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的快樂時光(李英利)
作品欣賞
理髮的快樂時光
一
翠柳中學背靠嶷嶺山坡，馬路旁，高大的梧桐濃郁碧翠。樹蔭下，等理髮的同學圍了一大圈兒。理髮師的雙手在一個塗滿肥皂泡沬的頭上揉來搓去。他扶起那個洗淨的頭，用毛巾在那水淋淋的臉上擦了把，那肥鼻頭闊嘴巴的娃娃臉，便生出一臉的憨笑來……
理髮師為他梳好頭髮，又用剪刀修理一番。
「大偉哥，好漂亮喲！」瘦小的李銳搶過板凳要坐。冷不防，胖乎乎的劉勇一膀子抗過李銳：「該我！」李銳不服氣：「該我呀！」終究，瘦的擠不過胖的，委屈地哭了，嘴裡嚷道：「不講理，欺負人……」
郭大偉給理髮師遞過三塊錢，理髮師說：「再掏兩塊。」郭大偉睜大驚異的眼睛向：「啥時候又漲價了？」理髮師笑笑：「街上早都漲到五塊錢了。」
「這……」郭大偉摸摸口袋，尷尬地對劉勇說：「借我兩塊錢。」
「哎呀！我，我只拿了五塊錢。」劉勇說。
郭大偉正在為難，一個梳羊角辮的姑娘走了過來，問道：「什麼事呀？大偉！」
她叫陸萍，跟郭大偉是同班同學。大偉是班長，陸萍是文娛委員。大偉說出借錢的事後，陸萍從口袋裡掏出五塊錢遞給大偉，郭大偉感激地接過錢說：「我只要兩塊錢。」「你全拿着吧！」陸萍笑了笑，輕捷地走了。
「大偉哥，你好幸福喲！」李銳朝陸萍的背影努努嘴，調皮地做個鬼臉，惹得同學們哈哈大笑。郭大偉臉兒漲得通紅，他擰着李銳的耳朵：「我叫你再胡說！」
理髮師正兜着圍裙給劉勇脖頸圍時，王濤躥過來，邊推劉勇，邊央求地說：「老朋友，發揚共產主義風格吧！瞧，我的頭髮都快扎辮兒啦！」說着就推過劉勇，聳聳鼻子坐在板凳上。
劉勇正要反攻，李銳也趁機撲了過來：「王濤，該我哩！你怎麼也這麼不講理呀！」
「該我！」
「該我！」……
幾個同學正吵得難分難解時，初三（二）班班主任趙老師走了過來，她，蘋果型臉蘢，豐盈紅潤，一雙溫柔的大眼睛，望着吵的面紅耳赤的同學，她笑了笑說：「你們沒有想想，這樣你爭我搶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嘛？自己的頭理了，別的同學理不丁怎麼辦？你們想過嗎？」
劉勇、王濤、李銳似乎受到啟發，三個人同時望了趙老師一眼，低頭沉思起來……
二
下活動的鈴聲響了，校園裡一片歡騰，同學們從各自的教室涌了出來。
趙老師腋下夾着教案，緩緩地朝辦公室走着。她是師範學校畢業的，前年為了支援山區教育來到這所鄉鎮中學。她一邊走一邊想，這個八百多人的學校，居然沒有一個專職理髮師，鎮上的理髮師每星期只來兩次，一次只理一個小時，同學們怎麼能不爭先恐後呢？……她想，如果組織一個義務理髮小組，一來可以解決同學們理髮難的問題；二來可以培養他們助人為樂的共產主義精神；三來可以為一些家庭困難的同學減輕經濟負擔……
這時，郭大偉走在去操場的路上，他在思考問題。王濤追了過來：「郭班長！你在思考什麼國家大事啊！」「嘿嘿！」郭大偉抬頭望望王濤說，「我在想理髮爭吵的事唄!」「真倒霉！趙老師不知在哪兒藏着，偏讓她碰上了。」王濤氣呼呼地說着，腳下一塊小石子，被他踢出老遠。石子落入池中，濺起無數水花……
嗨，真巧！水花正好濺在趙老師的皮鞋上，她撣捭腳，笑着朝郭大偉和王濤走了過來。
王濤做個鬼臉，不好意思地說：「趙老師，對不起！」
「沒什麼！」趙老師親切地問道：「你們在討論什麼問題呀？」
「嘿嘿！」郭大偉憨厚地笑道，「咱們這麼大的學校，沒有一個固定的理髮師，我想……」
趙老師猜測道：「你想成立個理髮小組，是嗎？」
「對，對。」郭大偉靦腆地笑道：「不知可以嗎？」
趙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個想法很好，我支持。」
「我擔心，初三了，老師和家長會不會有意見？」郭大偉說。
趙老師毫不猶豫地說：「難道只有課本上的ABC才是知識嗎？學會理髮掌握一種勞動技術，一張一弛，勞逸結合，既增長智慧，又陶冶情操，何樂而不為呢！」
郭大偉笑了，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澤……
三
第二天早飯後，初三（二）班教室的公布欄里，一張成立義務理髮小組的「告示」貼了出來，教室里像沸騰的湯鍋，男同學立刻把郭大偉圍了起來，這個喊，那個說，李銳站在板凳上，說：「大偉哥！給咱寫上。」
「寫上了。」
「給咱也寫一個。」一個胖乎乎的同學從教室外面闖進來喊道。
「好，最後一個。」郭大偉記上「丁健」的名字，放下筆，對踴躍報名的男同學說：「大家靜一靜，我宣布一下理髮小組的名單。下午召開第一屆第一次會議，我們的班主任趙老師還要講話哩！」郭大偉宣布了理髮小組的名單，同學們一下子散去。有名字的，手舞足蹈，喜形於色；沒有名字的，噘着嘴巴不高興。
郭大偉又宣布道：「這套理髮工具不要大家掏腰包，昨天趙老師說了，她自己出錢自己買，以實際行動支持咱們理髮小組。」
「嘩嘩嘩——」李銳帶頭鼓掌，同學們都跟着鼓起掌來。
「郭班長！理髮小組也應該有我們女同學的份兒！」陸萍冷不丁喊了一句。
「對！我們也參加！」女同胞們也跟着吵了起來。教室里一片沸騰，要不是上課鈴聲響了，女同胞們還不知要鬧出什麼新花樣哩！
四
數天之後，初三（二）班的理髮小組，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張羅，便正式開業了。
教室門前的空地上，劉勇胸前繫着一塊新圍布，坐在椅子上。郭大偉正滿頭大汗地擺弄推子，準備給劉勇理髮。圍觀的同學像欣賞魔術師表演精彩節目似的，都屏聲靜氣地等待着觀看郭大偉的特技鏡頭。
推子在劉勇頭上笨拙地開出一條犁溝，像收割機削過的麥茬兒參差不齊。忽然，推子捏不動了，郭大偉伸了下舌頭，急忙取推子，痛得劉勇呲牙咧嘴「哎喲——」一聲。
圍觀的同學笑得前仰後合，有的在擦眼淚。
「哎，哎！」王濤着急地向郭大偉示意，「推子要捏着往下退哩！」
郭大偉急忙捏着推子，慢慢地往後退着取了下來。劉勇這才鬆了口氣，苦着臉說：「哎喲，我的媽喲，你這簡直是在拔毛！」
郭大偉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抱歉道：「對不起，叫你受疼啦！」他邊說邊學着理髮師的樣子，吹吹推子上的頭髮，把推子放在耳邊，捏着聽響聲……
這下，郭大偉有經驗了。他把推子捏得很快，卻走得很慢，總算沒有再出現夾頭髮事故。頭髮僅剩一個尖頂了，他的推子還在不知所措地推呀推。陸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圓鏡，放在劉勇臉前，劉勇瞟了一眼，猛地跳起來：「哎喲，這不成了三毛流浪記啦！」
「嘿嘿！這……」郭大偉尷尬地不知所措。
劉勇對着小圓鏡，無可奈何地說：「乾脆，推個光頭算了。」
「好，好。」在同學們一陣鬨笑聲中，推子又一陣「軋軋軋」地響動，劉勇的光頭推好了。
五
劉勇的光頭，那哭笑不得的神情，使郭大偉一直心緒不定。上自習課做數學作業時，竟然將圓的圖形畫成了光頭圖。他想，這捏推子還真不簡單哩。郭大偉決定投師學藝。
星期天一大早，郭大偉騙媽媽說學校補課，便背了饃布袋，直奔鎮上。向陽鎮理髮店有個女理髮師，二十多歲，頭髮卷得像個雀兒窩。郭大偉一踏進理髮店，雀兒窩便操着異鄉口音，熱情地招你他：「坐，坐。」接着，她抱歉地笑笑說：「稍等會兒，我把屋子打掃一下就給你理。」
「不，不。」郭大偉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我不理髮。」
雀兒窩驚奇地問道：「那你幹什麼？」郭大偉紅着臉說：「我想，嘿嘿……」雀兒窩望着他胸前的校徽，不耐煩地說：「有嘛事，你說呀！」郭大偉只好如實地說明投師學徒的原委。雀兒窩卻冷冷地說：「咱這裡不收學徒。」大偉急了，說：「我站旁邊看着行嗎？」雀兒窩沒搭理他，只顧收拾她的屋子。郭大偉也拿起笤帚掃地，雀兒窩說：「你放下，我來。」郭大偉邊掃地邊說：「我沒事兒，反正閒着還是閒着嘛！」雀兒窩的心被一股暖流融化了，她禁不住跟郭大偉扯起閒來，問他的住址，問他的家境……
說話間，來了一位中年男子，雀兒窩給客人理髮，郭大偉站在一旁，不眨眼地盯着她的動作。客人剛一起身，他又趕緊把頭髮掃完送出去。當第二個顧客坐下時，雀兒窩捏着推子對郭大偉說：「瞧，使推子要手眼相隨。捏得緊，走得慢，推子緊隨頭皮轉，耳朵上邊翹翹起，千萬不敢挖進去。」她邊說邊操作。
郭大偉好不高興，他默默地背誦着理髮口訣。整整一個上午沒敢離開理髮店一步，抽空就問這問那。雀兒窩被問得有些厭煩了，可也不好意思不回答。直到店裡再沒有了顧客，雀兒窩要吃午飯了，郭大偉才戀戀不捨地離開理髮店。臨走時，他從兜里拿出兩個大紅蘋果遞給女理髮師。雀兒窩想：這孩子是個挺有心眼的人哩。她把郭大偉送出店門，還再三叮囑：「沒事兒再來呀！」
郭大偉回到學校，校園裡寧寧靜靜，他想對着鏡子在自己頭上試試。於是，他來到操場上，背靠籃球架，緊緊盯着鏡子裡的自己，吃力地任其推子在自己頭上出出進進爬上爬下。直到上自習的預備鈴聲響過後，他才匆匆地抹了抹脖子上的發屑，收起推子朝教室走去。
下課了，教室門外，劉勇戴着遮陽帽，一邊悠閒地哼着小調，一邊用手在腿上擊着節拍。沒提防，李銳從背後悄悄地拿下他的帽子，露出光頭來。同學們哄地笑了，丁健對幾個調皮同學嘰嘰喳喳地喊道：「嗨！看咱們的鑒真和尚回來了。」
劉勇追逐李銳，嬉鬧着，奪過帽子剛剛戴在頭上，郭大偉就走了過來。王濤一見郭大偉也戴頂遮陽帽，他奇怪地問丁健：「大偉怎麼也戴頂遮陽帽？」李銳說：「偵察一下。」王濤躡手躡腳地純其後，「唿——」地把他的帽子叼了過去，大偉不防，扭過後看見大家正盯着他的頭髮怔，他摸摸參差不齊的頭髮滿臉通紅，追趕王濤奪帽子。看稀奇的同學圍了一大圈兒，笑聲一陣接一陣。
陸萍走過來看了看，驚奇地叫道：「喲！咋成了這個樣子？」郭大偉笑笑說：「這是我自己對着鏡子推的。」說着，奪過遮陽帽又把頭捂了個嚴嚴實實……
六
第二天，郭大偉到向陽鎮理髮店，讓女理髮師給理了發。
郭大偉回到學校，找到班主任趙老師，談了理髮小組想請女理髮師做課外輔導員，趙老師同意了。
趙老師和郭大偉又來到向陽鎮理髮店，邀請女理髮師做課外輔導老師，女理髮師點點頭愉快地答應了。
校園裡，樹蔭下。王濤坐在凳子上，脖子上繫着一塊白圍布，郭大偉在女理髮師的指導下，推子有節奏地「扎扎扎」響動着，正面側面，烏黑的頭髮層層捲起，推過的頭髮齊刷刷的。王濤一照鏡子，嘿，像一位威武矯健的解放軍戰士，瀟灑而英俊，他禁不住喜上眉梢誇讚道：「還是郭班長的理髮水平大有長進喲！」
郭大偉聽了王濤的讚嘆聲，心裡感到甜滋滋的。
心有靈犀一點通。很快，李銳、劉勇、王濤、丁健等七名同學也學會了理髮技術，他們也能嫻熟自如地獨立操作了，而且理髮水平令人咋口驚舌，讚嘆不己。
女理髮師還組織陸萍等八名女同學成立理髮小組，女同胞的頭髮一律齊耳短髮，全都象電視熒光屏上的女兵一樣英姿颯爽，活潑開朗。
一轉眼，半年過去了，初三（二）班畢業考試結束了。郭大偉、陸萍等同學考入新的重點中學，他們把理髮工具和理髮技術傳授給初二的同學。翠柳中學理髮小組的光榮傳統象接力棒一樣發揚廣大，翠柳中學的學雷鋒理髮小組技術聞名遠揚。[1]
作者簡介
李英利，1964年出生於山西臨猗，運城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