她那誘惑人的步子,更多因素是她腦殼子聰明,還很會說話,誰家娶親把她請去當伴娘,她准能說個通宵,說得人們皆大歡喜。

姊妹倆靜靜地走着,沒有言語,雖很嚴肅,但能感覺得到她們姊妹間那種濃濃的親情。人生啊,就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怎麼着都得走下去,就像風花一樣!這幾年來,風花很不招家人待見,連自己的丈夫都嫌棄她。所以,在這樣一個農忙的季節,沒有一個人願意來幫她,風花只好把妹妹請來給她搭個幫手,替她搶收搶種。

勞動是累的,一干就是一整天,得大把大把地流汗啊!看着姐姐過着這般不討人喜歡的日子,雪月很是心酸。這天,她終於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外出打工學手藝,改變自己的命運

在外出打工之前,風花叫雪月幫她最後收割一次稻子。姊妹倆依然與以往一樣,一起割稻子、一起打穀子。雪月看見風花的身子就如鐮刀一樣,彎在濕濕的水田裡不停地抖動着。風花沒和雪月說一句話,只見割好的稻子成堆地被風花擺在身後。雪月想,姐姐這一生永遠也改變不了「老黃牛」的本性,她覺得自己是萬萬不能像姐姐一樣只知悶聲幹活的。

這天傍晚,雪月來到姐姐家,她像「男人婆」一樣雙手叉腰,一言不發,陰鬱的臉鐵鑄般地陰沉着,半勾着頭不急不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見到這般,風花實在憋不住了,沖雪月嚷了起來:「我說你舌頭掉了是咋的,子丑寅卯放個話呀,怎麼不吭一聲?」

雖然風花的性格內向、安靜,與雪月迥然不同,但長時間的相處,姊妹之間總有一些小小的默契。風花猜想,妹妹肯定是心裡裝着事兒來的。

「姐姐,你借我一點錢唄,五千就行!」轉了轉身,雪月神神秘秘地將櫻桃小嘴兒湊到風花的耳邊。

「雪月,你瘋了?要拿這麼多錢去作什麼?」風花看着月,一臉驚訝道:「人家做生意是從外面賺錢回家,你這生意還沒有做,就要花這麼多的錢?」

洞前村是個古老的小山村,地處閩北偏西,村子不大,三面環山,沙溪穿村而過,整個村子呈窄長條形狀,行走在這裡,古道、老宅、小橋、宗祠、溪流轉身即見。就是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一下子就爆發出了火山般的力量。這幾年,村民們這些繭手泥腿,不甘滿足廝守了幾百年的木犁老牛,大踏步地向着神聖的經濟領域邁進,家家戶戶的男人開始紛紛走出這古老的土地。有技術的買汽車、開作坊,沒技術的賣力氣、作生意;本錢小的從城裡販回針頭線腦游鄉叫賣,本錢大的走上海,下深圳搞合作、辦工廠;膽小的見好就收、飽食而足,膽大的不顧王法國法,販私走私……小村莊裡,有胳膊有腿的男人幾乎都動了發財夢,跑到外面賺錢去了。

風花沒有哥哥弟弟,父母只生了她們姊妹倆,別人家外出掙了錢蓋房添衣,她視而不見,人們議論起誰家幹什麼掙了幾千幾萬她聽而不聞。而雪月呢,卻不一樣,心高氣傲的她看人總是兩眼向上翻,射出了令人難以捉摸的光。尤其是,自從農職專畢業沒有找到如意的工作後,終日裡一沒事就陰沉着抑鬱的臉,潛心於她那幾本從學校帶回來的破書。

在雪月的身上,風花看到了希望和光明。風花知道,雪月謹慎、聰明、好學,憑藉她那「男人婆」好強的性格,又能說會道,只要她想出山,儘管不能一本萬利,也不致於敗北而歸。風花把手頭準備供孩子來年讀書用的錢取了出來,又向親戚借了一點湊足了五千塊錢,用一個小布袋包在一起,塞到月的手裡。

「雪月,生意這潭水混,千萬要謹慎點,姐姐相信你,大膽去干吧!」雪月接過小布袋,用感激的目光盯了滿臉滄桑的風花許久。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眼半年時間過去了,雪月結束了打工的日子,回家過年了。她與外出時一樣的素裝打扮,只是臉色鐵黑中泛着青黃,出門時上身穿的襯衣不見了,卻換上了一件紅色外套,活像個大獄中放出的犯人。隨身攜帶的還是出門時拎走的那個黑色人造革提包,提包里除了一卷字紙和兩個滿裝濕土的塑料袋,別的什麼也沒有,甚至連兩個跑到她跟前連聲喊「姨姨」「姨姨」的寶貝外甥女,也沒能從她那裡得到哪怕是一塊糖的慰藉。

風花見雪月這幅敗象,不由鼻子一酸,不願搭理她。雪月向姐姐笑了笑,風花卻猛地一下把手伸到雪月跟前,摟住她的脖子親熱了一番,隨後,呵着嗓門脆崩崩地蹦出了兩個字:「錢呢?」

「什麼錢?」雪月笑眯眯地打起麻唬來。

「裝啥蒜?你讓我借給你的錢,要去幹啥了?」

雪月看着姐姐。風花低下了頭,大概是妹妹的這般行頭已把自己嚇壞了。

「我餓了,先給我弄點吃的。」雪月只好把話岔開。

「餓死活該!」風花不知是生氣、委屈還是心疼,晶瑩的淚珠在眶沿轉了幾轉撲簌簌落了下來。

風花想,這個家這些年來,全憑妹妹一手撐着,自己出嫁後,沒能照顧好年老的父母不說,帶着這三個拖油瓶,還時不時地向父母伸手求援。眼下,家家戶戶的男人都出外跑跑多少掙回了幾個錢,不聲不響地蓋新房、添新屋的,而她的丈夫說起來也是個「老高中」,跟潮出去兜了一圈,回來還是兩手空空,平常去地里幹完活就知拱到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柴米油鹽不管。錢掙不來罷了,可他卻還偏偏遊手好閒地待在家裡當起「甩手掌柜」來。風花這幾年賣菜、賣穀子好歹存了幾千塊,她裝在身上還沒暖熱,這就又被雪月掏了去。如今,雪月外出一圈一個子沒掙,還連老本都賠上了。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她哽噎了起來,兩片發紫的嘴唇在不停地抽搐……

「我提包里有份資料,你拿去認真看看。然後按上面的要求,準備整幾塊蓄水和排水方便的地,最好再挖上幾口塘,要遠離污染源……」雪月還是原來的雪月,依舊那樣的風風火火、熱情活潑、開朗外向、剛毅果斷,性格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她全然不管姐姐和父母的雷鳴電閃,淚雨漣漣,也不向家人作任何解釋求得寬恕和諒解,儼然像沒事一樣坦然地該吃且吃,該說且說,這一切都仿佛與她無關。

不多日,一個不被人所知的脫貧致富措施,悄悄地由雪月與風花姊妹倆關着家門,在自家的幾畝水稻田地里不聲不響地進行着。

雪月原本就是農業職專畢業的,畢業前計劃着要回鄉發展農業、服務農村,為家鄉增光,為父母爭臉,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可是,事與願違,畢業後她一直都沒有找到適合的機會。也許,每一個田野里長大的孩子都對田野有着濃濃的鄉愁,後來,她還是選擇了「宅家」等待。作為年輕人,最不缺的就是機會,現在她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可能成為改變命運的契機。她對種養業充滿了期許,但就是不清楚要種什麼、要養什麼?但沒想到,她的這一選擇,不僅關乎個人的未來,姐姐的命運,更牽動着整個村子的發展變化。她意識到,現在的農村大部分都處於老齡化、空心化狀態,自己將是這個村子裡的一股年輕力量。

雪月外出這幾個月,就是奔着發展農村種養業而去的。她找到了湖北一家小龍蝦養殖基地,在那潛心打工,勤奮努力,專心學習小龍蝦養殖管理技術,認真了解小龍蝦養殖注意事項、生長環境,遇到困難不懂就問。打工結束回家時,她還從養殖基地帶回了兩包小龍蝦養殖飼料——蚯蚓及養殖特種原料。

過完年,開春不久,這姊妹倆就商量着分了工,雪月負責養殖管理與技術,風花有的是全身使不盡的力氣,小龍蝦養殖池塘的挖整、生石灰清塘消毒、養殖池塘的四周防逃設施設置以及餌料投餵等等全由她包了。

小龍蝦喜歡溫暖的環境,尤其是溫暖的南方。春季氣溫回升,水溫適宜,有利於小龍蝦的生長。當然,春季更是小龍蝦的繁殖高峰期,能增加小龍蝦的產量。小龍蝦的成長速度較快,每年的夏季都是收穫小龍蝦的最佳季節。雪月帶着姐姐趕時間、趕工期、趕進度,三個月後不僅成功地養出了第一批小龍蝦,打開了小龍蝦銷售渠道,而且還培育出富含蛋白質的小龍蝦動物性食料——蚯蚓。

兩個月後,在地方報紙的一寸寬的中縫裡,登出了一個不起眼的廣告:

——要致富,小龍蝦養殖是出路。小龍蝦能在自然條件下生長,時間短見效快,投入小產量高,市場潛力巨大,是一個脫貧致富的短平快好項目。本人現有優質蝦苗出售,數量不多,如有意願,請速與洞前村小月聯繫,聯繫電話:某某某某某。

果不其然,在小龍蝦銷售最好的旺季,雪月第一批小龍蝦一經上市,便一搶而空,第一桶黃金掙到手之後,引起軒然大波,村里村外的、知情不知情的村民都紛紛圍過來看,走了一波又來一波,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當然,這其中有看熱鬧的,有竊竊私語的,有主動上門要求合作投資的,也有來取經學習的,把洞前村攪得個天翻地覆。

這一年,雪月姊妹倆一連就上市出售了三批小龍蝦,不僅產量不斷增加,而且賣出的價格也一批比一批高,單單蝦苗出售收入就有兩三萬元。看着雪月姊妹大把大把地賺錢,許多看紅了眼的村民,也紛紛跑來詢價買苗,加入了小龍蝦養殖隊伍,小龍蝦養殖的積極性空前高漲。

小龍蝦的養殖規模擴大了,產量上去了,蝦肉品質也得跟上。正當村里村外的人都在欣喜地埋頭經營小龍蝦養殖賺錢時,雪月又鼓搗起蚯蚓養殖來,開始琢磨用蚯蚓餵養小龍蝦。她打工時在湖北見過,這樣養出來的小龍蝦體大肉鮮,不僅好看還好吃,最主要的是經濟效益高。雪月把之前從湖北基地帶回來的那兩袋國外引進的蚯蚓苗,進行養殖試驗,在自家的屋後,專門建了一塊蚯蚓養殖園,精心飼養了起來。

又過了兩個月,在地方黨報廣告欄,又見到了一條相對顯眼的廣告:

——小龍蝦動物性食料——蚯蚓,養殖成本低,繁殖能力強,是小龍蝦養殖的頂級食料,養出的蝦個肥體大。現洞前村飼養小龍蝦(蚯蚓)專業戶備有從國外引進的良種蚯蚓及資料。數量不多,欲購從速。誰想致富,小本可試。聯繫電話:某某某某某。

蚯蚓滿地都是,還從沒聽說過什麼經濟效益,什麼高附加值。

「這八成是雪月這丫頭讀書讀痴了,竟想出這花花點子來賺錢。」村里人背地裡不冷不熱地嘲諷議論着,只相信養殖小龍蝦能賺錢,沒有人相信蚯蚓身上可以榨出油水來,儘管和雪月姊妹牆鄰門照,但從沒人對她們家的外國蚯蚓產生過興趣,都在冷眼相看,要看看這姊妹倆能搞出什麼名堂來,就連雪月的父母親也信心不足,簡直是不能容忍地堅決反對。姐姐風花也一會兒向東、一會向兒西,熱的沒有冷的多,對用蚯蚓養殖小龍蝦是否會增加成本心裡完全沒個底,只是成敗甘願陪着妹妹當「陪綁」,她相信自己的妹妹。

然而,世上的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如今的農村讀書讀「痴」的人何只雪月?有識之人早也從一些資料上看到過,蚯蚓自身的價值絕不僅僅是鬆土化肥,但苦於沒處能買到良種蚯蚓和不知道飼養技術。

雪月指導姐姐劃出了一塊養殖池塘,單獨對小龍蝦投餵蚯蚓,試驗養殖。通過雪月姊妹的成功試養,小龍蝦長勢果然有異於普通飼料養殖,不僅出產時間縮短,而且進入市場後,用蚯蚓養殖的小龍蝦更為搶手,對比效益明顯增加。

被村里人當笑話看的雪月姊妹,不但沒給人們提供茶餘飯後的扯聊笑料,而越來越讓人瞠目結舌了。她們穩坐家中,不鑼不鼓的,今天三個五個來人,掂走幾袋蚯蚓,留下十塊、二十塊;明天一夥兩伙生客,送來百兒八十元;後天成幫成隊,大把大把人民幣留給了雪月姊妹……雪月姊妹紅火了,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想從小龍蝦身上「榨油」的人接踵而至,先是本村本土的,後是外村外鄉的,通過對比,大家知道了要想小龍蝦賣個好價錢,就得先把蚯蚓養好。

一時間,雪月姊妹家父母、風花丈夫與公婆的臉上,都因養殖小龍蝦和蚯蚓樂開了花,他們的思想和行動,也早已被源源不斷的小龍蝦和蚯蚓經營收入武裝了、統一了,一家人忙着裝袋、打包、交付、收款、記帳、印製資料、答覆諮詢……以至於別人家都早已熄燈安睡了,姊妹倆及家人才坐下來喘一口長氣。等覺到肚子餓了,往往才想起晚飯還沒做。儘管如此,當一家人聚在桌前分點那滿滿一抽屜大小張的人民幣時,一天的疲勞、緊張、怨氣都煙消雲散了,留下的只有愜意、滿足和更充足飽滿的精神。

酒香不怕巷子深,好菜不怕店難找。一路走來,雪月姊妹倆把小龍蝦事業做的風生水起,生意經營的紅紅火火,讓洞前村真的別有洞天了。村里村外許多在外打工的年輕人,沒有技術專長靠賣力氣幹活的家庭骨幹,一聽說雪月姊妹養殖小龍蝦發了財,大家無不驚訝道:「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呀!沒想到一年多時間,鹹魚翻身成了村裡的首富了。」這年年底,洞前村在外打工的村民,有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人選擇留在家裡開挖池塘,跟雪月姊妹倆學起小龍蝦養殖來。

當然,受雪月姊妹的影響,鄰村村民也一樣,大多都留足了勞動力在家裡養殖小龍蝦,只有個別勞動力多餘的家庭才外出打工謀生。

這天,風花與往常一樣,來到市場銷售成品小龍蝦。就在她賣完小龍蝦準備回家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她耳邊:「風花,蝦都賣光啦!」

「嗯!全賣了,個肥體大,好賣呢!」風花高興得有口無心地應允着。她一轉身,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這個人,不是她的生意夥伴,也不是村里人,而是她分手多年、且讓她有過身孕的鄰村初戀葉子。

「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葉子問。風花站在他的跟前,突然相見,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僵硬,就像是一場戲劇性的邂逅,一個忸怩,一個黯然。

「聽說養殖小龍蝦能賺錢,我也回來了。」葉子說,自從與她分手後,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外地打工,每天起早貪黑地去工地幹活,晚上回到宿舍,一躺到床上就滿腦瓜里都是她,她的影子、她的笑容……半夜兩點醒來,總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哎!感情這東西越是想忘記就越是容易記起。

那天偶遇葉子後,風花心裡也再次燃起了曾經的愛戀。她與葉子的情感,就像黑夜找到了月亮,從此黑夜光芒燦爛。是啊!在風花的生活里,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的明媚春光,左邊心房裝滿着對葉子的那些記憶,右邊心房裝滿着與葉子相戀時的那些純真。面對如今的丈夫,風花有苦難言,打自結婚生子後,洗衣做飯,下地帶娃,家裡家外的忙活都顧及不過來。好在現在與妹妹雪月把小龍蝦產業做好做大,將貧窮的帽子摘了,日子才一天一天的好轉了起來。

失去的思念又隨風飄來,這思念比夜更漫長。風花很想見葉子,葉子也很想見風花,兩人都希望能夠手拉着手一起散步,聽對方說話。

但是,他們都互不通電話,心裡都很清楚,一旦通了電話,說不定就會控制不住,就會相約見面,一見面就難以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當然,他們心裡比以前更加的思念對方,都想打個電話給對方,但都克制了,都特別希望能接到對方的電話。這種難耐的煎熬,不免引起心中萬分鬱悶。

兩個月來,風花的精力沒有放在小龍蝦的養殖上,心情太不平靜了,與葉子情感的發展,情愛的升華,僅僅在精神上就夠她心潮澎湃了,何況結婚多年來,在與丈夫的夫妻生活中,很少達到高潮。久而久之,她已對房事失去興趣,以至幾年來每每沒有反應,丈夫說她不行了,她自己也以為自己不行了。可是這次見到葉子後,精神上連續幾次高潮,令她喜出望外、激動若狂。每天夜裡,她會一次又一次地回味那份感受,越回味越思念他,越渴望再見到他。這麼想着,又不免勾起對未來的嚮往,嚮往和他結婚,和他相愛相守,和他形影不離。

怎麼會有這種念頭?風花自己都吃了一驚。但她不得不順着這個念頭想下去……可是,丈夫同意離婚嗎?肯定不同意。已經長大的幾個女兒同意這個家解體嗎?也肯定不同意。自己能完全割捨這個家嗎?未必。這樣下去,以後和葉子的感情越來越深,風花如果又走不出來,怎麼辦?

怎麼辦?風花又怎能讓他擦肩而過?思念之中,矛盾、困惑甚至是一種恐懼,一併困擾着風花。現在,葉子既然打濕了她的思念,風花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聽男人的甜言蜜語,熱戀中的女人更難以抵禦甜言蜜語的誘惑。於是,她拿起電話想掛給他。其實這電話能打嗎?這一打,這兩個月的克制就前功盡棄了。這種刻意的人為中斷一旦接通,就像蓄滿水的水庫突然開閘,其水流勢必沖閘而出,勢必洶湧奔騰勢不可擋。

這天,在村口見面時,葉子告訴風花:「你中午來一趟我家好嗎?」風花當然同意。於是,中午他們就在葉子家見面了,烈火乾柴再次燃燒。一個早已如饑似渴,一個本就心蕩神怡,兩人熱血沸騰着。

葉子說:「想死我了。」風花說:「我也是。」

分手時,葉子問風花:「你覺得對家人愧疚嗎?」

風花搖了搖頭,反問:「你認為應該愧疚,還是不要愧疚呢?」

葉子凝視着她,表示理解地點着頭:「我了解你,你從來不輕浮,是個很嚴謹、很檢點的人。我這麼多年來也不隨便。但是,真愛是無罪的,我見到你,就有這種衝動,不是為欲而欲,而是愛的升華。」

風花點點頭:「你千萬不要沉醉於男歡女愛中,你要把精力放在小龍蝦養殖事業上,你不是平庸之輩,你有能力,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可你對我來說,比養殖小龍蝦更重要。」

「不!不能矛盾。你應當把我作為事業的動力。這樣吧,你每出產一批小龍蝦,我就來獎勵你一次。你不是說,這幾年想死我了嗎?」

此後,他們頻頻的見面。用風花的話講,每接觸一次,心裡都要不平靜好幾天,感情又加深了一步。但是,風花畢竟不可能像葉子那樣單純。一方面,她感情上有舊債,她的心中不可能只有葉子一個人,而是常常會想起她的丈夫、女兒。雖然她真誠地愛着葉子,對他一往情深,尤其和葉子在一起的時候,更是情深意切。但平靜之後,面對新的愛,又往往更容易刺激她勾起對往事的回憶,對過去那段戀情的回憶。另一方面,她生活中有家庭,要面對孩子和丈夫。正因為風花是個極重感情的人,隨着和葉子感情的發展,她再次冒出和丈夫離婚的念頭後,開始動真格地考慮這個問題,當然她又感到這個家還難以割捨,尤其是三個女兒。

這麼一想,風花的內心深處難免矛盾重重。葉子聽了,完全理解她的心情,理解她的顧慮。葉子是個凡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此事非同小可,而且還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他感到一籌莫展,仿佛陷入泥淖難以自拔。但是,作為一種願望,他還是盼着風花能走出來,實現他們長相守的理想

風花與葉子的這段美好理想,被「時間」奪去了,她時刻都在抓緊補償。

兩年後,雪月姊妹倆又一次面臨新的挑戰和機遇。

可以說,這幾年村裡的年輕人大都因為養殖小龍蝦賺了點錢,貧窮的帽子摘了後,誰都沒去想過有錢怎樣去買鬼推磨,但有了錢就有新房、新衣、高檔家具、漂亮老婆,坐火車、坐飛機出門旅遊,吃南喝北,這樣的人漸漸地多了……

雪月姊妹倆,家裡也蓋起了新房,買起了小車,過上了還算是安穩而幸福的小日子。尤其是風花,這些年嘴裡雖不喊不叫,臉上從沒綻露過一次得意的表情,但每當她把一沓沓分點過的人民幣存入銀行,望着那已到六位數進項的時候,那種魂飄神盪的小家樣子情不由己的從心裡漾過。發家致富的姊妹倆,這些年當然也沒有忘記回報社會,修橋鋪路、捐資助學等等,只要哪裡有需要,她們都會竭盡所能地去幫助。

當村里人慢慢發現雪月姊妹倆就翻弄這幾池塘小龍蝦而一天天換來流水一樣的鈔票時,當全村人看着小龍蝦養殖戶見錢眼開,一個個燒得腳不着地時,一種潛在的危機也悄悄地降臨到他們的頭上了。

是啊!終日裡靠翻土種地過活的農民,誰不見錢眼開。短短兩年多時間,養殖小龍蝦的專業戶遍布了各村各鄉,小龍蝦暢銷周邊縣市。這樣一來,小龍蝦市場很快就飽和了,而還在旺盛地繁殖生長、擴大的小龍蝦,儘管營養價值早已得到了科學的肯定,但在農村人的家裡誰又會拿它當飯吃呢?一時間,周邊各鄉各縣乃至省城到處都成了小龍蝦的世界。出售小龍蝦的廣告比比皆是,一家家成坑成池的小龍蝦像災禍一樣在泛濫。在城鄉的牆頭路旁,電線杆上,房屋街巷……只要能寫字的地方,就都有×××出售小龍蝦的各色廣告,其盛狀足可與當年文革時期「打倒×××」媲美。多少人挖坑投餌忙活着,最後賠上了老本,望着滿池賣不出去分文不值的小龍蝦作難、發愁、嘆氣、懊誨……

而雪月姊妹倆家的門庭卻也沒因此而冷落。這些天又像當初賣優質小龍蝦苗、賣蚯蚓良種時一樣,熱鬧非凡,人們有的提着裝有小龍蝦的塑料袋,把是從她家和不是從她家買走的小龍蝦又送了回來,要求原價退賠;有的要求不但賠本錢,還得賠工錢,張口就上千上萬。這怎麼能行?錢咋掙的還得原樣給吐出來?要真能原樣吐出也倒好了。但是可能麼?那鄉里修路捐款一萬、河灘開發魚塘投資二萬、村小學改建捐三萬、村里安裝自來水的贊助怎麼吐?況且原樣本來就沒個樣,又怎樣原樣?

這樣一來,小龍蝦是沒有人敢養了,市場上為數不多的小龍蝦也都是外地「入侵」產品。這些日子,雪月姊妹倆被遠近村民無理取鬧的焦頭爛額,甚至連自己的家人都失去了「自由」。

在人生的道路上啊,誰都會遇到困難和挫折,就看你能不能戰勝它,戰勝了,你就是能人,就是生活的強者!

正在雪月姊妹倆舉棋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時,村長用電話通知了鄉政府和縣公安局。縣長親自陪同公安局人員驅車趕到了洞前村。

縣鄉領導、公安局人員分頭到現場忙活着,深入小龍蝦養殖戶調查了解。

縣長主持召開了事件調查分析會議。雪月從他們進門打了聲招呼後,就坐在一邊任他們說什麼,一直一言未發,勾着頭兩眼直直地想着心裡的小九九。

年輕的縣長見雪月沉頭不言,默默地從椅子上站起,走到她跟前和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雪月抬起了頭,顯得有點失態:「呵!我想,不。沒想什麼……」

縣長似乎看出了她有些信不過而在搪塞自己,很是抱歉道:「我們工作沒有做到位,對你們專業戶關心和保護不夠,請你們原諒。」

「不不!不能全怪政府。不管哪個時期,只要有貧富存在,這些不法事情就在所難免。他們中間是有利令智昏者,但更多的原因還是他們不富裕。我是在想怎樣杜絕這些不快事情的再發生。」雪月望了望縣長,像表白完似的不再往下說了。然而,縣長卻並沒聽完,見她停住了說話,方才從專注中醒來。

「你再往下講。」縣長催促道,兩眼盯着她。

雪月猶豫了下,沒有迴避縣長的眼睛,考慮成熟似地說:「我想求得政府的支持。」

「你講。」

「希望政府能貸款給我五百萬元——分兩期貸。」雪月的眼裡一掃陰鬱,向縣長閃着信懶和希冀的光。

滿屋裡的人都驚愕了。五百萬!瘋了。你這百萬富翁還顯不夠麼?

縣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本想自己籌集款項,可遠沒籌集夠,想不到發生了事前沒預想到的變化和這一連串的事情……現在別無辦法,只有請求政府給以支持。」雪月見縣長沒插話的表情,繼續往下說:「在我們這山區,農民們祖輩種田。今天儘管有幾個像我這樣發家致富了,但並不能就代表廣大村民都富裕。怎樣才使他們能在土地之外經濟充裕一些?我最終想到的辦法就是作小龍蝦的文章。它們不需要什麼本錢,也沒有難以掌握的技術,幾乎哪一家都可以養殖。這裡的氣候、水土都適應小龍蝦生長繁殖,以後可以變成一個小龍蝦養殖生產基地。」

「你貸五百萬元就是要再擴大小龍蝦的生產?」縣長會意地問道。

「對!我要辦一個小龍蝦系列製品加工廠。這樣就能在本地區以源源不斷的小龍蝦為原料,製作出高營養、多口味的小龍蝦系列食品。這樣,我想那些養殖小龍蝦的農戶有了銷路,也就不會再來我家冒險了。」

縣長仍沒有給雪月以答覆,緩緩踱開她,一步步顯得那樣沉重、有力。

不久。還是在那張登載過雪月姊妹出售小龍蝦的地方報紙上,又登載了收購成小龍蝦的廣告,並願與小龍蝦養殖專業戶簽訂長期合同,但這次不是登在報縫裡,而是占用了報紙的整個版面。

一時間,雪月姊妹倆又名震十里八鄉,聲漫山里山外,昔日的鄉村首富,轉眼卻「負債」幾百萬了。她們「高消費」的計劃仍準備實施,但現在需要她們的是比以前更緊張地忙碌,更冒險地拼搏……

值得一提的是,雪月開辦小龍蝦系列製品加工廠,葉子也入了股,風花與丈夫離了婚,終於如願以償地實現了對葉子的補償。 [1]

作者簡介

童長福,1964年5月生於閩北將樂,1979年參加工作,先後從事教師、企管、辦公室以及記者、編輯等工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