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森湖畔的麻雀(钟红英)
作品欣赏
琉森湖畔的麻雀
早餐后，客车行驶在昨夜迷路的那条上山的路上，琉森城就在山脚下，离我们住的这个山上旅店很近，黑暗却让我们迷失了。
在阳光中，曾让我们迷失了的世界活灵活现暴露在我们的视线里，那么的真，那么的美。绿，还是绿，大片大片的绿，散落在山坡上的红色木屋，以及木屋周围人工种植的色彩鲜艳的花儿点缀在这浓绿之中，斜坡上偶有两条或正埋头吃草或抬头好奇地东张西望的黑白花色奶牛，我几乎已弄不清这是一幅画，还是现实，或者我们也被高明的画家画进了这幅画里。
瑞士百分之七十五都是山地。在我惯有的思维中，山地人是苦的，是扶贫的对象。然而勤劳智慧的瑞士人却变山地为丰富的旅游资源，还制造出了世界上最好的手表，用最少的材料创造了世界最大的价值，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居世界前列，是全球最富裕、经济最发达和生活水准最高的国家之一。
在大多人都还转悠在那些钟表名店里时，我和先生已漫步在琉森湖畔了。清澈见底的湖水，无数野鸭和雪白的天鹅嬉戏其中，各式美丽的古建筑静影沉碧。我走到水边的一道石阶上，蹲下让先生给我拍正游到湖边的两只白天鹅的合影，不知是自视清高还是害羞，天鹅将长颈项一扭，慢慢游走，连拍了几张，我没有了耐性，从石梯上走上来。“真奇怪，这里的麻雀不怕人。”我朝中国话的声音看过去，一支麻雀在一男两女三个中国人的脚边跳来跳去。待他们的好奇心满足而离开之后，我也带着好奇走近了那只体积极小，一点都不起眼的普通的麻雀，我蹲下去，让先生给我拍同它的合影，我将手伸向它，几乎要触到它的身子，它乖乖地面向我，昂着它短得几乎没有颈项的头，用一双小而敏锐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没有离开的意思。我最终没有让我的手触到它，我怕惊吓到它，它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自由，没有人类打搅的自由。
我起身继续在湖边转悠，我看到刚刚想同天鹅合影的那个石阶上，有好多人在那等着想拍同天鹅的合影。是呀，天鹅是美，实在是太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了，而这麻雀，极普通的小麻雀确实容易让人不屑一顾。此刻，我不禁想到一个忘年交画家朋友送的一本画册，其间画了很多在林间或静或飞或唱的小麻雀，每一只都那么有灵性，每一只都那么栩栩如生。一个学生曾问他为什么那样爱画麻雀，他说:“我就是只麻雀，我不敢抱翱翔蓝天、搏击长空的雄心壮志，却渴求有在林间飞来飞去的起码自由。”这个画家曾在文革中遭到过极不公正的待遇。
每种生灵都难免有灾有难，中国曾发生过一场声势浩大的“麻雀过街，人人喊打”的闹剧。全世界的麻雀，从古至今的麻雀，也从未像一九五八年的中国麻雀那样被毁灭在人网恢恢中。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但从我记事起就听大人们讲到这起人类对如此小的一种生灵的荒唐之举。但我记事起也亲眼看到了神州大地无数平凡而卑微的生命，在那个特定的年代所遭受的同麻雀一样的命运。
“喳、喳、喳”，一群麻雀从天空中飞过来，散落在湖边，来来往往的人类在湖边走来走去，但它们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惊吓，自由自在地在湖边跳来跳去。我也没有再去打扰它们，可能好奇的也只有我们，毕竟，在我生长的那片土地上的麻雀，都是一九五八年遭受劫难的麻雀的后代，它们似乎永远忘记不了它们的祖辈被轰赶在天罗地网中到处乱飞，找不着栖息之所的那场浩劫。慢慢地，相信它们也会明白，那片土地上的人类也同样没有忘记那段历史，正从保护生态环境、决策的科学化和民主化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他们也正在同它们做朋友，它们终有一天也会像这里的麻雀一样，不再惧怕人类。
我想，上帝在创造每一种生灵时都给了他们同样的尊荣。天鹅脖颈高挑，浑身雪白，一生大多数时间是安静的，它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展示它高贵典雅的气质，给人愉悦的视觉享受，但它同样有缺陷，它无法像大多数其他鸟类一样唱出甜美的歌声。麻雀根本无法与天鹅这种生灵相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是一样的生灵，也是自然生态环境中的不可或缺的成员。麻雀自身或许根本就不想同天鹅比美，虽然它也有时偷食点粮食，但更多的是恪尽职守，捕捉害虫，整天叽叽喳喳自得其乐地啁啾鸣唱，而这种鸣唱同自然界其它生灵一样，带给人类的是生活快节奏，欲望无止境之外的孤寂与清凉。
琉森湖畔风光迤逦，辉映着旧城区古意盎然的建筑与景致。中世纪圣母教堂依然屹立，巍峨的阿尔卑斯山高耸入云，还有欧洲现存最古老的廊桥之一的卡贝尔桥位在湖中，木结构的桥身优雅美丽，上面绘有众多与琉森相关的历史美丽画作，已经抹去了光艳色泽的彩绘和桥的本身在诉说着古老的历史。波光粼粼的湖中，天鹅悠游其间，包括麻雀在内的鸟儿要么鸣唱着飞过蓝天，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要么在湖的周围蹦蹦跳跳，真是美不胜收的世外桃源呀。
被雄伟的阿尔卑斯山环绕着，瑞士一样是恬淡幽静的世外桃源。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后花园，几百年没有战争，永久的中立国。在琉森城里，那只用以纪念1792年在法国英勇战死的瑞士雇佣兵的石雕雄狮，永远面露痛苦、无力地匍匐在地，绝望中渐渐死去的低吼、仍然紧握着武器的姿态，祈求世界和平，让人动容不已。
是呀，人类需要平等、自由、和平，自然界中的所有生灵亦然。
作者简介
钟红英，成长在一个“没有书的年代”，还好，在迷茫的青年时代，赶上大量书籍“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