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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蚕事(刘喜权)

童年的蚕事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童年的蚕事》中国当代作家刘喜权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童年的蚕事

多年前,每当农历二三月间,我家土墙草苫的一溜老屋的前后,那几棵粗壮的桑树,一夜之间,便会伸出无数双毛茸茸的浅绿的叶芽来,在春风里热情地和春姑娘握手、撒着娇,发出轻微的“啧啧”声——那是它们在久别重逢后的互致问候吧?也似在和我互致问候。

“桑树,桑叶,你们好!”我在心里和它们应答着。

随着接二连三的几场春雨过后,这些叶芽渐渐地绽放、长大了,在煦风里自由自在地招展着,“呼啦啦,呼啦啦”我似乎听见它们发出的欢笑声了。

要不了多久,老屋前后便葱绿一片。这时的老屋,宛若着了鲜亮的绿色的盛装,俊朗、洒脱。

这时,爷爷会表现得异常地兴奋。在某日的傍晚时分,他眯着眼,披着夕阳红彤彤的光彩,端着饭碗,信步来到了老屋后的那棵粗壮得我们都搂不拢的桑树下,仰起头,不停地打量着桑树上已浓密了的绿叶。望着望着,喜悦的笑容犹如绽放的花朵,浮现在了他那饱经风霜、宛若老榆树皮似的脸上。他用和蔼的目光望着我说:“今年的年景好,桑叶长势好。我们家养两张蚕纸没问题……”。

春雨的接连光顾,气温迅速攀升了起来。老屋旁边生产队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开始绽放了。阵阵春风拂过它们,似金色的海洋,波浪起伏。老屋宛若漂浮在金黄的波涛里。村庄成了昆虫们的乐园。美丽的童话,即将在这个季节中诞生。

爷爷这时会把放在他屋里的蚕卵小心地端出来,摊放在案板上。

这些蚕卵,是晚秋时节,爷爷将一对成年的蚕雄雌搭配,让它们在我们作业本上撕下的两张纸上产下的,然后,一直被爷爷收藏在屋里的土瓮内。

土瓮是爷爷用黄泥拌草屑制作而成,坚硬、结实。蚕卵放入其中,老鼠和猫等天敌近不了身的,是较为安全的。

爷爷对着端出的蚕卵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觉得一切都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溢出了轻松的笑容。

一个个蚕卵,一个个小生命,似乎闻到了老屋外油菜花馥郁的芬芳,再也按捺不住,潜移默化起来:发黑——变大——再变大——蠕动……

家里的妇女们——我的奶奶、母亲她们,自从爷爷把土瓮里的那两张附有蚕卵的纸端放到案几上起,就知道一年一度的蚕事即将开始了。她们习惯地搬来几条凳子,摆放在堂屋的墙边,然后在凳子上摆放上几根结实的木棍,再把芦苇帘子摊放在上面,留待日后蚕放养在上面时用。

蚕卵孵化出来的幼蚕很小,芦苇帘子的缝隙足够漏下它们的。这时,奶奶会根据情况因地制宜,拿来家里的那一张脸盆大小的竹匾,放到芦苇帘子上,这才把两张蠕动着蚕宝宝的纸小心地平放到匾里。竹匾缝隙很小,蚕宝宝们生活在上面,爷爷奶奶他们格外地放心。

那时,我们一大家子和我年龄相仿的儿童有好几个。我们这些小孩子也因家中蚕事的到来而跟着大人后面忙碌了起来。

奶奶有时会吩咐我们到老屋前后的几棵桑树上去摘些桑叶来。当我们提着歪篮或柳络来到桑树下,仰望着那些初绽的娇嫩欲滴的一片片桑叶中间、已有零星的青青的桑葚结出时,心里便担心着如果弄折了枝条,那会影响结桑葚的。那酸酸甜甜的桑葚,可是我们多日的期盼。可是奶奶的吩咐我们又不好违拗,只得小心地光着脚丫爬上树,摘上一些,放到歪篮或柳络里,一起交到奶奶的手中,才算完事。有时小心加小心,还是不小心弄折了桑树的枝条,这时,我们会无比心疼起桑树来,望着它那耷拉下的枝条,仿佛听见了它的呻吟声。

奶奶每当接过我们交给她的歪篮或柳络时,常常一边瞧着里面的桑叶,一边赞许道:“到时买糖果给你们吃!”随后,她就放几片桑叶到匾里,让蚕宝宝们大块朵颐。

我们知道奶奶的意思,是等到卖蚕茧的时候才买糖果给我们吃。她经常嘱咐我们,不要在蚕宝宝们旁边说卖蚕茧,那样,它们会生气的。

蚕宝宝们个头小时,胃口也小,撒上几片桑叶,足够它们吃上一天的。而在几天以后,它们稍大一些时,食量也随之大增。这时奶奶会命令我们这些家中的小孩子增加采摘桑叶的量,以满足蚕宝宝们的食欲。又过了几天,蚕宝宝们的个头又长了一些,它们的食量也就更大了,大人们每天除了增加投放的次数,至少要投放两、三次,还得加大投放的量。我们采摘桑叶的任务也就水涨船高了。

这时,匾里的空间已经不能够满足蚕宝宝们的正常生活了。奶奶她们便把匾里的蚕宝宝们连同桑叶一起,一点一点,蹑手蹑脚地移到匾外的芦苇帘子上,然后撤掉匾,让它们有个更广阔更舒服更自在的生活空间。

我们几个家中的小孩 ,依旧经常到老屋前后去采摘桑叶,供奶奶她们喂蚕。我们还经常会听到她们不停地叮嘱我们:“不准采摘带有露水的桑叶,蚕吃了会拉稀的……”

当桑树上的桑葚红了、黑了的时候,我们的心思早就盯在了吃桑葚上,根本就不把她们的话当回事儿,全当耳边风,这耳进那耳出。

有一天早上,桑叶上的露水还没有完全被太阳晞干,我们欢快地如同一群小猴子,爬到老屋后的那棵最为粗大的桑树上,一边嬉笑着摘着熟了的紫色的桑葚吃,一边漫不经心地摘着桑叶。结果,奶奶在投放桑叶时,没注意到桑叶上沾了露水,害得蚕宝宝们吃了这些桑叶都拉了稀,死了不少。我们几个摘桑叶的小孩,因此受到家中的大人们的一顿不折不扣的训斥。那一天,吃晌午饭的时候,我的大姑板着脸道:“今天惩罚家里的小孩,一个都不准吃饭!”奶奶叹息道:“就是饿死他们,那些死了的蚕也不会活了……”在奶奶的默许下,我们几个小孩才羞愧地吃了那顿晌午饭。以后,我们再摘桑叶时,便不敢马虎了。

奶奶她们,除了给宝宝们添加桑叶,还得经常清扫它们的粪便,以及它们吃剩下的桑叶的碎屑。如果不经常清扫这些,有股难闻的味儿会弥漫整个屋内,令人作呕。而里屋住着人,那怎么能行?这清扫无疑让她们又多了一忙。

我们几个家中的小孩,当年除了摘桑叶,还负责看护桑树、桑叶,以确保家里的蚕宝宝们的正常的食物来源。

在那些物质匮乏的年月,左邻右邻的小伙伴,乃至大人,都会隔三差五地来寻我们家那些红了紫了的桑葚以飨口福。碰到这种情形,我们哪好意思撵他们,只是叮嘱他们不准摘多,而且摘时要小心,怕他们弄折了枝条,伤着了桑树。若是他们不按照我们的意思来,我们会拿出小孩子们的霸道来,毫不客气地撵他们走——这叫做什么人按照什么待,无赖就按照乌龟王八待。

随着初夏的来临,我们家老屋旁生产队的大田里的油菜熟了。一片一片的油菜田,一棵棵油菜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油菜荚,浅黄浅黄的,煞是好看。

我们家饲养的蚕宝宝们,也随着油菜籽的成熟而走向了成熟。它们一条条长得胖嘟嘟的,慵懒得很,常让我联想到那些一直养尊处优、发福了的人。

我们家老屋旁的油菜很快被我们生产队的社员们抢割完毕。要不了多久,队里开始分油菜的秸秆。我们家分回来一些。奶奶舍不得把它们当柴禾烧,而是小心地把它们理顺,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然后十分小心地放到芦苇帘子上,竖在蚕宝宝们的身边,斜倚在土墙上。这时候的蚕宝宝们,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生命行将走向归宿,它们自发地爬向这些秸秆,一条条,慢吞吞的,却是接二连三的,锲而不舍的,颇有前仆后继、视死如归的精神。乡人们称它们的这种行为叫“蚕上山”。

蚕宝宝们不停地上“山”。上了山就悄悄地作茧自缚,忙忙碌碌地给自己营造一个狭小的空间,用以保护自己。一夜过来,“山上”便像开满了缤纷的鲜花似的,结出了五颜六色的茧来,有黄色,有白色,有红色……爷爷望着,奶奶望着,母亲望着,我们小孩子们望着……无不露出欣喜的笑容,都觉得这些蚕宝宝们格外的争气,没让一家人白忙活一场。

那些蚕上山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人都沉浸在无比欢愉之中。奶奶她们会说:“看门前盛开的一朵朵玫瑰花,都觉得好看多了!”

等到这些蚕宝宝们全部上山结茧后,爷爷会将其中一只蚕茧拿在手里,放到耳边不停地晃动着,倾听着里面“咣当咣当”的声响。听着听着,他会情不自禁地朗声笑着对家人说:“这里面的蚕馃子能吃了!这可是美味!”

爷爷说的“蚕馃子”,指的就是“蚕蛹”。据说这蚕蛹经前人品尝验证,富含营养,食后对人体大有裨益,是难得的食材。

爷爷爱用一把锋利的剪刀,麻利地挑开一个蚕茧的一头,用手取出里面的蚕蛹来。

取出的蚕蛹,颜色呈咖啡色,像豆虫一样,在爷爷的手中蠕动着。他让奶奶把这些蚕蛹放在油锅里,煎熟,当作下酒的菜肴,和奶奶对饮上两盅。老夫老妻浅尝慢饮,把酒话桑麻。寻常的日子,竟然被他们过得悠闲而有诗意。

那时,我却是不敢吃这蚕蛹的。说来可笑,怕吃到肚子里,它们会活过来,会动,那我可受不了。而且我始终认为,奶奶把活的蚕蛹放进油锅里,这行为过于残忍,所以我一直以来忌惮吃这蚕蛹。

我的几个姑姑,她们爱不爱吃蚕蛹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们钟爱蚕茧。她们会匠心独运,把蚕茧用剪刀剪成花瓣盛开的样子,再用针线镶嵌在斗笠的顶端。

斗笠有苇编的,有竹篾编的,有麦秸秆编的。她们戴着这些装饰有蚕茧的斗笠,如同戴着姹紫嫣红的鲜花一样,走到哪,春天就随着她们的身影移到哪。姑娘家爱花。美丽与芬芳如影随行,那样的出行,感觉当然是美滋滋的,难怪她们钟情于蚕茧。

而更多的蚕茧,奶奶会把它们卖到供销社去。这无疑为家里又增加了一份微薄的收入。一连几天,家人的脸上都有春风掠过的影子。这时,奶奶会笑着说:“门前的玫瑰花开得比几天前更漂亮了!”

奶奶卖完蚕茧,往往喜欢割上二斤肉,或几块豆腐之类的,藉以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每当她卖完蚕茧的那一天,家里的草锅里一定会飘出特别诱人的美味来,勾起了我们几个家中的小孩对下一茬的蚕事又充满了许多美好的期待。

吃饭的时候,奶奶会从衣兜里掏出一些花花绿绿的糖果来,每个小孩发几块,兑现了她先前的承诺,当作对我们的奖赏。

我们几个家中的小孩,因这奖赏,对下一茬的蚕事的期待又增加了几分迫切的心情。原来小孩子们的欲望是那么的渺小,又是那么的容易得到满足的。[1]

作者简介

刘喜权,江苏省灌南县人,连云港市作协会员,连云港市散文学会理事。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