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捉贼(殷天堂)
作品欣赏
稻田捉贼
我们豫南那地方可谓“有钱难买息县坡,一半大米一半馍。”农田里种稻谷是一大风景,水稻秧苗绿油油的映衬原野,绿油油一片片。白天,稻田里有野鹭,它们披着白色的羽毛,裸露着长长的青腿、红脚、黑爪,梳妆打扮的很漂亮,在田间地头稻田地边来回窜动。它低垂着头在水沟草棵里寻觅着游动的小鱼虾,或煽动翅膀原地扑腾,或翩翩起舞呼朋引伴,美丽的倩影飞来飞去,装饰着田野,极为美观。瞅见有人走近,便远远地斜着翅膀飞走了,落在村庄前面河套里一棵老榕树上,惊恐地左顾右盼。稻田里有了野鹭,被衬托得美丽漂亮多了。
1980年春末夏初之际,我跟哥哥正往自家水稻田里灌水。“稻田抢水”成了农民的头疼事。特别是头天晚上腰酸背疼地给水稻田里灌满水,第二天早晨,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跑到稻田一看,大腿一拍儿,嘴里“卸荷”道:“坏了,怎么水不见了呢。”几乎被气晕了:“昨天晚上还是满满一池清水,一夜之间被盗贼偷得精光,真气人!”噘人(骂人)是轻的,若让俺逮住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起码要同他打上一架,出出气,解解恨,还要把他扭送到大队支书家,让支书评理。可是,噘了半天,没人承认,没人承认是吧?俺叉腰赤脚站到田埂上噘得更凶了。噘得越凶,说明越重视,越重要。
在噘偷水贼的同时,我和哥又给自家稻田灌满水。第三天早晨,跑去一看,又气得嘴歪歪,提臀跺脚的,稻田里照样没水,照样底朝天。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没有水了呢?不会漏得这么快呀。突然意识到,是有人故意干的。是谁胆子这么大呢,竟然在老子头上“阿屎洒尿”,这不是想惹事嘛。可是,今天我的心情特别好,在学校数学竞赛获得第一名。因此,有点兴奋,就放过了偷水贼,不再骂他了。可是,我在想,之前可能是得罪人了,人家故意找茬哩。也可能是有人警告我,以后在村庄里老实点,别太猖狂了,今天蹦着噘东家,明天蹦着骂西家,人家欠你的了,偷吃你家馍了,卖你家小孩了?活该你骂啊?有女人偷着说:“就是。活信球嘛,有娘生,没娘教的,啥玩意儿!”
然而,稻田的水,还是被贼偷了。气得我坐在田埂上哭:“这是哪个缺德货干的呀?”因为那是村民第3组的承包责任田,俺家有份儿,且还占大头。哭归哭,埋怨归埋怨,可俺还是把稻田的水灌满了。但我多个心眼儿,我悄悄地在水稻田旁边搭了个简易的篷布房,夜晚就睡在小房子里,看谁还敢偷水。偷窥了整个夜晚,一夜没合眼儿,也没发现敌情,倒是稻田的水照样没有了。这下我急得蹦了起来,“依稀,依稀!”没招了,我又开始骂娘了。骂归骂,庆是找不到原因,稻田里依然是刚灌满水,很快就没了。一只黄鳝游了过来,像似说话:“骂人是愚蠢的,有本事找他算账嘛。”
我开始怀疑稻田的水是黄鳝干的了,应该是黄鳝搞的鬼,不然它不会那么慌张。其实就是它在暗地里搞破坏,怕挨骂,不敢承认。黄鳝打洞放跑水,做贼心虚嘛,还是有点害怕被捉住呀。于是,我和哥哥就满田埂找原因和寻找证据,结果并没有发现黄鳝打洞儿,可能是我们冤枉它了。那只游动的黄鳝理直气壮地喊冤:“我说不是俺干的,你们偏不信?还骂俺,不讲理,骂就骂了,只当没听见,不跟你们计较就算了!”我发狠地说:“好你黄鳝老儿,王八犊子,还有理了。都知道你会挖泥打洞,把水放跑的,尚若被俺逮住了,非把你的脑袋打开花不可。”黄鳝笑着说:“冤枉,真不是我干的,我是良民啊。”黄鳝诚惶诚恐地钻进了洞里,睡觉了。
黄鳝硬说它没干,泥鳅、乌龟、鳖精、蚂蟥、鲫鱼也说不是它们干的。那是谁干的呢?难道出鬼了?看来这个偷水贼真的很刁钻啊。当然,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哥哥认定稻田的水是从田埂上流失的,怀疑就是黄鳝干的。于是,哥哥就趴在稻田埂上爬着贴耳聆听草窝里异常的响声,结果原因找到了,果然是黄鳝在搞鬼,它在水稻田埂上打了一个弯弯曲曲隐蔽的洞,洞口小的很难发现,并且是三个孔儿,很快就将稻田的水流跑了。原来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可找到了。吃过晚饭,黄鳝开始行动了,一个母亲带三娃,她们正在用嘴衔泥打洞呢,螃蟹也出来帮忙了。我手电筒灯光一亮,它们慌忙趴下,吓得不动了。这下黄鳝不鬼鸡巴了,傻逼逼了,被俺当场抓个现形,终于被我逮住了。黄鳝哭丧个脸,那只白天游动的黄鳝,斜着眼睛盯着我,浑身不自在。螃蟹瞪着绿豆眼也泄气了。这下黄鳝傻眼了,事实面前,证据确凿,想再抵赖,想再狡辩,晚了。黄鳝尴尬地笑笑说:“是我干的,可我没有恶意啊,跟你没仇没怨的,就觉着打洞放水好玩嘛。”哥哥气愤地说:“说的倒轻巧,偷水好玩,俺累半死才灌满水,却被你很快放跑了。”黄鳝自知理亏,自己作了孽,露馅了吧,倒霉的还是自己。它羞愧地低下头,憋气不吭声了。
黄鳝带着娃儿们逃跑了,螃蟹也搬家了。剩下的是铲除黄鳝洞了,把螃蟹窝也端了,防止它们再回来搞破坏。我和哥挖土把黄鳝洞给堵了,又搬来石头给螃蟹窝毁坏了。村庄里好管闲事的赖孩看见了,他报了警,告密说我和哥哥偷挖土地,破坏庄稼,不是好人。警察来了,我害怕警察,吓得跑掉了,躲藏了起来。我哥是个老实人,被警察带走了,哥被请进了派出所。警察把我哥关了禁闭,要挟恫吓我哥说:“要么赔偿损失,罚款了事;要么收监拘留,投进看守所,关押坐牢。”哥哥息事宁人,妥协了,甘愿罚款500元。这些钱,还是嫂子卖了两头肥猪赚了300元,又回娘家借100元,加上家里原有100元,算是凑齐了,交了钱,我哥被放出来了。
42年过去了,风依然在刮,雨仍旧在下,滔滔江河照样向东流,秋天芦苇花开飞舞满塘彩,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如今老家当年的水稻田也早已随着农村包产到户消失了。可是藏在心中的回忆,依然记忆犹新,想起哥哥和我稻田里捉贼的事,虽然有些荒唐,但却温馨和美好……[1]
作者简介
中国文艺家和自然资源部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