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的那些事(馬克文)
作品欣賞
相親的那些事
我是一個內向而害羞的人,見了女孩子還沒開口自己的臉先紅了。所以參加工作五年,眼看着自己同學一個個都出雙入對,兒女繞膝,已經二十八歲的自己依然是孤家寡人,形單影隻。父母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天天在我的耳邊嘮叨。我也感到事關重大,拖延不起,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把標準降到底線,只要不瓜不傻,不禿不麻就行。父母馬上盡其所能地發動了龐大的親友團為我幫忙牽線、物色對象。
一天,在興隆鎮做生意的表兄來找我,說他們那兒有一位姑娘,窮漢家出身,念過幾年書,人老為,長相還行,挺適合的,讓我來見個面。第二日,上完課吃了午飯,我就騎上自行車向五十里外興隆出發。車子在坑坑窪窪的沙石路上行走,我的心也隨着車子的顛簸在嗵嗵直跳,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一個馬失前蹄,自己的褲腿被自行車的腳踏子給掛成了兩半。這可咋辦?關鍵時候咋能出這樣的洋相呢!
到了興隆,找到了表兄賣菜的攤子。害怕表兄兩口子看見更害怕女方出來看見我的窘相,趕緊偷偷地跑到一補鞋的婦女跟前借線針縫褲子,但人家用的是很粗很硬的一種尼龍線,沒辦法縫衣服。於是就像小時候釘本子那樣把破開的褲腿釘在一起。接着就百無聊賴地坐在表兄的蔬菜攤子前苦等。時間在慢慢流逝,趕集的人陸續離開,眼看集散了還不見對方的影子。我的心裡一邊想着肯定沒戲,一邊默默的抱怨表兄辦事不周,沒問好就大老遠的把我叫來。就在我胡思亂想時,表兄走過來 說,人來了,就在對面的門市部里,穿黃上衣的那個女子就是。門市部不大,顧客也稀少,我儘量睜大眼睛搜尋穿艷麗黃上衣的女孩子,但從這頭走到那頭就是沒發現符合條件的「黃上衣」。正當我返回時,櫃檯前一位穿綠色軍用品上衣的女子轉身疾步走了出去,做賊一般。我跟出門市部時,目標已經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不知去向。呆站在那兒,我努力搜尋和整合瞬間留在大腦里的信息,但大腦里一片空白,定格在記憶里的只有女孩腳上的一雙手工布鞋。鞋底上釘了指頭厚的膠掌(砂石路,布底容易磨破),鞋幫上沾滿着泥巴。
哪有這樣灰頭土臉相親的姑娘?哪個女孩子相親不願把自己最好的形象展示給對方?回到表兄的蔬菜攤前,滿心的沮喪和失落,自己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跑了幾十里路只看到了一雙沾滿泥土的布鞋,心裡有些不甘。後經表兄周旋約定到女孩的姐夫家再次見面。在我和表兄的翹首期盼中那姑娘走進屋裡,仍然是綠軍裝、泥巴鞋,不知是為了掩飾尷尬難為情還是向我示威,還沒開口她就用右手捏住左手指頭,用力一握髮出「咯、吧、吧」的響聲;再用左手握住右手,做同樣的動作,發出同樣的聲音。我以為那廝要打架,本能地後腿了兩步。可那女孩並沒有打我而是走到炕邊,紅着臉,低頭去搓自己的衣襟。我趁機仔細地看了對方幾眼,中等身材,胖瘦適中,黑皮膚,大眼睛,五官周正,算不上漂亮也不難看,按時下年終考核的標準衡量應該是「合格」等次。沉默了幾分鐘,表兄詢問我們的意見,那姑娘低眉順眼瓮聲瓮氣地先開口了:「額的(我)沒啥意見,不知道阿乃(他)咋兒着呢(咋想着呢)?」我見對方表態了,稍作思考也隨即點頭同意。我們的終身大事就是在短短的幾分鐘時間里決定的。短短的幾分鐘時間我們就草率地把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了毫不知情的對方。接下來,就分頭行動買禮物。我花了三十八塊錢買了一雙皮鞋和一雙襪子,另外給了一百元錢;那女孩給我買了十四塊錢的一件花格子襯衫,外加一個筆記本和一塊花手絹。順便說一下,那件襯衫我穿上在校園裡得瑟了一圈,袖子縫線的地方就已經拔開,化作一縷一縷的線絲隨風飄揚。
半年後,「泥布鞋」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地被我娶進了家門。 如今已經二十年過去了,當初的扭捏和羞澀早已蕩然無存,變成了霸氣十足的悍婦。不僅掌控着家裡的內務和外交,就連全家的用度開支,吃喝拉撒,縫補漿洗等民生事務也一手獨攬。前幾年,我還作為家裡的二號人物,偶爾參與一些家務,自打去年生病,我就被徹底清理出局,大小事務沾不上手。
面對如此悍婦,我無可奈何,索性就由她悍去吧!只是夜深人靜或寂寞無聊時,偶爾還會回憶起二十年前相親的那段經歷,想起可怕的握指頭動作和沾滿泥土的手工布鞋。[1]
作者簡介
馬克文, 男 ,寧夏西吉縣第二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