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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贈元稹》賞析


白居易

贈元稹》大和五年(831),元稹在顛沛流離中病逝,年五十三歲。噩耗傳來,白居易肝腸寸斷,為一生摯友寫下泣血的祭文:「微之!六十衰翁,灰心血淚,引酒再祭,撫棺一呼……」這是一聲痛失知音的哀呼,時隔千年,依舊聲聲在耳。[1]

目錄

原文

自我從宦遊,七年在長安。

所得惟元君,乃知定交難。

豈無山上苗,徑寸無歲寒。

豈無要津水,咫尺有波瀾。

之子異於是,久處誓不諼。

無波古井水,有節秋竹竿。

一為同心友,三及芳歲闌。

花下鞍馬游,雪中杯酒歡。

衡門相逢迎,不具帶與冠。

春風日高睡,秋月夜深看。

不為同登科,不為同署官。

所合在方寸,心源無異端。

賞析

詩歌的互答只消一杯酒就夠了,而生命的互答則需要彼此心靈的澄澈和苦難的磨礪。

在浩如煙海的中國詩歌中,唱和之作占據了相當的分量。事實上,詩人們聚在一起彼此開題酬答,激揚文字,一直以來都是一道特有的文化風景。滿腹經綸的文人們需要一個激發靈感的空間,更需要一個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而宴飲、離別、聚會恰恰能夠提供這樣一種氛圍。在觥籌交錯之中,一首首合轍押韻的詩和着酒香瀰漫成沁人心脾的空氣,飄散在中國歷史的各個角落。在這其中,將這種風雅發揮到極致的是東晉書法家王羲之,他曾將一干文人邀至一灣小溪旁,在溪水中置一酒壺,酒壺隨波漂至誰處,誰便要即席賦詩,賦不出便要罰酒,謂之「曲水流觴」。在錚淙的溪流聲里,詩人們洋溢着才氣,揮灑着豪情,但同時,也充滿了炫技的浮躁和「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虛無。

然而,在諸多的酬和之作中,我們還是發現了白居易和元稹。這兩位唐代的着名詩人,像李白和杜甫經常被人們合稱為「李杜」一樣,他們在中國唐代詩歌史中,也以「元白」這樣的命名矗立起一座高峰,二人互相贈答唱和的詩歌達千首之多,實為中國詩壇罕有的佳話。如果說李白杜甫在詩風、性格和人生際遇上有着太多的不同,那麼白居易和元稹則相反,他們不僅在詩歌的創作風格上相近,同屬一個流派,更有着相同的性格和命運。貞元十八年(802)冬,白居易和元稹同應吏部的考試,同時登科,又同授秘書省校書郎的官職。「同年」當然是白居易和元稹結交的前提,而更重要的是,性情相投才是二人義結金蘭的基礎。同在朝中為官,他們都不滿自安史之亂後長安萎靡黑暗的政治風氣,他們渴望施展自己的才能,在政治上有所作為。然而,他們實在太孤獨了,朝堂充斥着陳腐的氣息,所有的人都醉臥其中,只有白居易和元稹是清醒的,而這種清醒所帶來的只能是痛苦。「自我從宦遊,七年在長安。所得唯元君,乃知定交難。」當兩顆孤獨的心在黑暗中相遇,友情也便注入了一份沉實而厚重的力量。

性格決定命運,磨難註定成為考驗這對詩壇雙生子友情的風刀霜劍。元和三年(808),元稹因不畏權勢,招致執政者的忌恨,被貶為東川審察獄事,此後不久,由於其劾奏官吏,不徇私情,又在回長安途中與飛揚跋扈的出使宦官發生衝突,得罪當朝權貴,再次被貶為江陵府士曹參軍。白居易聞聽此事,立刻聯合友人三次上書營救,均未果。感傷之餘,白居易賦詩二十首相贈,說:「意者欲供足下在途中諷讀,且以遣時日,銷憂懣,又有以張直氣而扶壯心也。」而元稹在赴任路上,也將所思所感,寫成十七首詩回贈給白居易。走在貶官路上的元稹心境難免淒涼,但我想他一定不會孤獨,哪怕前方是荒郊野徑,頭頂是蔽日的陰霾。摯友的二十首詩此刻就是二十叢燃燒的火焰,它們不僅照亮前路,更照亮心靈。

「元白」之交最讓人感動的就是這一點,他們可以用詩歌相互取暖和照明。就在元稹經歷人生起伏的同時,白居易的宦海生涯也開始出現波瀾。元和六年(811),白居易母親病逝,按照當時的官制,他必須辭官為母守孝三年,守孝期間,暫停俸祿,只能靠務農生活。然而,此時的白居易與元稹間並沒有停止書信往來,相反,他們在這個時期的酬和詩卻達到了一個高潮。在洋洋灑灑的詩篇中,我們看到的是摯友間的相互鼓勵,是彼此心靈的熱烈交流。除了提供精神的熱力,元稹還從自己本就不多的俸祿中拿出一部分來資助白居易,使白居易得以度過生命中那段窘迫的時日。及至後來,白居易官貶江州司馬,後定居東都洛陽,元稹轉官四川通州,後調回長安,我們發現,在近二十年的宦海沉浮中,詩歌已經成為二人重要的生命紐帶,是詩歌,讓兩位身處逆境的詩人變得天涯咫尺,同樣也是詩歌,讓彼此生命里的冬天不再寒冷。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兩句堪稱元稹詩歌的壓卷之筆,據說是元稹為悼亡妻而作,但我更相信這是「元白」友情的真實流露。文人相輕,尤其是卓越的詩人,彼此更容易心存芥蒂,但在白居易和元稹身上,我們卻感受不到文人骨子裡的這份孤傲,相反,相互欣賞倒成為他們之間的主題。長慶四年(824)冬天,時任浙東觀察使的元稹將白居易的兩千一百九十一首詩歌編纂成五十卷,題名《白氏長慶集》,並激情作序。而白居易也在二人合編的《元白唱和集》的基礎上,又續編了《因續集》,兩集相加共十六卷,收詩千餘首。在這些浸染着真情的卷冊中,我們可以看到,唱和,不再是文人們飲酒時的遊戲,也不再是倉促堆砌的符號,而是成為了一種儀式,一種締結生命的儀式。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