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巾的故事(十四)(蔺建新)
作品欣赏
红领巾的故事(十四)
很快，我便背着玲玲到了她舅妈家，大门紧闭着。在大门口，我把玲玲慢慢放下来，让她先靠墙坐在石阶上。那上面只有少量的雪，像是有人扫过。玲玲坐下时，我用袖子又替她呼拉了一下。
"大门口连个灯都没有?"我嘟哝一句。玲玲坐下之后，我几乎累瘫了似的也靠在了墙上。玲玲似乎没听到我说的话，我也不在乎，我实在是累得一点劲都没了。多亏有邻居的窗户还亮着，感觉周围不是很黑，多少有些安慰。
"抠门呗！有灯也不开。"忽然，玲玲说话了，她听见了。伴随着咳嗽声，她又补充道，"真没看出来，你劲儿还挺大的，都把我背回家了。”
我顾不上答腔。我累得满头是汗，正在解开领扣儿，同时把棉帽子也脱下来。我在拍打棉帽上积雪的时候，我说："不是力气大，是你身子太轻了。我小妹妹都比你重。"
"我轻，我还让你出了那么多汗。”她追加了一句，并抬手将自己头上的围巾解下来，爽快地递给了我。"快擦擦吧！看把你累的。”
"主要是下雪道不好走，不然我早就一口气把你背回来了，你信不信?"我充大力地说。
"我信。快擦擦吧。幸亏你妈没在，要是你妈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心疼死了。”
我接过递上来的围巾，但并没有拿它来擦汗，而是抖了抖上面凝结的雪渣儿，叠了一下，物归原主。随后，我拿自己的袄袖子胡乱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完事。并在心里说：玲玲啊玲玲！我这算个啥，就你现在的情况，要是让你妈看到了，那才叫心疼个死呢！
接着，我就催她赶快进家吧。外面太冷了。她却说不冷，想多待会儿。
我猛地有种感觉，觉得玲玲就像个被人收留的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儿，经常会受到主人的打骂虐待，且无处诉苦。而她即将跨进的这个家并不是她期盼已久的温暖港湾，倒像是个恐怖的地狱。所以她宁肯多挨冻也不愿意早点进去。但是，她不下地狱，又能去哪里呢？
望着她，我忍不住冲动地再次提到：“玲玲，你要实在不愿进这个家，我就背着你上我家。你别怕！”
玲玲理解我的好意，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她默默的将红领巾解下来，递给了我："还给你。今晚我好开心。"说话的同时，我看她拿手指蘸了一下眼角，好像有眼泪流出。
我接过红领巾，但并没有立即戴上，而是把它折了折揣进了兜里；我不想再让玲玲难过。
此时的玲玲百感交集。她看着我，我看着她，谁也不说一句话。玲玲似乎有种预感，预感自己一踏进这所院子就有可能一病不起，彼此再也无法相见了。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生死离别的感觉。
玲玲吃力地扶着墙想站起来，我急忙过去搀住她。我想她可能是要准备进去了，不想耽搁我太久。
然而，当她的身体刚靠墙站稳，就叫我把红领巾掏出来重新交到她手上，我照办了。她接过红领巾，打开，抓住两头抖了一下，又把它贴在自己胸口上叠了叠，叠好之后，她让我面对着她：她要亲手给我戴上红领巾。
我说不用，现在不想戴。说完就赶紧转移话题，说她的腿不能这么老挺着，抽空一定要上医院去看看。她没有被我的话绕开，坚持要为我戴上红领巾，否则，她就不进屋。无奈，我只好将脖子伸了过去。
她在给红领巾打结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的手不停地哆嗦；她系得不熟，刚刚在学。为了不挫伤她的积极性，我使劲勾着下巴颏看，便于随时对她指点。就在她即将完成的时候，她突然体力不支，倒下了。
我慌不迭地抱住了她。我一边喊着玲玲的名字，一边伸手砸门，让里面的人快点出来。砸了半天门，院门才被打开。走出来的是个大胖子，一猜就是她舅妈：“谁呀！谁呀！……三更半夜的干啥？……”
我说是玲玲回来了，她病了。说着我就背起玲玲穿过院子往屋里走，她舅妈连出手扶一把都没有。到了屋里我就直奔挂着棉帘子的小里间，却被她舅妈拦住了，非让我把玲玲放在一进门的小床上，说那是她的床。
我只好转身走回来，把玲玲慢慢放到了小床上，让她躺下。这时我就发现玲玲床上铺的跟她身上穿的一样单薄，那被子也是稀薄。这大冷天，玲玲怎么睡啊！
"你回家吧，我不要紧……"玲玲強打精神地说，“今晚多亏你了，谢谢你！”
我说谢啥，我给你倒杯水再走。她舅妈一听便打着哈欠阻拦道，不用了，我给她倒，你快走吧。她舅妈下了逐客令，我就不好再待下去了。
我要走了，玲玲侧过身来朝我摆摆手，小脸蛋始终微笑着。不过我看的出来，她眼里噙着泪水，嘴唇也在抖，她在使劲忍着，她是不想让我看到她哭。
我当时也是眼泪汪汪的，我低着头尽量不让她发现。待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忽又想起什么，叫住了我。我走回来，仍是低着头。她从兜里掏一把钥匙递到我手上，并嘱咐我，明早早点去学校，先看炉子，炉子一定不要灭了。今晚下这么大雪，明天一定很泠。顺便让我帮她请个假，她恐怕上不了学了。说到这，她终于落泪了。
她一落泪，我这边也控制不住了。我是用手抹着眼泪跑出她家的。[1]
作者简介
蔺建新,河北磁县人,1985年发表处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