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同衾,死亦同穴(趙永石)
作品欣賞
生不同衾,死亦同穴
——記革命烈士趙文煥和楊三妹的愛情故事
2023年清明節前夕，運城電視台「第一時間」欄目報道的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主要內容是：聞喜縣嶺西西村民在地里挖紅薯時，意外挖出了部分人體遺骸以及一塊墓碑。碑文上面刻有「陣亡，第一三旅三八團偵察班長郭志成，居陝西謂平縣張家村郭家堡」，疑似為抗日戰爭或解放戰爭時期犧牲的戰士。村民發現後隨即將遺骸裝進紙箱裡，蓋上紅布，並報告給縣退役軍人管理局。
嶺西西是我老家北薛莊的鄰村，也是我們的老公社所在地。清明節回老家上墳時，我就此事問起了參過軍當過多年村支書的我二哥趙永久，二哥指着我們燒紙祭拜的墳塋，若有所思的說，看這個番號跟咱三叔趙文煥烈士應該是一個部隊的。
二哥便給我們講起了，我三叔趙文煥烈士的故事，趙文煥是我父親的堂兄弟，他們兄弟四個，有三個都參加了八路軍，後來只剩下四叔趙文輝一個了。 三叔趙文煥這個墓穴是個合葬墓，是前幾年才合葬的，說起合葬真是太感人了!
三嬸百年後，一身紅衣紅褲，靜靜的躺在棺材裡，遵照三嬸生前遺願，由上白土村人敲鑼打鼓送出村，由我們北薛莊人敲鑼打鼓迎接進村。當時抬棺的就有本家哥哥永貴永福永久等人，還有好多村里人，並與烈士趙文煥舉行了隆重的合葬儀式，村支部書記趙永久致了悼詞。活不同年，死亦同穴，場面非常感人。村民們深懷敬意，自發地獻上花籃花圈，深切緬懷並祝福一對革命先烈終成眷屬。
二哥說，三叔三嬸年輕時，咱們國家正遭受着日本鬼子的侵略。日本鬼子抓壯丁，建炮樓，到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三嬸是鄰村凹底村大戶人家的小姐，早年在運城上過女子中學，讀過進步書刊，聽過嘉康傑演講，受嘉康傑思想影響，毅然參加了地下黨。後來被組織委派到神柏到白土河的半垣一代，舉辦掃盲班，發展游擊隊員，參加土改工作。掩護身份是在咱北薛莊村小學當國文老師。
作為熱血青年的三叔長的高大英俊，上過幾年私塾。三叔在三嬸影響
下，積極參加村里農會，並加入抗日游擊隊，他們組織民兵婦救會，支援前線作戰，毀鐵路炸碉堡，抗日殺敵保家鄉。他們在戰鬥中處下了友誼，建立了感情。 二哥指着近處的墳頭嶺還有遠處的黑石山說，咱三叔他們當年在這裡就打過好幾次仗呢！
當年，在咱這活動的主要是抗日游擊隊九支隊一大隊，隊長是王壽山，指導員叫張策。建立了半垣根據地，開展游擊戰爭，瞅準時機，主動襲擊敵人。1943年2月，一大隊襲擊了駐紮在北垣小張村一帶的日偽鄉公所。先後活捉敵人7名，繳獲步槍8支，手槍2支。吸收了一批踴躍參軍抗日的人員。於是部隊擴大增加一個手槍班，趙文煥就在這個手槍班。
1943年4月，日軍在全縣集結日偽軍200餘人，兵分兩路沿下白土村、上齡後村的黃土嶺向一大隊所駐的神柏村圍剿，妄圖一舉拔掉一支隊這個眼中釘。當敵人占領上嶺後村背後高地向神柏村猛衝下來時，趙文煥他們迅速果斷占領了村頭小高地，王壽山一方面指揮部隊用機槍火力堅決頂住敵人，另外挑選機智勇敢的班長崔景信、王振海率領部分兵力從上嶺後村側面溝底，隱蔽地迂迴到敵後，突然沖向敵群猛烈開火，敵人措手不及，紛紛舉手投降。另一股日軍忽然從側面衝來，一個日軍班長依託柿子樹指揮五個鬼子頑抗。善於使雙槍的趙文煥迂迴到敵側，一躍而上土坎，「叭叭！」兩槍，鬼子班長和一個鬼子兵應聲倒下，其他四個鬼子即刻舉手投降。此次戰鬥生擒日偽軍15名，打死打傷5名，繳獲步槍14枝，手榴彈1箱，游擊隊無一傷亡。大大鼓舞了抗日軍民的士氣。根據地也推進到上嶺後村，下嶺後村一帶，可以居高臨下，直接監視到聞喜縣城的日偽軍出城動靜。部隊也得到擴大，由原來的三個班擴充為四個班。成立了第一中隊，趙文煥任一班班長。
智端敵炮樓。吃了敗仗的日軍不甘服輸，妄圖伺機反撲。尤其是駐紮在戶頭莊炮樓的100多日偽軍蠢蠢欲動。其中一個班盤據在黑石山，居高臨下，控制着上白土、嶺西村一帶，嚴重地威肋着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也影響一大隊向這一帶推進。趙文煥跟楊三妹就是本地人，對這一帶的地形地貌非常熟悉。王壽山同趙文煥他們多次謀劃，意欲堅決拔掉這個釘子。但考慮到敵我力量懸殊，敵強我弱，敵人又占據着有利地形，不能冒然行事，作無謂犧牲，只宜智取，不可強攻。根據掌握的黑石山炮樓每天都要出兵到附近村莊派飯的規律，趙文煥跟楊三妹化裝成日偽軍送飯的百姓，偵察了黑石山炮樓的詳細位置路線，並活捉了一個派飯的偽軍，然後做通工作。讓他們回去策反。1943年5月的一個晚上，由張策帶隊潛伏在黑石山下一公里處接應，趙文煥帶人摸近炮樓，躲在一棵大樹後大聲喊：「炮樓上的人聽着，我是一大隊的王壽山，你們已被大部隊包圍，炮樓下已放好炸藥，中國人不想殺中國人，要想活命，由你們班長指揮，帶上所有的槍支彈藥下來，越快越好……」炮樓上的偽軍一聽王壽山就嚇破了膽，13個偽軍在班長指揮下帶着槍支彈藥迅速下了炮樓。趙文煥舉槍「叭！」的一聲，炮樓上的馬燈熄滅了，偽軍們嚇得都趴在地上不敢動。王壽山下令：「放下槍械，朝大路跑步前進。」偽軍們乖乖地放下武器跑步向張策等人設伏地當了俘虜。
避鋒棄險反掃蕩。接連慘敗的日偽軍於1943年6月糾集了3個縣的兵力300多人再次向一大隊活動的半垣根據地進行掃蕩，謀圖吃掉一大隊。為了保存實力，消滅敵人，打持久戰。一大隊決定：避其鋒芒，分兵作戰，向敵薄弱處運動，瞅准機會，痛擊敵人，不打無把握之戰。一大隊一分為二，由指導員張策帶兩個班在原地堅持鬥爭，穩定人心蒙蔽敵人，與敵人提迷藏。王壽山率大部隊作戰略轉移，向外運動，擇機打擊敵人。1943年7月6日，駐東鎮的鬼子，偽軍80多人帶着10輛大車到曹莊掃蕩槍糧。王壽山帶隊埋伏在儀張通往曹家莊的小土橋上，伏擊了敵人。當場擊傷擊斃4名，俘虜4名，繳獲步槍1支，手槍1支，敵人龜縮回東鎮，打響了反掃蕩第一仗。為了避鋒棄險爭取主動，王壽山又率隊巧妙地跨過鐵路向夏縣的史莊、司馬堡、西其里村、尉郭街一帶運動。7月13日一大隊住在夏縣小李村的一座大廟裡。半垣根據地傳來振春人心的好消息，趙文煥帶領的一個班在嶺西公路打了個伏擊戰，殲敵一個班，繳獲糧食11大車。喜訊大大鼓舞了士氣。恰在此時，王壽山得到消息，胡張據點日偽軍100多人要來小李莊村搶糧掃蕩。敵人已兵分兩路向一大隊駐地大廟包圍上來，王壽山臨危不懼，沉着應戰，利用大廟背靠鳴條崗的有利地形，指揮機槍班堵住巷口，他帶領一中隊另兩個班向右邊巷子衝去，激戰中崔景信同志壯烈犧牲。戰士們怒火中生：「為崔隊長報仇」之聲不絕於耳，終於擊潰了敵人。小李莊戰鬥日偽軍慘敗，迫使掃蕩半垣的日偽軍前來支援。但王壽山卻率部早已跳出包圍圈回到半垣根據地。
軍民同心殺鬼子。粉碎敵人大掃蕩後，一大隊又在下白村成立了第三中隊。隨着部隊的發展壯大，一大隊決定將根據地向東發展。早在反掃蕩鬥爭中，部隊就於6月28日進駐到嶺西東村，並向店頭、新儀張，曹家莊一帶出擊。抗日根據地不斷擴大，「堡壘戶」也逐漸增多。他們為游擊隊送情報、藏傷員、作掩護，使游擊隊如魚得水，如虎添翼。楊三妹發動「堡壘戶」，經常為游擊隊燒水、做飯、望風、放哨。有一天，趙文煥和三個游擊隊員在日軍追捕中來到鄭桂香家，鄭桂香和孫轉兒婆媳立即將他們隱蔽起來。日軍踢開她家門。向他們要「八路」，她們心裡明白，強裝不懂。日軍小隊長兇狠狠地用槍托砸鄭桂香，但她們堅貞不屈，拒不承認見過游擊隊，直到將鄭桂香肩上砸出血來，還是不說實話。王玉獅、劉冬支夫婦與其母楊梅娃在自家窯洞上面半崖上修了暗窯，經常暗藏游擊隊員。
教師慘案。1942年下半年，日軍發動第5次「強化治安」運動。因漢奸誣告「全縣教員都是共產黨員」，日軍遂於農曆十一月二十日以在縣城集訓為名，將到會教師全部逮捕，並繼續到各村進行搜捕，連同一些農民共抓捕300餘人，關在7處監獄。日軍對他們實施潑冷水、灌辣子水、烙鐵烙、狼狗咬、坐老虎凳、棒打繩抽等酷刑，逼迫教師違心地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國民黨政府知道三嬸是老師，懷疑她跟八路軍游擊隊有來往，便隔三岔五到她的住處搜查，要麼逼三嬸交代三叔的游擊隊藏身之處，要麼翻箱倒櫃，想找出八路軍的線索。風聲緊的時候，他們還給三嬸掛上「共匪婆」的牌子游村示眾。身心俱疲的三嬸，被折騰的得了「癆病」，咳嗽吐血止不住，周圍的人都以為她不行了，但三嬸硬撐着活下來了。
痛擊搶糧隊。同年9月18日，一隊日偽軍押着部分民夫馬車，從聞喜縣城出動，沿王順坡、下白土到山家莊一帶去搶糧。下午4時許，50多個日軍騎着高頭大馬從神柏方向奔來，情況萬分緊急。楊三妹一面組織群轉轉移，一面及時派人向峨嵋嶺稷麓革命根據地送去情報。日軍占領山家莊村後，在村里燒殺掠搶，無惡不作，並在村頭架迫擊炮，向對面的我們北薛莊村開炮，一發炮彈打在甲龍家老院的門樓上，門樓左上檐被炸掉一塊，至今痕跡還在。楊三妹在保護群眾轉移的過程中腹部受了傷。
根據地領導立即命令活動在陳家莊、郭家莊一帶的樊馬義康支隊的3中隊跟5中隊前去支援，從西、南兩面包圍了敵人，向搶糧日偽軍發起攻擊。一聲哨響，立即殺聲震天，手榴彈聲，槍炮聲響成了一片。戰士們勇猛如虎，個個躍出壕溝，殺向敵群，一連打退敵人3次衝鋒。趙文煥帶領民兵游擊隊，從坡底溝里迂迴穿插到山家莊後嶺高地上，對敵發起攻擊，面對游擊隊的突然襲擊，日偽軍丟盔棄甲，丟下民夫糧食順溝逃竄。
趙文煥楊三妹他們帶領抗日游擊隊，利用熟悉地形地貌，聯繫群眾廣泛的優勢，開展游擊戰，痛擊搶糧隊，鏖戰嶺西東，奇襲火車站，智端敵炮樓，奔襲鐵路線，極大打擊了日偽人員的囂張氣焰，取得了好多次戰鬥的勝利，他們相互幫助，並肩作戰，在對敵鬥爭中建立了深厚友誼，擦出了愛情火花，他們商定當抗戰勝利了就結婚。
終於趕跑了日本鬼子，趙文煥楊三妹結婚了。抗戰雖然勝利了，蔣閻匪幫又來村里抓壯丁搶糧食，搶奪勝利果實，人民群眾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結婚不到一年的趙文煥在楊三妹的鼓勵下參加了解放軍。趙文煥作為游擊隊員和村農會負責人第一個報名參軍。村里那年一起參軍的就有十幾個年輕後生。在村里做了簡單訓練，他們就上了戰場。
參加聞夏戰役。又稱朱馮戰役，1946年7月13日晚，趙文煥所在的太岳軍區支隊配合陳賡司令員的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四縱隊，在山西南部發起的一次消滅國民黨胡宗南部和閻錫山部的奇襲戰。10天時間共殲敵6300餘人。他們在嶺西西掩埋了犧牲的戰友，並在磚上刻上烈士的姓名籍貫，其中就有陝西籍烈士郭志成。
參加臨汾攻堅戰。聞喜解封後，趙文煥邊跟着部隊去攻打臨汾了，臨汾城是當時同蒲鐵路樞紐，也是汾河下游物資集散中心和晉南戰略要地，是國民黨軍在晉南固守的重要戰略據點。國民黨守軍構築起由外圍警戒陣地、護城陣地、外壕和城牆主陣地，以及城內縱深陣地和地道工事組成的4道防線，閻錫山視此堅固工事為「銅牆鐵壁」。駐守臨汾的有國民黨太原「綏靖」公署所屬的第66師、西安「綏靖」公署第30旅及8個保安團共2.5萬餘人。
為攻取臨汾，全部解放晉南，1948年2月3日，中央軍委決定成立以徐向前為司令員的臨汾前方指揮所，統一指揮晉冀魯豫軍區第8縱隊、第13縱隊、炮兵團和太岳軍區8個團及晉綏軍區2個旅共5.3萬餘人，進攻臨汾。3月7日，戰役正式打響。我軍第8縱隊第24旅迅速攻占城南飛機場，擊毀敵運輸機兩架，切斷國民黨軍空運線。至22日，趙文煥所在的攻城部隊奪取城外守軍大部主陣地，掃清外圍據點，緊逼城垣。在機槍的掩護下，突擊班長趙文煥扛起炸藥包沖向城牆，不幸中彈壯烈犧牲。
趙文煥犧牲在臨汾戰役的攻城戰中，聞喜縣烈士陵園的英雄碑上刻有北薛莊趙文煥烈士的名字。趙文煥烈士的屍體當時是我大爸跟村里民兵袁四叔從臨汾抬回來的，村里給趙文煥烈士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同去參軍的有的犧牲了，有的負傷了，還有幾個再也沒有回來。三媽那時哭的死去活來，發誓一定要完成三叔未完成的解放事業。三嬸擦乾眼淚，積極發動村民支援前線，抬擔架，救傷員，做鞋做衣服。後來，臨汾解放後，三嬸由於身體受傷沒能去前線，就去上白土學校教書了，並在那裡領養了幾個烈士留下的遺孤，並把他們一個個養大成人，一直活到八十多歲，百年後就與趙文煥合葬到北薛莊了。
每年清明節，三嬸都會來到三叔墳前燒紙祭奠，以前還有學生來。三嬸告訴三叔：國家解放了，人民當家做主了，現在咱們的國家，處處展現出勃勃的生機，處處洋溢着幸福的笑臉，您看看現在人們都脫貧致富了，衣食住行都好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都變成了現實了……老頭子，我把孩子們養大成人了，我很快就去找你了。
安息吧！三叔三嬸，國家和民族從來不曾忘記你們，祖國和人民永遠懷念你們。今天的中國如您所願，明天的中國燦爛輝煌！你們的英勇事跡將在故鄉的這片土地上世代傳頌，你們的精神將激勵着家鄉人民為建設美好的家園而努力奮鬥![1]
作者簡介
趙永石，聞喜縣北薛莊人，現居住山西省鹽湖區。鹽湖文化研究會會員，熱愛文學，喜歡詩詞散文，用文字記錄生活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