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邂逅(陳立華)
作品欣賞
美麗的邂逅
世間一切的遇見，是否是前世今生的緣？於千萬人之中，在時間無涯的荒原上。 ——作者題記
那天中午，一團巨大的烏雲瞬間遮蔽了明媚的陽光。天色陰鬱起來，一如我憂傷的心緒。唉！晉級的機會已名正言順屬於了別人，希望又與我擦肩而過。五年的辛苦努力又將付之東流；多年打拚掙得的一大把獎狀又有何用？黑夜裡的禮尚往來，人情下的精明算計，顯然是更勝一籌的。不公平，真的不公平！我無奈地低吼着，可滿腔的辛酸與委屈又向誰訴呢？
我真像一隻落水後的小兔子，垂頭喪氣地拖着疲憊的步子往家走，神思恍惚地上了樓道。忽然，一樓台階中間，一個模糊的小東西映入我的眼帘。定睛一看，是一隻淡棕色的沾滿灰塵變了形的花妞子（也叫天牛、天水牛、苦龍牛等，屬多食亞目天牛科，是植食性昆蟲，有咀嚼式口器，觸鬚很長，常常超過身體的長度，它的家族在全世界有超過兩萬種）！它靜靜地一動不動地仰躺在台階中央。它的細腿全被折斷了，曾經小巧玲瓏的身子塌陷成一張不規則的薄餅，真是觸目驚心！頭上細長的觸鬚也不知所蹤，我的心猛地一驚，難道是我上周末邂逅的花妞子嗎？瞬間，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唉，連人都會受人欺負，何況是一隻小小的昆蟲！我忍住自己的悲傷，急忙上前，伸出空着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把它翻了個身，湊近仔細一看，它背上並沒有兩排淡黃色斑紋。感謝上蒼，不是我上次遇見的它。我稍鬆了一口氣。
但一絲悲涼又湧上我的心頭，是誰殘害了這隻正當青春年少的花妞子，並把它遺棄在冰冷的沾有灰塵的石階上？又是誰來來往往，卻對這隻斷肢的可憐的花妞子視若無物，任意踩踏？生命，是一條生命啊！此時此刻，在麻木的人心裡似乎不值一提。我在內心感嘆之時，想起以前發生的的哥司機謀害少女案件。我真的很難想象出，要有一顆怎樣堅硬的心，要有一雙多麼無情的手，還要有一雙多麼冷漠的眼，才能有超越人性的毒辣，用那雪亮的尖刀，去割裂少女溫婉如玉的喉嚨？我的心在這一刻似乎凝固了，眼裡滾涌着酸楚的淚水！生命在某些人眼中真的可以任意踐踏嗎？
這不願提及的一幕，與此刻眼前的一幕是何曾相似啊！只不過一個是人，一個是昆蟲。我心緒有點五味雜陳。弱小的生命真的卑微如草芥嗎？行走的心真的可以如此冷若冰霜嗎？近而，上個周末遇到的事又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那天早晨，我提着滿滿一籃菜往家走。剛走到宿舍二樓李大姐的家門口，突然驚訝地看見一隻淡棕色花妞子在緩慢地爬樓梯。可它不管怎麼努力，也沒能爬上上一級台階。我看見它頭上插着黑白花紋的纖細的野金鈴子（觸鬚），很威武地在頭上搖晃着（這使我想起孫悟空頭盔上的兩根金羚子），似乎昭示着它不容侵犯的王者風範。它背上貼着一對長橢形的翅膀，背上有兩排淡黃色不規則的斑紋。我十分驚喜，我邂逅了一隻久違的花妞子；我又十分好奇，它為何來到這座樓，又為何停在這家門前？猶豫片刻，我伸出右手，用兩個指頭輕輕夾住它的腰部，把它擒了起來。花妞子似乎受了驚嚇，拚命揮舞它的六隻細腿，企圖掙脫我的「魔掌」。也許，在花妞子的世界中，看見我，無疑是看見一座高山一般的巨人。所以，它一定覺得自己完了。它用兩隻前爪交叉蒙住了自己的三角形的臉和細月牙形的嘴，後面的腳不停地踢打着，頭上黑白相間的細長觸鬚拚命搖晃着，做着最後的無用的掙扎。我兀自笑了，身形力量決定了我的絕對優勢，一隻花妞子的命運，顯然牢牢掌控在我的手掌中。
三步並作兩步，我很快上了六樓。開了門，順勢把菜籃放在茶几上，迅速朝陽台走去。母親疑惑不解，跟過來看。當發現我手裡捏着的不過是一隻花妞子時，就笑着走開了。
陽台上擺着一排綠色植物，溫暖的陽光正鋪灑在葉片上，熠熠生輝；窗外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翠竹林，挺拔茂盛；再遠處是一片碧綠的田野，漫向遠方。我收回目光，仔細尋找花妞子的安身之所，最後把它輕輕放入一盆修長嫵媚的吊蘭叢中。畢竟，有綠色植物的地方，才 是花妞子應有的家。我想：它一會兒會從開着的窗戶，飛向長滿綠色植物的樹林吧！可是，我錯了。只見它朝陽台外爬爬，又轉向我，爬向花盆邊沿，並使盡全力想打開翅膀，準備飛起。但兩隻翅膀只微微展開了一點，它沒能飛起來。我恍然大悟，它應是一隻受傷的花妞子，很難自由飛翔了，我真地為它感到難過。它繼續向陽台內邊爬，可它不知道，下面對它而言，簡直就是萬丈懸崖。來不及了，「啪」的一聲，花妞子重重地摔在硬硬的地板上。我連忙心痛地把它撿起來，這次，它沒有捂臉和踢腳，只是淒楚地輕顫着頭上細長的野金鈴子。我決定幫助這只不幸的花妞子—送它重返大自然。於是，我迅速穿好鞋子，飛也似地朝樓下跑去。母親驚異的詢問聲追在後面。我來不及解釋，迅速跑下樓。樓下是一座安靜的小院，春天早已來到，樹木蔥蘢，綠草如茵，鳥語花香。真是絕妙的安居之所啊！
我環顧四周，輕輕地把這隻花妞子放在一棵小桑樹下的草坪上。它開始慢慢向草叢的深處爬去。我在心裡留戀地說：「再見，朋友！快去找你的親人吧！」突然，驚奇的一幕發生了：這隻受傷的花妞子似乎聽懂了我的話，它竟揚起了它的右前爪，左右搖晃，好似在向我招手再見！我的心猛地一顫，我的眼睛濕潤了，我只做了舉手之勞的事啊，竟得到了昆蟲精靈如此的禮遇！
一縷感嘆湧上心頭：世間所有的遇見都是緣啊！也許你的舉手之勞，對別人有可能是終生難忘的救助，是黑暗中一束明亮的陽光。
我想起三年前的遇見。那時，我竭力擺脫了種種束縛，帶着對文學的一腔熱愛，開始練習寫作。可是我是懵懂無知的，寫好的豆腐塊該投向哪裡？我茫茫然處在黑暗無助當中。在一次文學聚會上，一位老師知道了我的難處，他說：「你可以向當地報紙投稿啊！」 接着他把郵箱給了我，當時我很沒自信，我說：「他們會發表我的文章嗎？」那位師長鼓勵我說：「努力就有希望，要相信自己。」
後來，我真的鼓起勇氣向報社投了一篇散文。本以為是漫長的等待，或是石沉大海。可沒想到，第三天就刊登出來。我看着眼前印成鉛字的文章，簡直是喜極而泣。這小小的成功，給了我莫大的鼓舞，後來我又陸續發表了一些小文。現在，回首這三年來走過的文學之路，我要衷心感謝那些為我提燈引路的老師們，是您們無私的幫助，才使我有勇氣在文學之路上繼續前行……
我收回短暫的思緒，深情地望着那只可愛的精靈，向它揮揮手，謝謝它的禮遇，心中默默祝福它好運，直到它消失在草叢中。
我閉上眼上，雙手合十，沉浸在美好的遐想當中。山青水秀的環境，天空一片湛藍，世界一片清涼，我仿佛看見那隻富有靈性的花妞子，飛回到親人身邊。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在藍天白雲下，她與她親愛的丈夫，可愛的孩子們一會兒倘佯在綠色的草坪上，一會兒飛翔在茂密的枝葉間，幸福與歡樂如馨香的空氣，如潺湲的流水，在美麗的春光里不斷漫延開來……
啊，親愛的，能於千萬人之中，在時間無涯的荒原上與你邂逅，真好呀！[1]
作者簡介
寇玉苹，四川邛崍市貓兒愛斑魚莊合伙人《新蕾》雜誌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