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尤季娜
生平
玛丽亚·尤季娜1906年开始学习钢琴,后来进入圣彼得堡音乐院师事艾西波娃,1913年首次在公众场合中演出。按着尤季娜又向切列普宁(齐尔品的父亲)、布鲁门菲尔德等人学习,1923年第一次正式公开演出。尤季娜经由克伦培勒与亨德密特认识了西欧音乐,1930年起在全苏联各地演出并先后在列宁格勒与莫斯科音乐院任教。斯大林某次从广播中听到尤季娜弹奏的莫札特二十三号钢琴协奏曲后,立刻要求属下在当天傍晚把录音送上来。
尤季娜1950年参加莱比锡巴哈音乐节的演出,1954年在波兰巡回演出。从莫斯科音乐院被免职后,尤季娜继续在莫斯科的格涅辛音乐学校任教并举办独奏会,史特汶斯基在1962年首度回俄国时,尤季娜曾经在庆祝史特拉汶斯基八十大寿的音乐会中演出,1969年5月举办个人最后一场音乐会。玛丽亚·尤李娜的演奏气势恢宏,音乐最大的特色在于不墨守古典型式的成规而富有深刻的创造性。
过去的杰出音乐家常常被现代人神化。生存年代离现代愈远,这些音乐家的生平愈是容易被后人锦上添花,「创造」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传奇故事。不过,很少有艺术家能在生前就被称为「传奇人物」,而且她的生平是活生生摊开在所有人眼前。玛丽亚·尤季娜是个传奇人物,她被着墨最多的传奇故事是个性,然而这些后来被证实的事迹却被太多神秘的光环所围绕,以致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即使是最详尽的传记也无法贴切陈述尤季娜的刚烈个性以及她在当代伟大钢琴家中的地位。如果忽略尤季娜对宗教的虔诚信仰,我们就无法真正理解尤李娜的艺术,在强调无神论的苏联时期,尤季娜对宗教的虔诚态度完全和当时社会风气抵触:坚忍的性格让尤季娜在艺术与为人处世丝毫不肯向当局低头。她敢在政府的禁令下,与当时俄国社会所不容许的作曲家们往来并公开演奏这些人的乐曲,她从不向当权者谄媚示好,因此很自然的就被贴上「不妥协主义」的标签。由于尤季娜热爱形体与思想上的自由,她也为此付出极多代价:数度被学校解雇、政府以各种借口禁止她在音乐会舞台上出现,因此尤季娜一生注定生活在可怕的贫困当中。当时乐评界不喜欢她,真正的音乐行家也不相信她的天赋与才华,评论家更是无法,或者说是没能领略到她音乐中的深意。
尽管如此,尤季娜仍然以冷静的态度面对一切厄运。她从不抱怨物质生活,也不对新闻界或政府对她不公的报导及态度提出辩解,她真正在意的只是喜爱她音乐的爱乐者。因此年纪愈长,尤季娜愈是尽全力争取公开演出的权利。
作品评价
对尤季娜来说,「钢琴演奏家」不只要有熟练的弹奏技巧,还要能完全表达个人的艺术理念,而这也是她用来陈述个人信念与想法的方式。1917年,当时还只是个十多岁少女的尤季娜在日记中写道:「我知道艺术是到上帝那儿唯一的路。我不要求我的方式放诸四海而皆准,我知道应该还有其它的方法。不过,我认为这是我唯一可做的,神向我打开艺术的大门,对着我伸出其中一条分枝,那就是音乐。这是我的使命!我深信音乐就是我生命最重要的本质,而我只是诸多艺术中的小个体。」
玛丽亚·尤季娜听众喜欢尤季娜的音乐,然而他们走进音乐厅不只为了她精湛的技艺或是单纯欣赏音乐。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她的演奏中会有如临教堂的感觉,因此尤季娜的音乐并不能从传统的角度来评论,虽然她的弹奏技巧没有问题。本世纪少有钢琴家的演奏曲目深度与广度能与尤季娜相比,她和顾尔德一样都热中于钻研风格完全呈两极化的复音音乐与诺诺、史托克豪森等人的现代作品。不过,尤季娜并不偏废一般传统如贝多芬、浪漫乐派与俄国作曲家(尤其是史克里亚宾)的作品。而她演奏最多的是巴哈、贝多芬与萧士塔高维契的乐曲。
我相信尤季娜奇特的选曲方向一定会引起严厉的学院派以及对艺术抱有浪漫情怀的人之间的争论,也因此尤季娜的演奏会引来完全极端的看法。尤季娜忠于自我,她的音乐与诠释不受任何教条与模式束缚,所以我们很难为尤季娜的音乐下定义或是分门别类:她的音乐时有学院的严谨(如使用踏板),有时候又能以几近于管弦乐团的丰富音色风靡听众(她常在乐谱加上「齐奏」、「弦乐」、「不管乐器」等小批注)。
有些爱乐者指责尤季娜过于个人主义,甚至涅高兹都曾对尤季娜的任性感到惋惜。不过,我认为这些责难对尤季娜并不公平。从她所留下的录音中,我们可以发现她并没有传说中的独断独行。如同某位乐评人所言,尤季娜的音乐信条不是「我想这么做」,而是「我用这种方式理解」。尤季娜的音乐个性是很强烈,但是她不会因此去破坏作曲家原有的创作概念。
乐评人与作曲家包格丹诺夫--贝瑞佐夫斯基对尤季娜的论点值得先提出来:「这个有一头平滑柔顺发丝与小巧脸蛋的女人穿着一件暗色外衣,旁若无人似的走上舞台并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她用手帕擦拭自己的手与琴键后又静默了一阵子,所有优雅的动作似乎都在为某件不寻常而且有意义的事做准备。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净化情感,而尤季娜的演出也不让在场的听众失望。」
尤季娜从少女时期就对巴哈的音乐有特殊亲切感,她在音乐院毕业音乐会上就是弹奏十二平均律。器乐曲之外,尤季娜也研究过巴哈的清唱剧、合唱曲、受难曲及弥撒。她阅读舒魏策尔(AlbertScweitzer)所撰写关于巴哈的书籍并把它传授给学生,因此尤季娜的演出曲目光是巴哈的作品就高达八十首以上。宗教信仰对尤季娜如何诠释巴哈作品的理性与哲学层面上也有很大的影响。萧士塔高维契曾经回忆道,他和尤季娜的老师尼古拉耶夫曾经告诉他:「听听看她是怎么弹奏四声部赋格:每一个声部都有自己独特的音色,理论上这是不可能事,但是我仔细听每一个声部,而它们真的都有自己的声音。」这种情形也在《郭德堡变奏曲》中出现,尤季娜真的实现舒魏策尔书中的要点。舒魏策尔坚信,声部音乐不只在展现声音的天然魅力,还要有发自本身的喜悦与满足。尤季娜以不同的方式处理每一段变奏,而动态对比与Z由奔放的想像空间都能引起听者的注意力。
尤季娜的贝多芬和巴哈一样不落俗套。不过,尤季娜自己承认是经过长时间的历炼才渐渐理解贝多芬的作品:「我不敢弹奏他的作品。(虽然)我已经看到了恒星与行星,但是我仍然被人阳的光芒所迷惑。我无法瞎着眼弹琴。」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季娜演奏贝多芬的机会也愈多。
《狄亚贝里》主题变奏是尤季娜最爱的作品之一,曾多次在莫斯科与列宁格勒演出,她的诠释同样充满个性与变化但是又不破坏乐曲的整体感与流于过度即兴。或许有人不同意这种观点,不过尤季娜的自信却强迫我们不得不接受她对乐曲结构的掌控:她在几乎可说是全曲中最重要的第十四段变奏(庄严的)立下难以超越的里程碑;第十九段变奏(急板)的开始乐段与第二十九段变奏(不过份的慢板)在赋格部份达到乐曲的最高潮。
最后是贝多芬《英雄》主题变奏。这首作品的主题取自贝多芬芭蕾音乐《普罗米修斯的造物者》中的对舞舞曲,后来在《英雄》交响曲终乐章也出现过,故而得名。从贝多芬的时代来看,这是一首划时代的作品,因为乐曲主题是从低音声部渐次开展。《英雄》主题变奏给人最大的印象在于原创性与千变万化的特质,有时更像是一首首没有休止的舞曲。表面上这样的特色并不适合尤季娜,因为除了缓板之外,它不够朴素。尤季娜在这儿依然是个性十足,她不以热情或炫技来吸引听众,而是给听众直接享受作曲家原创力的机会,证明了朴实无华的演奏风格与人世间的欢乐并无抵触。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