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记(汪云飞)
作品欣赏
砍柴记
一
老樵夫,自砍柴。捆青松,夹绿槐。茫茫野草秋山外。丰碑是处成荒冢,华表千寻卧碧苔。坟前石马磨刀坏,倒不如闲钱沽酒,醉醺醺,山径归来。
清代书画家、诗人、“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所写的这首诗道出了樵夫砍柴的艰辛,告诫人们无论身居何处,莫忘了底层人的疾苦。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砍柴做饭几乎是家住农村的人都经历过的,也是司空见惯的农活之一。近年来,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一农活正在渐渐地消失……
离开家乡、离开农村已经30来年了,我却常梦见儿时上山砍柴的情形。在村前的山坡上,我和儿时的伙伴带着工具,早早地爬到村外的山坡上。那时,山坡上几乎都是光秃秃的。要砍一担柴,至少得花上几个小时。炎热的夏天,上百斤的担子压在肩上沉甸甸的。眼看村子就在跟前,可就是力不从心,脚步似乎不听使唤,腿怎么也迈不开,小小年纪的我只好被同伴远远地抛在后面。可是,心里越急,越发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
砍柴是一件艰难的活,其滋味外人是体会不到的。清早起来,磨好刀,备好工具,跟着同伴出发,到了山下太阳才缓缓地从山坳里爬出来。若是炎热的夏天,太阳火辣辣的,高温让人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儿便口干舌燥,一身虚汗。即便挥汗如雨,还得防松毛虫,蜈蚣、毒蜂,甚至蛇类的侵袭。若是砍刀钝、灌木硬实稍不留神便伤了手脚。若是在陡峭的山坡上砍柴,如果姿势不对,腿脚不稳,脚下一打滑,则连滚带爬,栽一个跟斗。大凡砍过柴的人脚上、手上都曾或多或少地留下过伤疤。
我是家中的老大,父亲在县城工作,母亲是村干部。记得八岁那年,母亲就让我跟她上山学打柴,后来我又多次跟村里的那些哥哥姐姐上山砍柴。砍柴是一门技术活。动手的姿势,下刀的力度,发力的方位,动作的连贯性等都有讲究。初学的人,砍出的柴参差不齐,既不好捆绑又不好挑运。加上速度缓慢,人家已经下山了,他却还在山上折腾。荒山野岭,一个小孩在那儿心里那个急呀,就差哭出来。好在有人会帮他,等他。
二
等学会了,特别是适应了这一活计之后,便可以享受到其中的乐趣。
南方的山中有野梨、山楂、猕猴桃以及许多挂在树上、长在藤蔓上叫不出名字的果实。春上,栀子开花时,口渴了就将栀子花一朵一朵摘下来,吮吸花径中含着的丝丝甜汁。灌木丛中的兰花随风一吹芳香扑鼻,这时,我们便寻着香味将这些开得正欢的兰花摘回家送给弟弟妹妹。长在石缝和滑草中的蕙兰,叶子长,花径粗,一根杆子上长出八九朵,甚至十来朵兰花。蕙兰品种珍稀,形态娇媚。不仅香味浓郁,且沁人心脾。采来一束放置厅堂,左邻右舍都闻其香。
有时天太热,我们只得先歇息一下。这时我们便在大树下做游戏,说故事,说笑话,等天凉了,再一鼓作气上山打柴。有动作慢,经验不足的,在短时间内无法完成任务,便将就着挑一半的柴火回家。有时在村外的水库里游泳,在山下的荒地里煨红薯、煨芋玩得太投入,竟然把砍柴的事给忘了,耽误了,回家自然少不了挨父母一顿臭骂,有的连饭都没吃了。接下来,还得饿着肚子继续干活。
有相互投缘又有情有意的便利用砍柴的机会在一起相互逗趣、相互帮助,最终成为夫妻。他们的恋爱过程虽然平凡,甚至有些粗俗,却常常能爱到终老,那是在劳动中结下的缘。
三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上中学时,学校还定期组织学生到十来里外的地方去砍柴并按照班级高低,年龄大小分配任务。高中的同学登山速度快,干活力气大,很快便完成任务,早早地回家。我们初一的学生,个头小,力气小,老是拖拖拉拉。好在这些湿漉漉的柴火砍下来后都放在山下,空着手晚一点能回家就算。过些日子,学校又组织我们在下午放学后去那里挑回晒干了的柴火。由于路途遥远,原本就没有怎么梱紧扎牢柴火,走了一段路之后,便松动了,纷纷往下掉!这时,只得重新捆绑。这一来,自然掉队了。天越来越黑,路上人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急。就这样,几经折腾到了学校肩上挑着的柴火也就所剩无几了。好在验收的老师和同学代表早已离开。
兴许是烧窑制砖瓦的多了,兴许是年复一年的植树造林,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山上的灌木越来越少。当时大家都说,这样下去恐怕以后要吃生米了。
谁知就在这个接骨眼上,乡村也掀起了外出打工潮,留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再后来,电力得到普及,家电广泛应用。再后来,液化气站建到了乡村,村民都用上了天然气。上山砍柴的越来越少。山上的灌木乔木越长越高,越长越稠密。
山村不见了炊烟,山坡被森林覆盖。山村多了绿色,空气更外清新。如今,许多山岭连进山的路都没有了,成为了各种野生动物的天堂。
如今,年轻人再也不用砍柴了。说起砍柴,他们似乎都不知何物?也许随着我们这一辈人的记忆消失,砍柴这一农活将永远成为历史。
当我们有意无意看见自己手上、脚上留下的伤疤时,就会不经意地想起当年的经历和生活。正是这些农活,让我们锤炼了意志,增强了毅力,有了克服困难、战胜困难的勇气,这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弥足珍贵的财富。
作者简介
汪云飞 , 江西抚州市东乡区人。1961年6月出生,1977年8月参加教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