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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內業》是春秋時期軍事家管仲創作的一篇散文。管子一書是稷下道家推尊管仲之作的集結, 即以此為稷下之學的管子學派。《漢書·藝文志》將其列入子部道家類 ,《隋書·經籍志》列入法家類。《四庫全書》將其列入子部法家類。書篇幅宏偉,內容複雜,思想豐富,是研究中國古代特別是先秦學術文化思想的重要典籍

目錄

原文

凡物之精,此則為生。下生五穀,上為列星。流於天地之間,謂之鬼神;藏於胸中,謂之聖人。是故民氣,杲乎如登於天,杳乎如入於淵,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於己。是故此氣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聲,而可迎以音。敬守勿失,是謂成德,德成而智出,萬物果得。

凡心之刑,自充自盈,自生自成。其所以失之,必以憂樂喜怒欲利。能去憂樂喜怒欲利,心乃反濟。彼心之情,利安以寧,勿煩勿亂,和乃自成。折折乎如在於側,忽忽乎如將不得,渺渺乎如窮無極。此稽不遠,日用其德。

夫道者,所以充形也,而人不能固。其往不復,其來不舍。謀乎莫聞其音,卒乎乃在於心;冥冥乎不見其形,淫淫乎與我俱生。不見其形;不聞其聲,而序其成,謂之道。凡道無所,善心安愛。心靜氣理,道乃可止。彼道不遠,民得以產;彼道不離,民因以知。是故卒乎其如可與索,眇眇乎其如窮無所。彼道之情,惡音與聲,修心靜音,道乃可得。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也,目之所不能視也,耳之所不能聽也,所以修心而正形也;人之所失以死,所得以生也;事之所失以敗,所得以成也。凡道無根無莖,無葉無榮。萬物以生,萬物以成,命之曰道。

天主正,地主平,人主安靜。春秋冬夏,天之時也;山陵川谷,地之枝也;喜怒取予,人之謀也。是故聖人與時變而不化,從物而不移。能正能靜,然後能定。定心在中,耳目聰明,四肢堅固,可以為精舍。精也者,氣之精者也。氣,道乃生,生乃思,思乃知,知乃止矣。凡心之形,過知失生。

一物能化謂之神,一事能變謂之智。化不易氣,變不易智,唯執一之君子能為此乎!執一不失,能君萬物。君子使物,不為物使,得一之理。治心在於中,治言出於口,治事加於人,然則天下治矣。一言得而天下服,一言定而天下聽,公之謂也。

形不正,德不來;中不靜,心不治。正形攝德,天仁地義,則淫然而自至神明之極,照乎知萬物。中義守不忒,不以物亂官,不以官亂心,是謂中得。

有神自在身,一往一來,奠之能思。失之必亂,得之必治。敬除其舍,精將自來。精想思之,寧念治之,嚴容畏敬,精將至定。得之而勿舍,耳目不淫。

心無他圖,正心在中,萬物得度。道滿天下,普在民所,民不能知也。一言之解,上察於天,下極於地,蟠滿九州。何謂解之?在於心安。我心治,官乃治,我心安,官乃安。治之者心也,安之者心也。

心以藏心,心之中又有心焉。彼心之心,音以先言。音然後形,形然後言,言然後使,使然後治。不治必亂,亂乃死。

精存自生,其外安榮,內藏以為泉原,浩然和平,以為氣淵。淵之不涸,四體乃固;泉之不竭,九竅遂通。乃能窮天地,破四海。中無惑意,外無邪災,心全於中,形全於外,不逢天災,不遇人窖,謂之聖人。

人能正靜,皮膚裕寬,耳目聰明,筋信而骨強。乃能戴大圜,而履大方,鑑於大清,視干大明。敬慎無忒,日新其德,遍知天下,窮於四極。敬發其充,是謂內得。然而不反,此生之忒。

凡道,必周必密,必寬必舒,必堅必固,守善勿舍,逐淫澤薄,既知其極,反於道德。全心在中,不可蔽匿,和於形容,見於膚色。善氣迎人,親於弟兄;惡氣迎人,害於戎兵。不言之聲,疾於雷鼓;心氣之形,明於日月,察於父母。賞不足以勸善,刑不足以懲過,氣意得而天下服,心意定而天下聽。

搏氣如神,萬物備存。能搏乎?能一乎?能無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勿求諸人而得之己乎?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氣之極也。

四體既正,血氣既靜,一意搏心,耳目不淫,雖遠若近。思索生知,慢易生憂,暴傲生怨,憂鬱生疾,疾困乃死。思之而不舍,內困外薄,不早為圖,生將巽舍。食莫若無飽,思莫若勿致,節適之齊,彼將自至。

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為人。和乃生,不和不生。察和之道,其精不見,其征不醜。平正擅匈,論治在心。此以長壽。忿怒之失度,乃為之圖。節其五欲,去其二凶,不喜不怒,平正擅匈。

凡人之生也,必以平正。所以失之,必以喜怒憂患。是故止怒莫若詩,去憂莫若樂,節樂莫若禮,守禮莫若敬,守敬莫若靜。內靜外敬,能反其性,性將大定。

凡食之道:大充,傷而形不臧;大攝,骨枯而血沍。充攝之間,此謂和成,精之所舍,而知之所生,饑飽之失度,乃為之圖。飽則疾動,飢則廣思,老則長慮。飽不疾動,氣不通於四末;飢不廣思,飽而不廢;老不長慮,困乃速竭。大心而敢,寬氣而廣,其形安而不移,能守一而棄萬苛,見利不誘,見害不俱,寬舒而仁,獨樂其身,是謂雲氣,意行似天。

凡人之生也,必以其歡。憂則失紀,怒則失端。憂悲喜怒,道乃無處。愛欲靜之,遇亂正之,勿引勿推,福將自歸。彼道自來,可藉與謀,靜則得之,躁則失之。靈氣在心,一來一逝,其細無內,其大無外。所以失之,以躁為害。心能執靜,道將自定。得道之人,理丞而屯泄,匈中無敗。節慾之道,萬物不害。

譯文

物的精氣,結合起來就有生機。在下就產生地上的五穀,在上就是天體的群星。流動在大地之間的叫作鬼神,藏在人的心裡就成為聖人。因此,這種氣有時光亮得好象升在天上,有時幽暗得好象藏入深淵,有時柔潤得好象浸在海里,有時高峻得好象立在山上。這種氣,不可以用強力留住它,卻可以用德性來安頓它;不可以用聲音去呼喚它,卻可以用心意去迎接它。恭敬地守住它而不失掉,這就叫作「成德」。德有成就就會產生出智慧,對萬事萬物全都能掌握理解了。

心的形體,它本身就能自然充實,自然生成。它之所以有所損傷,必然是由於憂、樂、喜、怒、嗜欲和貪利。能除掉憂、樂、喜、怒、嗜欲和貪利,心又可以回到完滿的狀態。心的特性,最需要安定和寧靜,保持不煩不亂,心的和諧就可以自然形成。這些道理,有時清楚地好象就在身邊,有時恍惚地好象尋找不到,又有時好象渺茫地追尋不到盡頭,實際上考察它並不很遠,因為人們天天都在享用着它的德惠。

道,是用來充實心的形體的,但人們往往不能固守。它走開就不再來,來了又不肯安家常住。模糊得沒有人聽出它的聲音,卻又高大地顯現在人的心裡;昏暗得看不到它的形狀,卻又滋滋潤潤地與我們共同生長。看不到形體,聽不到聲音,卻是有步驟地使萬物成長着,它就是道。凡是道都沒有固定的停留場所,碰到善心就藏居下來。心靜而氣不亂,道就可以留住在這裡。道並不在遠方,人們就是靠它生長的;道並不離開人們,人們就是靠它得到知識的。所以道是高大的,似乎可以尋找得到;又是細微的,似乎追尋不出它一定的所在。道的本性,討厭聲音語言,只有修心靜意,才能得道。道這個東西,是口不能言傳,目不能察看,耳朵也聽不到的;它是用來修養內心和端正形貌的;人們失掉了它就會死亡,得到了它就能生長;事業失掉了它就將失敗,得到了它就能成功。凡是道,沒有根也沒有莖,沒有葉子也沒有花朵。但萬物由於得到它才產生,由於得到它才成長,所以把它叫作「道」。

天在於正,地在於平,人在於安靜。春秋冬夏是天的時令,山陵川谷是地的物材,喜怒取予是人的謀慮。所以聖人總是允許時世變化而自己卻不變化,聽任事物變遷而自己卻不轉移。能正能靜,然後才能夠安定。有一個安定的心在裡面,那就能耳目聰明,四肢堅固,就可以作為「精」的留住場所。所謂「精」,就是氣中最精的東西。氣,通達開來就產生生命,有生命就有思想,有了思想就有知識,有知識就應及時停止了。凡心的形體,求知過多,則失其生機。

一概聽任於物而能掌握物的變化叫「神」,一概聽任於事而能掌握事的變化叫「智」。物變化而自己的氣不變,事變化而自己的智不變,這隻有堅持專一的君子才能做到吧!專一而不失,就能夠統率萬物了。君子使用萬物,不受外物支配,就是因為掌握了專一的原則。內里有一個治理好的心,口裡說的就會是治理好的話,加於民眾的就將是治理好的事,這樣,天下也就會治理好了。所謂「一言得而天下服,一言定而天下聽」,就是這個道理。 外形不端正的人,是因為德沒有養成;內里不虛靜的人,是因為心沒有治好。端正外形,修傷內德,如天之仁,如地之義,那就將漸漸到達神明的最高境界,明徹地認識萬物。內心守靜而不生差錯,不讓外物擾亂五官,不讓五官擾亂內心,這就叫作「中有所得」。

本來有「神」存在心內,不過一往一來,難得猜測。但心內失去了神就紛亂,得到了神就安定。嚴肅地把心裡的雜念打掃乾淨,「精」就會自然到來。純潔思想記住它,寧息雜念疏理它,抱着嚴肅而畏敬的態度,「精」就會極為安定。得到「精」而不捨棄,耳目等器官就不會迷惑了。

心別無所圖,只一個平正的心在裡面,對待萬物就會有正確標準。道布滿在天下,並且普遍地存在人們的身邊,人們自己卻不能認識。只要有一個字的了解,就能夠上通於天,下至於地,而且布滿在九州。怎樣才能了解呢?在於心能平定。我的心能平定,五官就會平定;我的心能安靜,五官就會安靜。平定要由心,安靜也要由心。 心中包藏着心,心裏面又有個心。那個心裏面的心。先生意識,再說出話來。有了意識,然後理解具體形象,理解形象。然後有話可說。有了話,然後有着使喚調遣的作用;有了使喚調遣作用,然後可以管理事物。不能管理,就會造成紛亂;紛亂了,就會造成滅亡。

精存在心,人就自然牛長,表現在人體外面就儀態安閒而顏色光鮮,藏在內部則是一個不竭的泉源,浩大而和平,形成氣的淵源。淵源沒有枯竭,四肢才能堅強;泉源沒有淤塞,九竅才能通達。這樣就能全面認識天地,普察四海。心中沒有迷惑不明的東西,體外就沒有邪惡的災禍。心在內部保持健全,形體在外部保持健全,不逢天災,不遇人害,這樣的人就叫作聖人。

人如能達到正和靜的境界,形體上就表現為皮膚豐滿,耳目聰明,筋骨舒展而強健。他進而能夠頂天立地,目視如同清水,觀察如同日月。嚴肅謹慎地保持正靜而沒有差失,德行將與日俱新,並且遍知天下事物,以至四方極遠的地域。這樣恭敬地發展其內部的精氣,就叫作內心有得。然而有些人不能返回到這樣的境界,那是生活上的差失造成的。

道,一定是周到而細密、寬大而舒放、堅實而且強固的。能作到守善而不舍,驅逐淫邪,去掉浮薄,充分領會守善的最高準則,就可以返回到道德上來了。健全的心在內部,外面是不能隱蔽的,自然表現在形體容貌上面,也表現在肌膚顏色上面。善氣迎人,相親如同兄弟;惡氣迎人,相害如同刀兵。這種不說出來的聲音,比打雷擊鼓還傳得快。這心和氣的形體,比太陽和月亮還更光明,體察事情比父母了解子女還更透徹。賞賜不一定能夠勸善,刑罰不一定能夠懲過。而氣的意向對頭,天下就可以順服;心的意向安定,天下就可以聽從。

能夠專心一意在氣上,就會象神明一樣,可以把萬物完全收存在心中。問題是人們能專心麼?能一意麼?能做到不用占卜而預知凶吉麼?能夠要止就止麼?能夠要完就完麼?能做到不外求於人而靠自己解決問題麼?思考吧!思考吧!再重複思考下去吧!思考不通,鬼神將幫你想通。其實這不是鬼神的力量,而是精氣的最高作用。

四體都能端正,血氣都能平靜,一意專心,耳目不受外物的迷惑,這樣,對於遙遠事物的了解就象對於近旁的事物一樣。思索產生智慧,懈怠疏忽產生憂患,殘暴驕傲產生怨恨,憂鬱產生疾病,疾病因迫乃導致死亡。一個人思慮過度而不休息,就會內生困窘,外受脅迫,如不早想辦法,生命就離開他的軀體。吃東西最好不要吃飽,心思最好不要用盡,調節得當,生命自會到來。

人的生命,是由天給他精氣,地給他形體,兩者相結合而成為人。兩者調和則有生命,不和就沒有生命。考察「和」的規律,它的真實情況是不可能看得見的,它表現的徵象是不能類比的。但能使平和中正占據胸懷,融化在心裡,就是長壽的來源。忿怒過度了,應該設法消除。節制那五種情慾:耳、目、口、鼻、心、除去那兩種凶事:喜、怒,不喜不怒,平和中正就可以占據胸懷了。

人的生命,一定要依靠平和中正。生命有失,一定是因為喜怒憂患。可以說,制止忿怒什麼都比不上歌,消除憂悶什麼都比不上音樂,控制享樂什麼都比不上守禮,遵守禮儀什麼都比不上保持敬慎,保持敬慎什麼都比不上虛靜。內心虛靜,外表敬慎,就能恢復精氣,精氣也將大大地得到穩定。

關於食的規律:吃得太多,就傷胃而身體不好;吃得太少,就骨枯而血液停滯。吃得多少適中,才可以實現舒和,使精氣有所寄託,智慧能夠生長。如果是饑飽失度,那就要設法解決。太飽了就要趕快活動,太餓了就要停止思考,老年人就更要珍惜動腦筋思考。吃飽而不趕快活動,血氣就不能通達於四肢;飢餓而不停止思考。飽食也不能消除餓意;老人而不珍惜思慮,衰老的軀體就加快死亡。心胸寬廣而敞亮,意氣寬舒而開闊,形體安定而不游移,能保持心意專一而擺脫各種騷擾,見利不被引誘,見害不生畏懼,心情寬舒而仁慈,自身能獨得其樂,這些就叫作「運氣」的功夫,而且意念的運行也好象升行在天空一樣。

人的生命,一定要依靠歡暢。憂愁與惱怒—就會失去生命的正常秩序。心裡有憂悲喜怒,「道」就無地可容。有了愛欲的雜念就應當平息它,有了愚亂的思想就應當改正它。不用人為地引來推去,幸福將自然地降臨。道是自然到來的,人可以藉助道的到來而予以謀慮,虛靜就能得到道,急躁就會失掉道。靈氣在人的心裡,有時來有時消逝,它的小可以說其小無內,它的大可以說其大無外。人所以失掉靈氣是由於急躁為害。要是心能夠平靜,道自然會安定下來。得道的人,邪氣能從肌理毛孔中蒸發排泄出去,胸中沒有鬱積敗壞的東西。能實行節慾之道,就可以不受萬事萬物危害了。 [1]

作者簡介

管仲(前719一前645年),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諡敬,被稱為管子、管夷吾、管敬仲,華夏族,潁上(今安徽省潁上縣)人,周穆王的後代。是中國古代著名的軍事家、政治家、經濟學家、改革家。管仲的著作今稱《管子》,內容涵蓋各種學術,是後世道家、儒家、名家、法家、農家、兵家、陰陽家等等多家學術思想源頭[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