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傳
紅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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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中國唐代傳奇小說。袁郊撰。原為《甘澤謠》中的一篇。袁郊所撰《甘澤謠》中的一篇。寫唐代魏博節度使田承嗣與潞州節度使薛嵩兩個藩鎮之間的矛盾鬥爭。據史載,薛、田均為安祿山部將,降唐後各霸一方。小說中的田承嗣飛揚跋扈,驕橫凶戾,殘民以逞,作為叛逆朝廷、妄圖吞併鄰鎮的反面人物;薛嵩則擁護皇室,思守封疆以報國恩。紅線是薛嵩的侍婢,具有超人的力量,她以神術潛入戒備森嚴的田府,巧妙地從田承嗣枕旁取回其供神金盒,薛嵩隨即遣人送回。這一有節制的威嚇行動,迫使田收斂其狂妄氣焰,回書表示悔過自新,並遣散了其強悍驕縱的親軍「外宅男」。紅線則在「兩地保其城池,萬人全其性命,使亂臣知懼,烈士安謀」之後,功成身退。這實際上反映了當時人們對平息藩鎮紛爭,維護國家安定的願望。但篇中也帶有明顯的報恩思想。
目錄
簡介
作品成功地塑造了智勇兼備的俠女形象,文情駘宕,想象豐富,構思奇妙。人物對話駢、散結合,恰到好處。據計有功《唐詩紀事》載,薛嵩確有一名叫紅線的侍女,善彈阮咸琴。因其手紋隱起如紅線,因以名之。她離開薛家時,冷朝陽曾賦詩相送,詩亦見於這篇傳奇,則其事雖虛,其人或有。
本篇收入《太平廣記》。明代梁辰魚據以撰《紅線女》雜劇,無名氏又將它與梁的另一劇本《紅綃》合為一劇,稱為《雙紅記》。京劇中《紅線盜盒》亦取材於此。
原文
紅線,潞州節度使薛嵩青衣,善彈阮,又通經文,嵩遣掌箋表,號曰內記室。時軍中大宴,紅線謂嵩曰:「羯鼓之音調頗悲,其擊者必有事也。」嵩亦明曉音律,曰:「如汝所言。」乃召而問之,云:「某妻昨夜亡,不敢乞假。」嵩遽遣放歸。時至德之後,兩河未寧,初置昭義軍,以釜陽為鎮,命嵩固守,控壓山東。殺傷之餘,軍府草創。朝廷復遣嵩女嫁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男,嵩男娶滑州節度使令狐章女。三鎮互為姻婭,人使日浹往來。而田承嗣常患熱毒風,遇夏增劇。每曰:「我若移鎮山東,納其涼冷,可緩數年之命。」乃募軍中武勇十倍者得三千人,號外宅男,而厚恤養之。常令三百人夜直州宅,卜選良日,將遷潞州。
嵩聞之,日夜憂悶,咄咄自語,計無所出。時夜漏將傳,轅門已閉,杖策庭除,唯紅線從行。紅線曰:「主自一月,不遑寢食。意有所屬,豈無鄰境乎?」嵩曰:「事系安危,非汝能料。」紅線曰:「某雖賤品,亦有解主憂者。」嵩乃具告其事,曰:「我承祖父遺業,受國家重恩,一旦失其疆土,即數百年勳業盡矣。」紅線曰:「易爾。不足勞主憂。乞放某一到魏郡,看其形勢,覘其有無。今一更首途,三更可以復命。請先定一走馬兼具寒暄書,其他即俟某卻回也。」嵩大驚曰:「不知汝是異人,我之暗也。然事若不濟,反速其禍,奈何?」紅線曰:「某之行,無不濟者。」 乃入閨房,飾其行具。梳烏蠻髻,攢金鳳釵,衣紫繡短袍,系青絲輕履。胸前佩龍文匕首,額上書太乙神名。再拜而倏忽不見。
嵩乃返身閉戶,背燭危坐。常時飲酒,不過數合,是夕舉觴十餘不醉。忽聞曉角吟風,一葉墜露,驚而試問,即紅線回矣。嵩喜而慰問曰:「事諧否?」曰:「不敢辱命。」又問曰:「無傷殺否?」曰:「不至是。但取床頭金合為信耳。」紅線曰:「某子夜前三刻,即到魏郡,凡歷數門,遂及寢所。聞外宅男止於房廊,睡聲雷動。見中軍卒步於庭廡,傳呼風生。乃發其左扉,抵其寢帳。見田親家翁止於帳內,鼓趺酣眠,頭枕文犀,髻包黃縠,枕前露一七星劍。劍前仰開一金合,合內書生身甲子與北斗神名。復有名香美珍,散覆其上。揚威玉帳,但期心豁於生前,同夢蘭堂,不覺命懸於手下。寧勞擒縱,只益傷嗟。時則蠟炬光凝,爐香燼煨,侍人四布,兵器森羅。或頭觸屏風,鼾而鞍者;或手持巾拂,寢而伸或。某拔其簪珥,縻其襦裳,如病如昏,皆不能寤;遂持金合以歸。既出魏城西門,將行二百里,見銅台高揭,而漳水東注,晨飈動野,斜月在林。憂往喜還,頓忘於行役;感知酬德,聊副於心期。所以夜漏三時,往返七百里;入危邦,經五六城;冀減主憂,敢言其苦。」
嵩乃發使遺承嗣書曰:「昨夜有客從魏中來,云:自元帥床頭獲一金合,不敢留駐,謹卻封納。」專使星馳,夜半方到。見搜捕金合,一軍憂疑。
使者以馬撾扣門,非時請見。承嗣遽出,以金合授之。捧承之時,驚怛絕倒。遂駐使者止於宅中,狎以宴私,多其賜賚。明日遣使齎繒帛三萬匹,名馬二百匹,他物稱是,以獻於嵩曰:「某之首領,系在恩私。便宜知過自新,不復更貽伊戚。專膺指使,敢議姻親。役當奉轂後車,來則揮鞭前馬。所置紀綱仆號為外宅男者,本防他盜,亦非異圖。今並脫其甲裳,放歸田畝矣。」
由是一兩月內,河北河南,人使交至。而紅線辭去。嵩曰:「汝生我家,而今欲安往?又方賴汝,豈可議行?」紅線曰:「某前世本男子,歷江湖間,讀神農藥書,救世人災患。時里有孕婦,忽患蠱症,某以芫花酒下之。婦人與腹中二子俱斃。是某一舉殺三人。陰司見誅,降為女子。使身居賤隸,而氣稟賊星,所幸生於公家,今十九年矣。身厭羅綺,口窮甘鮮,寵待有加,榮亦至矣。況國家建極,慶且無疆。此輩背違天理,當盡弭患。昨往魏都,以示報恩。兩地保其城池,萬人全其性命,使亂臣知懼,烈士安謀。某一婦人,功亦不小。同可贖其前罪,還其本身。便當遁跡塵中,棲心物外,澄清一氣,生死長存。」嵩曰:「不然,遺爾千金為居山之所給。」紅線曰:「事關來世,安可預謀。」
嵩知不可駐,乃廣為餞別:悉集賓客,夜宴中堂。嵩以歌送紅線,請座客冷朝陽為詞曰:「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別魂消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長流。」歌畢,嵩不勝悲。紅線拜且泣,因偽醉離席,遂亡其所在。
解讀
金庸解讀
《紅線傳》是唐末袁郊所作《甘澤謠》九則故事中最精采的一則。
袁郊在昭宗朝做翰林學士和虢州刺史,曾和溫庭筠唱和。《紅線傳》在《唐代叢書》作楊巨源作。但《甘澤謠》中其他各則故事的文體及思想風格,和《紅線傳》甚為相似,相信此文當為袁郊所作。當時安史大亂之餘,藩鎮間又攻伐不休,兵連禍結,民不聊生。鄭振鐸說此文作於咸通戊子(公元八六八年)。該年龐勛作亂,震動天下。袁郊此文當是反映了人民對和平的想望。
故事中的兩個節度使薛嵩和田承嗣,本來都是安祿山部下的大將,安祿山死後,屬史思明,後來投降唐室而得為節度使,其實都是反覆無常的武人。
紅線當時十九歲,不但身具異術,而且「善彈阮咸,又通經史」,是個文武全才的俠女,其他的劍俠故事中少有這樣的人物。《紅線傳》所以流傳得這麼廣,或許是由於她用一種巧妙而神奇的行動來消弭了一場兵災,正合於一般中國人「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無事」的理想。
唐人一般傳奇都是用散文寫的,但《紅線傳》中雜以若干晶瑩如珠玉的駢文,另有一股特殊的光彩。 文中描寫紅線出發時的神態裝束很是細膩,在一件重大的行動之前,先將主角描述一番:「乃入鬧房,飾其行具,梳烏蠻髻,貫金雀釵,衣紫繡短袍,系青絲絢履,胸前佩龍文匕首,額上書太乙神名,再拜而行,倏忽不見。」
盜金合的經過,由她以第一人稱向薛嵩口述,也和一般傳奇中第三人稱的寫法不同。她敘述田承嗣寢帳內外的情形:「聞外宅兒止於房廊,睡聲雷動;見中軍卒步於庭下,傳叫風生……時則蠟炬煙微,爐香燼委。侍人四布,兵仗交羅。或頭觸屏風,鼾而鞍者,或手持巾拂,寢而伸者。」(與附錄中的文字微有不同,這一類傳奇小說多經傳鈔,並無定本)似乎是一連串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電影鏡頭。她盜金合離開魏城後,將行二百里,「見銅台高揭,漳水東流。晨飈動野,斜月在林」,十七個字寫出了一幅壯麗的畫面。
紅線敘述生前本為男子,因醫死了一個孕婦而轉世為女子,這一節是全文的敗筆。轉世投胎的觀念特別為袁郊所喜,《甘澤謠》另一則故事「圓觀」也寫此事。那自然都是佛教的觀念。
結尾極是飄逸有致。紅線告辭時,薛嵩「廣為餞別,悉集賓僚,夜宴中堂。嵩以歌送紅線酒,請座客吟朝陽為詞,詞曰:『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歌竟,嵩不勝其悲。紅線拜且泣,因偽醉離席,遂亡所在。」這段文字既豪邁而又纏綿,有英雄之氣,兒女之意,明滅隱約,餘韻不盡,是武俠小說的上乘片段。[1]
參考文獻
- ↑ 《紅線傳》:一代女俠竟是庸醫轉世?金庸痛批:是全文敗筆,月下寒鴉文談 2019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