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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宿紫閣山北村》白話譯文、創作背景、賞析


白居易

宿紫閣山北村》是唐代詩人白居易的作品。此詩所反映的是宦官掌握禁衛軍軍權、縱容士兵橫行不法的歷史事實,通過對自己借宿經歷的回憶,生動地揭露了中唐時期宦官執掌的神策軍欺壓百姓、為所欲為的醜惡行徑。全詩不加飾修,純用白描,聲態俱作,情景畢露。[1]

目錄

原文

晨游紫閣峰,暮宿山下村。

村老見余喜,為余開一尊。

舉杯未及飲,暴卒來入門。

紫衣挾刀斧,草草十餘人。

奪我席上酒,掣我盤中飧。

主人退後立,斂手反如賓。

中庭有奇樹,種來三十春。

主人惜不得,持斧斷其根。

口稱采造家,身屬神策軍。

」主人慎勿語,中尉正承恩!」

白話譯文

清晨去遊覽紫閣峰,傍晚投宿在山下農村。

村老見了我,十分欣喜,為我設宴,打開了酒樽。

剛端起酒杯,還未沾唇,一群橫暴的士兵衝進大門。

為首的身穿紫衣,帶着刀斧,亂嘈嘈地約有十幾個人。

他們奪去我席上的好酒,又搶走我盤中的美飧。

當主人的反而退後站立,恭敬地拱着手,好像來賓。

院子裡長着一株珍奇的樹,種下它已有三十個秋春。

主人雖然愛惜它,也救它不得,看着他們拿斧頭砍斷樹根。

他們口稱是為皇上伐木營造的人,隸屬皇上的神策軍。

主人啊,你千萬沉住氣,不要開口,神策軍中尉正受到皇上恩寵信任。  

注釋

紫閣峰:終南山的著名山峰,在今陝西西安南百餘里。《陝西通志》卷九引《雍勝略》曰:「旭日射之,爛然而紫,其峰上聳,若樓閣然。」故名「紫閣」。

暮宿:傍晚投宿。

余:我。

開一尊:設酒款待的意思。「尊」同「樽」。

暴卒:橫暴的士兵。

紫衣:指穿三品以上紫色官服的神策軍頭目。挾:用胳膊夾着。

草草:雜亂粗野的樣子。

掣:抽取。

飧:晚飯,亦泛指熟食,飯食。

斂手:雙手交叉,拱於胸前,表示恭敬。

奇樹:珍奇的樹。此句語本《古詩十九首·庭中有奇樹》。

采造家:指專管採伐、建築的官府派出的人員。采造,指專管採伐、建築的官府。

⑿神策軍:中唐時期皇帝的禁衛軍之一。

中尉:神策軍的最高長官。承恩:得到皇帝的寵信。

創作背景

這首詩就是作者在《與元九書》中所說的使「握軍要者切齒」的那一篇,大約作於唐憲宗元和四年(809年)前後,地點在鄠縣(今陝西戶縣)的杜家莊。此時作者於長安任左拾遺。中唐時期,宦官擅權的問題非常嚴重,他們把持朝政,氣焰囂張,到處擾民掠物,百姓敢怒不敢言;甚至挾持皇帝,廢立由己。

賞析

此詩開頭兩句對宿紫山北村的緣由作了說明,原來他是因「晨游紫閣峰」而「暮宿山下村」的。詩人之所以要「晨游」,是為了欣賞山峰上的美景。早晨欣賞了紫閣的美景,悠閒自得往回走,直到日暮才到山下村投宿,碰上的又是「村老見余喜,為余開一尊」的美好場面,作者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但是,「舉杯未及飲」,不愉快的事發生了。

開頭四句,點明了搶劫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和搶劫對象,表現了詩人與村老的親密關係及其喜悅心情,為下面關於暴卒的描寫起了有力的反襯作用,是頗具匠心的。中間的十二句,先用「暴卒」「草草」「紫衣挾刀斧」等貶義詞句刻畫了搶劫者的形象;接着展現了兩個場面:一是搶酒食;二是砍樹。

寫搶酒食的四句詩,表現出暴卒、作者和主人的三種不同表現。「奪」和「掣」兩個詞,包含着一方不給,一方硬搶的豐富內容。詩人用這兩個詞作「詩眼」,表現出他自己畢竟是個官吏,敢於和暴卒爭,但還是敗下陣來,這就不僅揭露了暴卒的暴,而且暗示了暴卒敢這樣「暴」的原因,為結尾的點睛之筆留下了伏線。

寫兩個搶劫場面,各有特點。搶酒食之時,主人退立斂手;砍樹之時,卻改變了態度,這表明主人對樹有特殊感情。詩人為了揭示其心理根據,先用兩句詩寫樹:一則指明那樹長在中庭,二則稱讚那是棵「奇樹」,三則強調那樹是主人親手種的,已長了三十來年。這說明它在主人心中的地位,遠非酒食所能比擬。暴卒要砍它,主人當然會「惜」,「惜不得」,是「惜」而「不得」的意思。於是,發自內心的「惜」就表現為語言、行動上的「護」,雖然迫於暴力,沒有達到目的,但由此卻引出了暴卒的「自稱」和作者的悄聲勸告。

結尾的四句詩,在當時很好懂;時過一千多年,就需要作些註解,才能了解其深刻的含義。所謂「神策軍」,在唐代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6)年間,本來是西部的地方軍;後因「扈駕有功」,變成了皇帝的禁衛軍。唐德宗時,開始設立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由宦官擔任。他們以皇帝的家奴身份掌握禁衛軍,勢焰熏天,把持朝政,打擊正直的官吏,縱容部下酷虐百姓,什麼壞事都干。元和(唐憲宗年號,806—820)初年,皇帝寵信宦官吐突承璀,讓他做左神策軍護軍中尉;接着又派他兼任「諸軍行營招討處置使」(各路軍統帥),白居易曾上書諫阻。這首詩中的「中尉」,就包括了吐突承璀。所謂「采造」,指專管採伐、建築的官府。唐憲宗的時候,經常調用神策軍修築宮殿;吐突承璀又於唐元和四年(809年)領功德使,修建安國寺,為憲宗樹立功德碑。因此,就出現了「身屬神策軍」而兼充「采造家」的「暴卒」。做一個以吐突承璀為頭子的神策軍人,已經炙手可熱了;又兼充「采造家」,執行為皇帝修建宮殿和樹立功德碑的「任務」,自然就更加為所欲為,不可一世。

詩是採取畫龍點睛的寫法。先寫暴卒肆意搶劫,目中無人,連身為左拾遺的官兒都不放在眼裡,留下懸念,引導讀者思考這些傢伙究竟憑什麼這樣暴戾。但究竟憑什麼,作者沒有說。直寫到主人因中庭的那棵心愛的奇樹被砍而忍無可忍的時候,才讓暴卒自己亮出他們的黑旗,「口稱采造家,身屬神策軍」。一聽見暴卒的自稱,作者很吃驚,連忙悄聲勸告村老:「主人慎勿語,中尉正承恩!」諷刺的矛頭透過暴卒,刺向暴卒的後台「中尉」;又透過中尉,刺向中尉的後台皇帝。前面的那條「龍」,已經畫得很逼真,再一「點睛」,全「龍」飛騰,把全詩的思想意義提到了驚人的高度。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