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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嬌娜

聊齋志異·嬌娜出自《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中國清代著名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短篇小說集。全書共有短篇小說491篇。題材廣泛內容豐富,藝術成就很高。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眾多的藝術典型,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故事情節曲折離奇,結構布局嚴謹巧妙,文筆簡練,描寫細膩,堪稱中國古典文言短篇小說之巔峰。聊齋,是蒲松齡的書屋名;誌異,有記錄奇異事件的意思。 [1]

目錄

原文

孔生雪笠,聖裔也[1]。為人蘊藉[2],工詩。有執友令天台[3],寄函招之。生往,令適卒。落拓不得歸[4],寓菩陀寺,傭為寺僧抄錄。寺西百餘步,有單先生第。先生故公子,以大訟蕭條[5],眷口寡,移而鄉居,宅遂曠焉。

一日,大雪崩騰,寂無行旅偶過其門,一少年出,丰采甚都。見生,趨與為禮,略致慰問,即屈降臨。生愛悅之,慨然從入。屋宇都不甚廣,處處悉懸錦幕,壁上多古人書畫。案頭書一冊,簽雲[6]:「琅嬛瑣記[7]。」翻閱一過,皆目所未睹。生以居單第,意為第主,即亦不審官閥[8]。少年細詰行踨,意憐之,勸設帳授徒。生嘆曰:「羈旅之人[9],誰作曹丘者[10]?」少年曰:「倘不以駑駘見斥[11],願拜門牆[12]。」生喜,不敢當師,請為友。 便問:「宅何久錮?」答曰:「此為單府,曩以公子鄉居,是以久曠。仆皇甫氏,祖居陝。以家宅焚於野火,暫借安頓。」生始知非單。當晚,談笑甚懽,即留共榻。昧爽[13],即有僮子熾炭於室。少年先起入內,生尚擁被坐。僮入白:「太公來[14]。」生驚起。一叟入,鬢髮皤然[15],向生殷謝曰:「先生不棄頑兒,遂肯賜教。小子初學塗鴉[16],勿以友故,行輩視之也[17]。」

已,乃進錦衣一襲[18],貂帽、襪、履各一事[19]。視生盥櫛已[20],乃呼酒薦饌[21]。幾、榻、裙、衣,不知何名,光彩射目。酒數行,叟興辭[22],曳杖而去。餐訖,公子呈課業[23],類皆古文詞,並無時藝[24]。 問之,笑云:「仆不求進取也。」抵暮,更酌曰:「今夕盡懽,明日便不許矣。」呼僮曰:「視太公寢未;已寢,可暗喚香奴來。」僮去,先以繡囊將琵琶至。少頃,一婢入,紅妝艷絕。公子命彈湘妃[25]。婢以牙撥勾動[26],激揚哀烈,節拍不類夙聞。又命以巨觴行酒,三更始罷。次日,早起共讀。公子最惠[27],過目成詠,二三月後,命筆警絕。相約五日一飲,每飲必招香奴。一夕,酒酣氣熱,目注之。公子已會其意,曰:「此婢乃為老父所豢養。兄曠邈無家[28],我夙夜代籌久矣。行當為君謀一佳耦。」生曰:「如果惠好[29],必如香奴者。」公子笑曰:「君誠『少所見而多所怪』者矣[30]。以此為佳,君願亦易足也。」

居半載,生欲翱翔郊郭[31],至門,則雙扉外扃。問之。公子曰:「家君恐交遊紛意念,故謝客耳。」生亦安之。時盛暑溽熱,移齋園亭[32]。生胸間腫起如桃,一夜如盌,痛楚吟呻。公子朝夕省視,眠食都廢。又數日, 創劇,益絕食飲。太公亦至,相對太息。公子曰:「兒前夜思先生清恙[33],嬌娜妹子能療之。遣人於外祖處呼令歸,何久不至?」俄僮入白:「娜姑至,姨與松姑同來。」父子疾趨入內。少間,引妹來視生。年約十三四,嬌波流 慧[34],細柳生姿[35]。生望見顏色,嚬呻頓忘,精神為之一爽。公子便言:「此兄良友,不啻胞也,妹子好醫之。」女乃斂羞容,揄長袖[36],就榻診視。把握之間,覺芳氣勝蘭。女笑曰:「宜有是疾,心脈動矣[37]。然症雖 危,可治;但膚塊已凝[38],非伐皮削肉不可。」乃脫臂上金釧安患處,徐徐按下之。創突起寸許,高出釧外,而根際余腫,盡束在內,不似前如碗闊矣。乃一手啟羅衿[39],解佩刀,刃薄於紙,把釧握刃,輕輕附根而割。紫 血流溢,沾染床蓆,而貪近嬌姿,不惟不覺其苦,且恐速竣割事,偎傍不久。未幾,割斷腐肉,團團然如樹上削下之癭[40]。又呼水來,為洗割處。口吐紅丸,如彈大,着肉上,按今旋轉:才一周,覺熱水蒸騰;再一周,習習作癢[41];三周已,遍體清涼,沁入骨髓。

女收丸入咽,曰:「愈矣!」趨步出。生躍起走謝,沉痼若失[42]。而懸想容輝,苦不自已。自是廢卷痴坐[43], 無復聊賴。公子已窺之,曰:「弟為兄物色,得一佳偶。」問:「何人?」 曰:「亦弟眷屬。」生凝思良久,但云:「勿須。」面壁吟曰:「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44]。」公子會其指[45],曰:「家君仰慕鴻才,常欲附為婚姻。但止一少妹,齒太穉[46]。有姨女阿松,年十八矣,頗不粗陋。如不見信,松姊日涉園亭[47],伺前廂,可望見之。」生如其教,果見嬌娜偕麗人來,畫黛彎蛾[48],蓮鈎蹴鳳[49],與嬌娜相伯仲也[50]。生大悅,請公子作伐[51]。公子翼日自內出,賀曰:「諧矣。」乃除別院,為生成禮。是夕,鼓吹闐咽[52],塵落漫飛,以望中仙人,忽同衾幄[53],遂疑廣寒宮殿,未必在雲霄矣。合卺之後[54],甚愜心懷。一夕,公子謂生曰:「切磋之惠[55],無日可以忘之。近單公子解訟歸,索宅甚急,意將棄此而西。勢難復聚,因而離緒縈懷。」生願從之而去。公子勸還鄉閭,生難之。公子曰:「勿慮,可即送君行。」無何,太公引松娘至,以黃金百兩贈生。公子以左右手與生夫婦相把握,囑閉眸勿視。飄然履空,但覺耳際風鳴。久之曰:「至矣。」啟目,果見故里。始知公子非人。喜叩家門。母出非望,又睹美婦,方共忻慰。及回顧,則公子逝矣。松娘事姑孝;艷色賢名,聲聞遐邇。

後生舉進士[56],授延安司李[57],攜家之任。母以道遠不行。松娘舉一男,名小宦。生以忤直指[58]罷官,罣礙不得歸[59]。偶獵郊野,逢一美少年,跨驪駒,頻頻瞻顧。細視,則皇甫公子也。攬轡停驂[60],悲喜交至。邀生去,至一村,樹木濃昏,蔭翳天日。入其家,則金漚浮釘[61],宛然世族。問妹子則嫁;岳母已亡:深相感悼。經宿別去,偕妻同返。嬌娜亦至,抱生子掇提而弄曰[62]:「姊姊亂吾種矣。」生拜謝曩德。笑曰:「姊夫貴矣。創口已合,未忘痛耶?」妹夫吳郎,亦來謁拜。信宿乃去[63]。一日,公子有憂色,謂生曰:「天降凶殃,能相救否?」生不知何事,但銳自任[64]。公子趨出,招一家俱入,羅拜堂上。生大駭,亟問。公子曰:「余非人類,狐也。今有雷霆之劫。君肯以身赴難,一門可望生全;不然,請抱子而行,無相累。」生矢共生死。乃使仗劍於門。囑曰:「雷霆轟擊,勿動也!」生如所教。果見陰雲晝瞑,昏黑如䃜[65]。回視舊居,無復閈閎[66];惟見高冢巋然,巨穴無底。方錯愕間,霹靂一聲,擺簸山嶽;急雨狂風,老樹為拔。生目眩耳聾,屹不少動。忽於繁煙黑絮之中,見一鬼物,利喙長爪,自穴攫一人出,隨煙直上。瞥睹衣履,念似嬌娜。乃急躍離地,以劍擊之,隨手墮落。忽而崩雷暴裂,生仆,遂斃。少間,晴霽,嬌娜已能自蘇。見生死於旁,大哭曰:「孔郎為我而死,我何生矣!」松娘亦出,共舁生歸。嬌娜使松娘捧其首;兄以金簪撥其齒;自乃撮其頤,以舌度紅丸入,又接吻而呵之。紅丸隨氣入喉,格格作響。移時,醒然而蘇。見眷口滿前,恍如夢寤。於是一門團圞[67],驚定而喜。生以幽壙不可久居[68],議同旋里。滿堂交贊,惟嬌娜不樂。

生請與吳郎俱,又慮翁媼不肯離幼子,終日議不果。忽吳家一小奴,汗流氣促而至。驚致研詰[69],則吳郎家亦同日遭劫,一門俱沒。 嬌娜頓足悲傷,涕不可止。共慰勸之。而同歸之計遂決。生入城勾當數日, 遂連夜趣裝[70]。既歸,以閒園寓公子,恆反關之;生及松娘至,始發扃。生與公子兄妹,棋酒談讌,若一家然。小宦長成,貌韶秀,有狐意。出遊都市,共知為狐兒也。 異史氏曰:「余於孔生,不羨其得艷妻,而羨其得膩友也[71]。觀其容可以忘飢,聽其聲可以解頤[72]。得此良友,時一談宴,則『色授魂與』[73],尤勝於『顛倒衣裳』[74]矣。」

譯文

書生孔雪笠,是孔聖人的後裔,為人寬厚有涵養,善於作詩。他有位摯友在浙江天台當縣令,來信請他去。孔生應邀前往,而縣令恰恰去世了。他飄泊無依,窮困潦倒,回不了家,只好寄居在菩陀寺,被寺僧僱傭,抄錄經文。

菩陀寺西面百步開外,有單先生家的宅院。單先生是世家子弟,因為打了一場大官司,家境敗落,人口也少了,便遷移到鄉下居住,這座宅子於是空閒起來。有一天,大雪紛飛,道上靜悄悄的沒有行人。孔生偶然經過單家門口,看見一個少年從裡面出來,容貌美好,儀態風雅。少年看到孔生,便過來向他行禮,略致問候以後,就邀請他進家說話。孔生很喜歡他,非常高興地跟他進了門。見房屋雖然不太寬敞,但是處處懸着錦緞幃幔,牆壁上掛着許多古人的字畫。案頭上有一冊書,封面題名《琅嬛瑣記》。他翻閱了一下,內容都是過去從未見過的。

孔生見少年住在這座宅院,以為他是單家的主人,也就不再問他的姓氏家族了。少年詳細地詢問了孔生的經歷,很同情他,勸他設館教書。孔生嘆息道:「我這流落在外的人,誰能推薦我呢?」少年說:「如果不嫌棄我拙劣,我願意拜您為師。」孔生大喜,不敢當少年的老師,請他以朋友相待。便問少年說:「您家裡為什麼老關着大門?」少年回答道:「這是單家的宅子,以前因為單公子回鄉居住,所以空閒了很久。我姓皇甫,祖先住在陝西。因為家宅被野火燒了,暫且借居安頓在這裡。」孔生這才知道少年不是單家的主人。當晚,兩人談笑風生,非常高興,少年就留下孔生和他同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個小書僮進屋來生着了炭火。少年先起床進了內宅,孔生還圍着被子在床上坐着。書僮進來說:「太公來了。」孔生大驚,急忙起床。一位白髮老人進來,向孔生殷切地感謝說:「先生不嫌棄我那愚頑小子,願意教他念書。他才初學讀書習字,請不要因為朋友的關係,而按同輩看待他。」說完後,送上一套錦緞衣服,一頂貂皮帽子,鞋和襪子各一雙。老人看孔生梳洗完了,於是吩咐上酒上菜。房內擺設的桌椅和人們穿着的衣裙光彩耀眼,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成的。酒過數巡,老人起身告辭,提上拐杖走了。

吃完了飯,皇甫公子送上所學的功課,都是些古文詩詞,並無當時的八股文。孔生問他是何緣故,公子笑着回答說:「我不是為了求取功名。」到了傍晚,公子又擺上酒菜說道:「今夜盡情歡飲,明天便不允許這樣了。」又喊書僮說:「看看太公睡了沒有?如果睡了,可悄悄把香奴叫來。」書僮去不久,先用繡囊把琵琶帶了回來。過了片刻,一個侍女進來,身穿紅裝,艷麗無比。公子讓她彈奏《湘妃》曲,香奴用象牙撥子勾動琴弦,旋律激揚哀烈,節拍不像以前所聽到的。又讓她用大杯斟酒,二人一直喝到三更天才罷。

第二天,兩人早起一同讀書。公子非常聰慧,過目成誦。兩三個月後,下筆成文,令人驚嘆叫絕。他們約好每五天飲酒一次,每次飲酒必定叫香奴來陪。一天晚上,喝到半醉的時候,孔生的兩隻眼睛緊緊地盯住了香奴。公子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意,說:「這個侍女是老父親撫養的。您離家既遠又無妻室,我替您日夜籌劃已經很久了,想為您找一位美貌的妻子。」孔生說:「假若真要幫我的忙,必須找一個像香奴這樣的。」公子笑着說:「您真正成了『少見而多怪』的人了,要是認為香奴漂亮的話,那您的心愿也太容易滿足了。」 過了半年多,孔生想到郊野去遊玩,到了大門口,見兩扇門板外邊上着鎖,便問公子是什麼原因,公子說:「家父恐怕結交一些朋友擾亂心緒,所以閉門謝客。」孔生聽說後也就安下心來。

當時正值盛夏濕熱季節,他們便把書房移到園亭中。孔生的胸膛上突然腫起一個像桃樣的瘡癤,過了一夜竟然長得像碗一樣大了,他疼痛難忍,呻吟不止。公子朝夕探望,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又過了幾天,孔生痛得更加厲害,漸漸不能吃喝了。太公也來探望,父子相對嘆息。公子說:「我前天夜裡考慮,先生的病情,只有嬌娜妹妹能冶療。已派人到外祖母家去叫她了,怎麼這麼久還沒到來?」話剛說完,書僮進來說道:「娜姑到了,姨婆和松姑也一同來了。」父子倆急忙進了內宅。一霎時,公子領着妹妹嬌娜來看孔生。嬌娜年約十三四歲,美艷聰慧,窈窕多姿。孔生一見到她的美貌,頓時忘記了呻吟,精神也為之一爽。公子便對妹妹說:「這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不亞於同胞兄弟,妹妹要好好為他醫治。」嬌娜於是收起自己的羞容,垂着長袖,靠在床上為孔生診斷病情。手把手之間,孔生聞到嬌娜身上散發着的芳香勝於蘭花。嬌娜笑着說:「應該得這種病,心脈都動了。病情雖然危急,但是還可醫治;只是皮膚瘡塊已經凝結,非割皮削肉不可。」說完就脫下手臂上的金鐲安放到孔生的患處,慢慢壓了下去。瘡癤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鐲以外,而瘡根的紅腫部位,都被收在鐲內,不像以前如碗那樣大了。嬌娜又用另一隻手掀起衣襟,解下佩刀,刀刃比紙還薄。 她一手按鐲一手握刀,輕輕沿着瘡根割去。紫血順着刀流出來,沾染了床蓆。孔生貪戀嬌娜的美姿,不僅不覺得疼痛,反而還怕早早割完,沒法再和她多偎傍一會兒。不多時,把瘡上的爛肉都割了下來,圓團團的就像樹上削下來的瘤子。嬌娜又叫拿水來,把割開的傷口洗淨。然後從嘴裡吐出一粒紅丸,像彈丸一樣大小,放到割去了瘡癤的肉上,用手按着它旋轉。才轉了一圈,孔生就覺得熱火蒸騰;再一圈,便覺得習習發癢;轉完三圈,已是渾身清涼,透入骨髓。嬌娜收起紅丸放回嘴裡,說:「治好了!」說完便快步走了。孔生一躍起身追出門外感謝,覺得長時間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沒了。而心裡卻掛念苦想着嬌娜的美貌,再也無法控制自己。 從此孔生閉卷呆坐,百無聊賴。公子已經看出他的心事,說:「我為您物色了很久,終於選得一位好姑娘。」孔生問:「是誰呀?」公子回答說:「也是我的親屬。」孔生苦想了好長時間,只是說:「不必要了。」然後面對牆壁吟誦元稹的詩句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公子領會了他的意思。說:「家父仰慕您的大才,常想聯為婚姻。只是我僅有一個小妹嬌娜,年齡又太小。我還有個姨表姐阿松,已十八歲了,長相不俗。如果不信的話,松表姐天天都來遊園亭,您等候在前廂房,可以望見她。」孔生便按公子說的到了那裡,果然見嬌娜和一個美人一起來了。這女子畫眉彎如蠶蛾的觸鬚,纖瘦的小腳穿着鳳頭繡鞋,與嬌娜難分上下。孔生大喜,便求公子作媒。 第二天公子從內宅出來,向孔生祝賀說:「事情辦好了。」於是清掃另一個院子,為孔生舉行婚禮。這天夜裡,鼓樂齊鳴,熱鬧異常。孔生覺得好似月亮中的仙女忽然來和他同衾而臥,竟然懷疑廣寒宮殿即在眼前。未必在雲霄之上了。結婚之後,孔生心裡非常滿足。 一天夜裡,公子對孔生說:「您對我增長學問的指點我永遠不會忘懷。只是最近單公子解除官司回來,索要宅子很急。我家想要離開此地西去。看樣子已很難再相聚,因而離情別緒攪得心裡非常難受。」孔生願意跟隨他家西行。公子勸他還是回山東故鄉,孔生感到很為難。公子說:「不用憂慮,可立即送您走。」 不多時,太公領着松娘來到,拿出一百兩黃金贈送給孔生。公子伸出兩手緊握着孔生夫婦的手,叮囑二人閉上眼睛不要看。他們飄然騰空,只覺得耳邊的風聲呼呼地響。過了很久,公子說:「到了。」孔生睜開眼,見果然回到了家鄉。這才知道公子並非人類。他高興地叫開家門。母親出乎意料,又看到漂亮的兒媳,全家都非常喜悅。等到回頭一看,公子早已無影無蹤了。松娘侍奉婆母很孝順,她的美貌和賢惠的名聲,傳誦遠近。

後來孔生考中了進士,被授予延安府司理官職,攜帶着家眷上任了。他的母親因為路遠沒一同去。松娘生了個男孩,取名叫小宦。孔生後來因冒犯了御史行台而被罷官,受阻回不了家鄉。有一次他偶然到郊外打獵,碰見了一位美貌少年,騎着匹黑馬駒,頻頻回頭看他,孔生仔細看了看,原來是皇甫公子。急忙收韁勒馬,兩人相認,悲喜交加。公子邀請孔生跟他一起回家去。他們走到一村,樹木茂密,濃蔭蔽日。進了公子家,見門上飾有金色的泡釘,仿佛世族大家。孔生問嬌娜妹子的近況,知道她已經出嫁了;又知岳母也已去世,非常感慨傷心。他住了一宿回去,又和妻子一同返回來。這時,正好嬌娜也來了,她抱過孔生的兒子上下拋逗着玩,說:「姐姐亂了我家的種了。」孔生拜謝她先前的恩德,嬌娜笑道:「姐夫顯貴了,瘡口已經好了,沒忘記疼吧?」她的丈夫吳郎,也來拜見。在這裡住了兩夜才離去。

一天,皇甫公子忽帶憂愁的神色,對孔生說道:「天降災禍,您能相救嗎?」孔生雖然不知將要發生什麼事,但卻立即表示自己甘願承當。公子急忙出去,招呼全家人來到,排列在堂上向孔生禮拜。孔生大為驚異,急問緣故。公子說:「我們不是人類,而是狐狸。今有雷霆劫難,您願意以身抵擋,我們就都能生存;不然的話,請您抱着孩子走吧,免得讓您受牽累。」孔生髮誓與公子全家共存亡。於是公子讓孔生手執利劍站立在門口,叮囑他說:「霹靂轟擊,也不要動!」孔生按公子說的去辦。果然見陰雲密布,白晝如夜,昏天黑地。回頭一看住過的地方,寬大的房舍沒有了,只有一座高大的墳冢,有個深不見底的大洞穴。正在驚異不定的時候,霹靂一聲巨響,震撼山嶽;狂風暴雨驟起,把老樹都連根拔出。孔生雖然感到耳聾眼花,卻依然屹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在濃煙黑霧之中,忽見有個鬼樣的怪物,尖嘴長爪,從深洞中抓出一個人來,隨着煙霧上升。孔生瞥了一眼那人的衣裳鞋子,覺得很像嬌娜。急忙一躍而起,用利劍向怪物剌去,隨手墮落一物。突然又一個炸雷爆裂,孔生被震倒在地,竟然昏死過去。 過了一會兒,天晴雲散,嬌娜自己慢慢甦醒過來。當她看到孔生死在身旁,便大哭着說道:「孔郎為我而死,我為什麼還活着!」松娘也從洞內出來,一起把孔生抬了回去。嬌娜讓松娘捧着孔生的頭,讓公子用金簪撥開孔生的牙齒;她自己兩手撮着孔生的腮,用舌頭把口裡的紅丸送到他的嘴裡,又口對口地往裡吹氣。紅丸隨着氣進入孔生的喉嚨,發出格格的響聲。不一會兒,孔生竟甦醒過來。見親屬們都在面前,仿佛如夢中醒來。於是一家團圓,不再驚慌,萬分喜悅。

孔生認為墓穴不可久住,提議讓大家和他一同回自己的故鄉。滿屋的人都交口稱讚,只有嬌娜不高興。孔生請她與吳郎一起去,嬌娜又怕公婆不肯離開幼子,一整天也沒商量出結果。忽然見吳家的一個小僕人,汗流滿面氣喘吁吁地來到。大家驚慌地再三追問他,才知道吳郎家也在同一天遭難,全家都死了。嬌娜聽說,頓足悲傷,啼哭不止。大家一起慰勸她。直到這時,大家一同隨孔生回歸故鄉的計劃才算定下來。孔生進城料理了幾天,回來就連夜催促整理行裝。

孔生回到家鄉後,把自己的一處閒棄的園子給皇甫公子一家住,平常反鎖着園門;只有孔生和松娘來到,才開門。孔生與公子、嬌娜兄妹在一起,下棋、飲酒、談天、聚會,親密得就像一家人。孔生的兒子小宦長大了,容貌美好,有狐狸的神情。他到城裡去遊玩,人們都知道他是狐狸生的兒子。 [2] 異史氏說:我對於孔生,並不羨慕他有一個美艷的妻子,而是羨慕他有一個親密的女友。看到她的容貌可以忘記飢餓,聽到她的聲音可以展顏而笑。得到這樣一個好友,不時一起喝酒敘談,這種精神之戀真是遠勝那肉慾之愛啊!

注釋

[1]聖裔:孔子的後代。封建時代孔丘被尊為聖人,凡其後代子孫,都被 尊稱為「聖裔」。 [2]蘊藉:寬厚有涵養。 [3]執友:志趣相投的朋友。《禮•曲禮上》:「執友稱其人也。」註:「執友,志同者。」今天台:任天台縣縣令。天台,今浙江省所屬縣,在天 台山下。 [4]落拓:猶「落魄」。窮困潦倒,飄泊無依。 [5]以大訟蕭條:因為一場干係重大的官司,家道破落下來。訟,訴訟。 蕭條,本為形容秋日萬物凋零,這裡借指家境衰落。 [6]簽:書籍封面的題簽。 [7]琅璫瑣記:虛擬的書名。古有筆記小說《琅璫記》三卷,舊題元伊世 珍作。書首載西晉張華游神仙洞府「琅璫福地」的傳說,因用「琅璫」為書 名。書中所記多為神怪故事,所引書名也前所未見。這裡以「琅璫瑣記」代 指奇書秘籍。 [8]官閥:官位和門第。《後漢書•鄭玄傳》:「汝南應劭自贊曰:『故 太山太守應中遠,北面稱弟子,何如?』玄笑曰:『仲尼之門,考以四科, 回(顏回)、賜(子貢)之徒不稱『官閥。』」 [9]羈旅:客居在外。 [10]曹丘:指漢初的曹丘生。《史記•季布列傳》載,曹丘生讚賞季布, 大力為之宣揚,使季布因而享有盛名。後因以「曹丘」或「曹丘生」,代指 推薦人。 [11]駑駘(tái 台):能力低下的馬,喻平庸無才。《楚辭•九辯》:「卻騏驥而不乘兮,策駑駘而取路。」 [12]拜門牆:拜為老師。門牆,《論語•子張》:子貢稱頌孔子學識博 大精深,曾說「譬之宮牆,賜(子貢名)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 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後因以門牆指師門。 [13]昧爽:拂曉。 [14]太公:古時對祖父輩老人的尊稱。這裡是僕人對老一輩主人的尊稱。 [15]鬢髮皤(pó婆)然:鬢髮皆白。皤,白。 [16]初學塗鴉,剛剛開始學習作文。塗鴉,喻書法幼稚或胡亂寫作。唐 盧仝《示添丁》:「忽來案上翻墨汁,塗抹詩書如老鴉。」這裡是太公的謙 詞。 [17]行輩視之:當作同輩人來看待。 [18]一襲:一身,一套。 [19]一事:一件。 [20]盥櫛(guàn zhì貫至):洗臉、梳頭。 [21]薦饌:上菜。薦,進獻,陳列。饌,食物,這裡指菜餚。 [22]興辭:起身告辭。 [23]課業:提請老師考核、批閱的習作。 [24]時藝:明、清時,稱科舉應試的八股文為「時藝」或「時文」。時, 當時,對「古」而言。藝,文。 [25]湘妃:湘水女神。傳說舜有二妃娥皇、女英。舜南巡死於蒼梧,二 妃聞迅,投湘水而死,成為湘水之神,稱湘妃。這裡指根據這個故事譜寫的 樂曲。《琴操》有《湘妃怨》,又有《湘夫人》曲。見《樂府詩集•琴曲歌 辭一•湘妃解題。 [26]牙撥:象牙撥子。用來撥彈樂器絲弦。 [27]惠:通「慧」。聰明。 [28]曠邈無家:獨居無妻。曠,男子壯而無妻。邈,悶。家,結婚成家, 這裡指妻室。《楚辭•離騷》:「浞又貪夫厥家。」註:「婦謂之家。」 [29] 惠好:見愛加恩。惠,恩惠。 [30]少所見而多所怪:見聞太少,看到平常的事物便感到驚奇。《弘明 集》載漢牟融《理惑論》:「諺云:『少所見,多所怪。睹駱駝,言馬腫背。』」 [31]翱翔:遨遊。《詩•齊風•載驅》:「魯道有盪,齊子翱翔。」「魯道 有盪,齊子游遨。」朱熹註:「游遨,猶翱翔。」 [32]齋:書房。 [33]清恙:稱人疾病的敬詞。恙,病。 [34]嬌波:嬌美的眼波。 [35]細柳:纖細的腰圍。 [36]揄(yǖ於)長袖:手揮長袖。揄,揮。 [37]心脈:指心臟的經脈。舊稱心為思維的器官;心脈動,指思想波動。 中醫有心在地為火之說,故嬌娜說宜有熱毒腫疾。 [38]膚塊已凝:指熱毒凝於皮下,成為腫塊。 [39]羅衿(jin 今):絲 羅衣襟。此指羅衣的下擺。 [40]癭(yǐng 影):樹瘤。樹因蟲害或創傷,部分組織畸形發育而成的 隆起物。 [41]習習作癢:微微發癢。習習,和風輕吹。《詩•邶風•谷風》:「習 習谷風。」朱熹註:「習習,和舒也。」 [42]沉痼:積久難愈的病;重病。 [43]廢卷(juàn 倦):丟下書卷,指無心讀書。卷,指書,唐以前的書 文多裱成長卷,以軸舒捲,因稱。 [44]「曾經」二句:這是唐詩人元稹《離思五首》中悼念亡妻的詩句。 詩人把亡妻比作滄海之水、巫山之雲,他處的雲、水都不能與之和比,藉以 表明再也找不到象亡妻那樣值得鍾愛的女子。孔生吟詠這兩句詩,意在暗示: 除卻嬌娜,他人都不中意。 [45]會其指:領會了他的意思。指,通「旨」。 [46]齒太稚:年紀太小。齒,年齡。 [47]日涉園亭:每天到園亭里遊玩。涉,到,遊歷。陶淵明《歸去來辭》:「園日涉以成趣。」 [48]畫黛彎蛾:描畫的雙眉,像蠶蛾的一對觸鬚那樣彎曲細長。黛,古 時婦女描眉用的青黑色顏料。蛾,蠶蛾,其觸鬚細長彎曲,所以舊時常喻女 子細眉為「蛾眉」。 [49]蓮鈎蹴鳳:纖瘦的小腳穿着風頭鞋。蓮,金蓮,喻女子的小腳。《南 齊書•東昏侯紀》:「鑿金為蓮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 蓬花也。』」蓮鈎,這裡指女子所着的弓鞋。蹴,踏。鳳,鞋頭上的繡鳳。 [50]相伯仲:不相上下。伯仲,兄弟之間,長者為伯,幼者為仲。 [51]作伐: 作媒。《詩•豳風•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52]鼓吹闐咽(tián yīnn 因):鼓吹之聲並作。吹,指嗩吶、喇叭之 類管樂器。闐,眾聲井作。咽,有節奏的鼓聲。 [53]衾幄:錦被與羅帳。 [54]合卺(jǐn 錦):舉行婚禮。一瓠刻為兩瓢,叫「卺」,新婚夫婦 各執其一對飲,叫「合卺」,為古時結婚禮儀之一。《禮記•昏義》:「共 牢而食,合卺而酳(yīn 胤)。」酳,用酒漱口。 [55]切磋:工匠切剖骨角,磋磨平滑,製成器物。這裡喻研討學問。「《詩•衛 風•淇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56]舉進士:考中進士。詳《狐嫁女》注。 [57]延安司李:延安府的推官。延安,府名。轄境在今陝西省北部,治 所為延安。司李,也稱「司理」,宋代各州掌獄訟的官員。明、潔時在各府 置推宮,其職掌與宋代司李略同,因也別稱「司理」或「司李」。 [58]直指: 直指使。漢代派侍御史為「直指」使,巡視地方,審理重大案件。見《漢書•百 官公卿表上》。這裡指明、清時巡按御史一類的官員。 [59]罷(guà掛)礙: 官吏因公事獲咎而罷宮,留在任所聽候處理,不能自由行動,所以叫「罣礙」。 [60]攬轡停驂:收韁勒馬。驂,泛指馬。 [61]金漚(ōu 歐)浮釘:裝飾在大門上的形似浮漚(水泡)的塗金圓釘, 為古代貴族世家的門飾。宋程大昌《演繁露》卷六:「今門上排立而突起者, 公輸般所飾之蠡也。《義訓》:『門飾,金謂之鋪,鋪謂之 , 音歐, 今俗謂之浮漚釘也。』」 [62]掇提而弄:彎腰抱起逗弄。 [63]信宿:再宿;住了兩天。《詩•周頌•有客》:「有客宿宿,有客 信信。」朱熹註:「一宿曰宿,再宿曰信。」 [64]但銳自任:卻立即表示自己願意承擔。銳,迅疾。 [65]䃜(yi 衣):黑石。 [66]閈閎(hàn hóng 旱宏):里巷門。這裡指皇甫公子宅舍。 [67]圞:團聚。 [68]幽壙(kuàng 況):墓穴。幽,地下。 [69]驚致研詰:大吃一驚地仔細詢問。研,窮究。詰,問。 [70]趣(cù促)裝:急忙整理行裝。趣,促。 [71]膩友:美麗而親昵的女友。《說文》:「膩,上肥也。」段玉裁注 引《詩•衛風•碩人》「膚如凝脂」,說「凝脂」意即「上肥」。 [72]解頤: 開口笑的樣子。 [73]色授魂與:司馬相如《上林賦》:「色授魂與,心愉於側。」《史 記索隱》引張揖說:「彼色來授我,我魂往與接也。」這裡指男女精神上的 愛戀。色,容貌。魂,精神,內心。 [74]顛倒衣裳:《詩•齊風•東方未明》:「東方未明,顛倒衣裳。」 朱熹認為是「刺其君興居無節,號令不時」。這裡隱指男女兩性關係。

賞析、寓意

這是一篇謳歌精神戀愛的小說,在《聊齋志異》眾多的愛情篇章中,可謂獨樹一幟。過去論者多認為這是一篇歌頌「友情」的作品,其實並不然。 小說的故事情節並不複雜,它主要寫孔生在與皇甫公子的交往中,先是皇甫公子招來了「紅妝艷艷」的香奴,使孔生「目注之」,並產生了欲覓佳偶「必如香奴者」的意念。而後嬌娜出場,她的驚人美貌使正患惡瘡的孔生,頓時忘了瘡口的劇痛,「精神為之一爽」。嬌娜有着一手好醫術,她很快就治癒了孔生的惡瘡。但對孔生來說,嬌娜其人更是比藥物靈驗的麻醉劑。在嬌娜為他割肉除毒的時候,他「貪近嬌姿,不惟不覺其苦,且恐速竣割事,偎傍不久」。自此以後,他「懸想容輝,苦不自已」,「廢卷痴坐,無復聊賴」,對嬌娜的愛,已達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

可是,嬌娜的父親以其「齒太稚」拒絕了他。孔生不得不接受了「與嬌娜相伯仲」的嬌娜的表姐松娘。雖然孔生與松娘「合卺之後,甚愜心懷」,但他內心深處是無法忘情於嬌娜的,所以當孔生與皇甫公子分手後再相見的時候,他首先問的是嬌娜;而嬌娜對於孔生也是難以忘懷的,在孔生再見到她感謝她過去治病的恩德時,她不無深意地說:「姊夫貴矣。創口已合,未忘痛耶?」話語不多,卻情懷繾綣。所以當皇甫公子一家遭難的時候,在雷霆大作,一鬼物以利喙長爪抓走嬌娜的一剎那間,孔生能不顧個人安危,以死相救。而嬌娜也為孔生高尚的情愛所感動,發出了「孔郎為我而死,我何生焉!」的心聲,並置「男女授受不親」的清規戒律於不顧,「以舌度紅丸入,又接吻而呵之」,以此救活了孔生。後嬌娜的丈夫遭劫去世,孔生請公子兄妹同回故里,從此「棋酒談宴,若一家然」。很顯然,孔生與嬌娜之間的關係既超過了一般的友情,但又沒有涉於男女私情。

這裡,二人之間的愛慕和欽羨分明是存在的,而且是那麼執着、深沉。孔生愛慕嬌娜,以至不惜以死作為代價,不僅僅是因為嬌娜的容貌美麗,而且更因為嬌娜的心地純真,樂於助人;而嬌娜的欽羨孔生,也正在於孔生的痴而不亂,見義勇為。這是一種超越了世俗之見的最崇高的愛情。作者在作品中讚美謳歌了這種愛情的真摯和崇高,但是人世間往往缺乏這樣的愛情,於是蒲松齡便幻化在人狐之間,藉以表達作者對高度審美化了的愛情的追求。

《嬌娜》不僅立意新奇,而且藝術手法也極具特點。為了襯托嬌娜的美麗,作者先寫一香奴為引,後又寫一松娘作比。開始,一個香奴已使孔生心滿意足,及至見到了嬌娜,才感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但嬌娜偏又不能成為他的配偶,於是又引出松娘,以松娘的「艷色賢名」作為嬌娜的正襯。以孔生的婚姻,不可謂不美滿,但「美中不足」是人生的普遍規律,小說最後沒有讓守寡的嬌娜成為孔生的妻子,一脫「有情人總成眷屬」的大團圓窠臼,從而給讀者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缺憾,正因為有了這種缺憾,才獲得了小說藝術上的完美,才有如此富有詩意的魅力。設使出自一個平庸的手筆,肯定會寫松娘、嬌娜兩姐妹同事孔生,彼此和諧無間,如此美則美矣,但作品的特殊魅力也將因此喪失殆盡。

《嬌娜》的人物描寫,藝術手法豐富多彩,有外貌的描寫,有心理的刻畫;有的用人物的語言來表現人物的個性,有的用人物的神態與動作來突現人物的性格。有對比的寫法,也有通過環境氣氛的渲染來烘托人物。有正面描寫,有側寫,各種手法交替使用,各臻妙境。對嬌娜的描寫,帶有浪漫主義的神奇色彩,馳聘着作者豐富的想像。[2]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小說家,字留仙,一字劍臣,號柳泉居士,淄川(今山東淄博)人。出身於一個逐漸敗落的地主家庭,書香世家,但功名不顯。父蒲棄學經商,然廣讀經史,學識淵博。 蒲松齡19歲時,以縣、府、道三個第一考取秀才,頗有文名,但以後屢試不中。20歲時,與同鄉學友王鹿瞻、李希梅、張篤慶等人結「郢中詩社」。後家貧,應邀到李希梅家讀書。31~32歲時,應同邑進士新任寶應知縣、好友孫蕙邀請,到江蘇揚州府寶應縣做幕賓。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離鄉南遊,對其創作具有重要意義。南方的自然山水風俗民情官場的腐敗、人民的痛苦,他都深有體驗。還結交了一些南方下層歌女。北歸後,以到縉紳家設館為生,主人家藏書豐富,使他得以廣泛涉獵。71歲撤帳歸家,過了一段飲酒作詩、閒暇自娛的生活。一生熱衷科舉,卻不得志,72歲時才補了一個歲貢生,因此對科舉制度的不合理深有體驗。 加之自幼喜歡民間文學,廣泛搜集精怪鬼魅奇聞異事,吸取創作營養,熔鑄進自己的生活體驗,創作出傑出的文言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以花妖狐魅的幻想故事,反映現實生活,寄託了作者的理想。除《聊齋志異》外,還有文集4卷,詩集6卷;雜著《省身語錄》、《懷刑錄》等多種;戲曲3種,通俗俚曲14種。今人搜集編定為《蒲松齡集》。[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