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故人來(落花滿肩)
作品欣賞
疑似故人來
偷偷地放自己個假,舒服地睡個長長的午覺,醒時,日已西沉。託了腮,安靜地坐在台階上,夕陽掛在高高的木柵欄上,把一個尖尖的鋸齒形狀整齊地排列來腳前。無意識地數着:一、二、三……,突然覺得,這樣愜意的日子仿若夢中,不用思考,不用在意,也不用每天提心弔膽的打發着時間,只需要這樣愜意地享受安寧的黃昏時光。
一縷清香悄悄潛來,隨着飄飛的柳絮恣意地徘徊着。槐花開了?蹭地跳起來,睜大眼睛四處逡巡,視野里除了藍天就是白雲,再遠些柳樹的婆娑的身姿,槐花卻沒有一絲絲的影子,可槐花的清香卻切切實實地傳來。前幾天還在抱怨着天氣的無常,還在抱怨着這樣的季節還沒聞到槐香。卻誰知只在這一轉間,槐花已開滿了枝頭。索性不再找尋,仍舊坐下,只安心地享受着眼前的這份清香,這份美好。
經歷了長長的冬季之後,經歷了長長的寂寞之後,春天繁花似錦的絢爛總也能令心歡然,但這林林總總的花里,獨愛槐花,清香、潔淨,無論何時的開放,只要開了,就會滿帶着那些前塵往事的淡雅馨香,帶着童年美好的歲月,帶着故人那安寧的笑容湧來眼前。
來了幾位陝西的朋友,安排在庫區內的一個小飯店就餐,一路走來,沿途生得最多的便是槐樹,席間便自然而然提起槐花做的各種食物,每一說法便引起無限的遐想,眼前便會浮現那些芳香的食物和那些泛了芬芳的往事。
槐花開放的時節,便是農人忙碌的時候。這樣的時候,能夠閒在家裡的就只有我和姥姥。我是最小的一個,去了也是添亂;姥姥是最年長的一位,再加上一雙小腳。不過,真正閒着的只我一個,姥姥總也會去家門前的槐林里,采了槐花,熱水焯過,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吃食,和了玉米面的小窩頭,和了白面的小疙瘩。幾十年的歲月之後,食物的模樣早已模糊,心頭卻仍是悄悄地馨香成一片,影影綽綽間,仍浮動着姥姥含笑的面龐,那嫻靜忙碌的身影。
又是整整半天的會議,午飯省去,直接倒在床上。習慣性地翻看日誌,一怔,姐的說說上清晰地寫着:老爸一路走好!心突然就那麼一痛,眼看着在老媽離開的這一年時間裡,她是怎樣掙扎着從那段傷痛中艱難地走出來,剛剛有些起色,現在又是這樣的重複,讓她情何以堪!急忙打電話過去,傳來的卻是小秘書的回覆,接着還有一個會議必須參加,沒辦法立即離開,心內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邊等待邊隨手翻看着微信空間。一段話突然闖來眼帘:「老爸去世了,媽媽平靜地處理完後事,栽倒在床上抽泣道:女兒,你知道嗎,媽媽沒有爸爸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又有什麼事能比失去至親的人更痛!而於我們來說,無論年齡幾何,無論是否堅強,即使不再需要父母護佑,即使不再需要父母的指正,父母安在仍是心頭最大的安慰。
終於電話響起,傳來的是已哭得沙啞的聲音。想當年,我媽媽去世時,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幫助操辦的,那時的她是我的依靠,而現下的我卻只能在電話的一端說着一些無力的話語,心下悲哀且沉重着。
會議結束即匆匆趕去,哭腫的雙眼,憔悴的面容和那些喃喃的重複。
拉着她下樓,強迫吃些簡單的食物,開上車,沿了庫區一直向前開。四合的暮色里,悄悄地釋放去她的憂傷。放低的車窗外,槐花的清香撲面而來。
找了較寬敞的地方停下,在路旁的樹上折來一串串潔白的花朵堆在她懷中。靜靜地,什麼也不說,只看着她那漸漸平靜下來的面容。窄小的車箱內,清香來來回回地走動着,似在漸漸驅逐着沉重的心事。知道她還是會痛的,知道她仍會傷心,但至少這些花朵會給她另一些記憶,同樣白色,但卻清香。
往年的這個時節,即使她仍會有滿滿的憂傷情懷,仍會有種種遺憾存在,至少,記憶里也會盛開着這滿野的槐花,也會飄動起滿心芬芳的花香。
心頭突然浮上一個詩句:槐香飄滿街,疑是故人來。這每年一遇的槐香,如期地來到,似有約,似無意,若把它比做故人當是最恰當不過的吧。 [1]
作者簡介
落花滿肩,又名雲西子,北京作協會員。著有文集《落花滿肩》、《花開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