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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閏之(1048—1093),女,北宋眉州青神(今四川眉山市青神縣)人。她是北宋著名文學家蘇軾的第二任妻子。蘇軾的第一任妻子是王弗,她則是王弗的堂妹。王閏之出嫁之前,家中稱其「二十七娘」[1]。性格溫和,知足惜福。 王閏之與蘇軾共同生活的時間, 從熙寧元年 ( 1 0 6 8年) 到元祜八年 ( 1 0 9 3年) , 共計 2 5年共同生活經歷。其時蘇軾的年齡為3 3~5 8歲,王閏之的年齡為 2 1—4 6歲。這是蘇軾人生起伏最大的時期。王閏之陪伴蘇軾從家鄉眉山來到京城開封,爾後輾轉於杭州一密州一徐州一湖州一黃州一汝州一常州一登州一開封一杭州一開封一穎州一揚州一開封 , 「 身行萬里半天下」, 默默無聞地陪伴蘇軾度過人生最重要的階段,歷經坎坷與繁華。王閏之伴隨蘇軾的時間最長, 而且是蘇軾生活最為動盪時期的家庭主婦。雖然生活時間的長短不能作為評判感情是否深厚的唯一依據,但至少是值得重視的一個依據。

王閏之
出生 1048年
逝世 1093年
別名 二十七娘
籍貫 四川眉山
職業 擅長炊茶採桑的家庭主婦

目錄

人物經歷

蘇軾後來在哀悼第二位岳父的《祭王君錫文》中說:軾始婚媾,公之猶子。允有令德,夭閼莫遂。惟公幼女,嗣執罍篚。恩厚義重,報宜有以。(《蘇軾文集》卷六十三) 「猶子」便是侄輩,這說明王君錫是王弗的叔叔,閏之即是王弗的堂妹。「罍」是燒茶的泥罐,「篚」為採桑用的竹筐,這兩個字雖是謙辭,卻恰如其分地表明閏之的當時的身份:一個擅長炊茶採桑、地地道道的村姑。

出嫁原因

本來王弗侍親甚孝,對蘇軾關懷備至,二人情深意篤,恩愛有加。可惜天命無常,治平二年五月(1065年)王弗卒,年方27。所餘一子蘇邁,年僅6歲。

有人猜測,王閏之能以11歲的年齡差距,給姐夫做填房,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從小暗戀姐夫。這有些八卦,也有推測王閏之應是被蘇軾對堂姐的一片深情所感動,還有就是對蘇軾文采和人品的仰慕。她知道,這樣的男人,足以託付一生,嫁給他,才有真正的安全感。其實從蘇軾公元1093年(北宋元祐八年)寫的《祭亡妻同安郡君文》[2]中,可以看出點端倪:

昔通義君,沒不待年;嗣為兄弟,莫如君賢。婦職既修,母儀甚敦。三子如一,愛出於天。(《蘇軾文集》卷六十三)

「通義君」為朝廷後來對王弗的追封,「沒不待年」,說明在王弗去逝尚不到一年,蘇軾和閏之的婚事便已定下。這樣做目的很簡單:惟有閏之作為繼室,王弗所留下的幼兒蘇邁才會得到精心呵護。果然,閏之對姐姐的兒子和自己後來所生的蘇迨蘇過,「三子如一」,皆同己出,蘇軾不久便重新有了和諧、美滿的家庭。

名字由來

根據自己在娘家的排行,新娘子原叫二十七娘,「閏之」這個名字,顯然是蘇軾給取的,她所出生的慶曆八年閏正月,而閏之恰恰生於這個閏月里,「閏」的字面意義就是不期然而然地「增多」,對於蘇軾來說,青年喪妻,只好無奈地給孩子找個繼母,也與「閏」字吻合。

考察蘇家族譜,我們發現,蘇家的女人與當時社會大多數女性一樣,都沒有正式名字。蘇軾祖母稱史氏,母親也只叫程夫人,而蘇轍的妻子一輩子安於「史氏」之稱,惟有蘇軾的兩個夫人和侍妾王朝雲,都和男人一樣,擁有自己的名、字,這在當時是很少見的。從這一點來說,嫁給蘇軾這樣一位大文人,是她們莫大的幸運。

不僅如此,閏之比王弗更進一步,有了自己的字:季璋。由此可見王閏之在娘家排行老四。

人物評價

與蘇軾共同生活時間

一般論者認為,王閏之雖然伴隨蘇軾生活時間最長,蘇軾卻沒有為王閏之留下什麼文字。言為人之心聲, 從蘇軾留下的詩 、詞、文分析蘇軾對三位王姓伴侶的感情 ,確實是最有說服力的, 筆者對蘇軾寫給王閏之的詩、 詞、文做了統計,茲敘述於後。 直接、間接為王閏之創作的作品,與王弗王朝雲比較,蘇軾寫給王閏之的作 品相對說沒有那麼大的名氣 , 但並不像有的論者 所說絕無僅有。值得注意的是, 雖然文章名氣不那麼大, 但王閏之同蘇軾共同生活的每個時期幾乎都可以在蘇軾作品中看見其身影, 茲按時間先後分述於後。第一次通判杭州時, 飛雪似楊花。猶不見家。對酒捲簾邀明月,風露透窗紗。恰似嫦娥憐雙燕,分明照、畫梁斜。」 蘇軾思念閏之,卻從閏之的角度寫思念自己,這種代言體雖是傳統寫法, 卻別有情趣。因為代言體一般所代的對象是歌兒舞女, 而本詞所代的對象是深愛自己的妻子,舊瓶中裝了新酒。這是與同類詞最大的區別, 曲折深婉地抒發了對閏之的深切思念 , 具有較高的審美價值和較強的藝術感染力。另外與閏之有關的詩則有《臘日游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 天欲雪, 雲滿湖, 樓台明滅山有無。水清石出魚可數 , 林深無人鳥相呼。臘日不歸對妻孥,名尋道人實自娛。 」剛到杭州不久,能夠「臘日不歸對妻孥, 名尋道人實自娛」 ,關鍵是有一個好的賢內助,否則是沒法享受這種閒情逸緻的, 這從一個側面反襯了閏之的能幹。這種對妻子的誇讚在《明日重九 ,亦以病不赴述古會, 再用前韻》 更為明顯 :「可憐吹帽狂司馬, 空對親舂老孟光。」

在湖州被逮的恐怖時刻,《 題楊朴妻詩》的冷笑話生動再現了當時的情景 :真宗東封還 ,訪天下隱者,得杞人楊朴, 能為詩。召對,自言不能。上問臨行有人作詩送否?朴言:「 無有。惟臣妻一絕云: 且休落魄貪杯酒, 更莫猖狂愛詠詩。今 日捉將官里去, 這回斷送老 頭皮。 」 上大笑, 放還山。余在湖州, 坐作詩追赴詔獄, 妻子送余出門,皆哭。無以語之,顧老妻日: 「 子獨不能如楊處士妻作 一詩送我乎?」 妻不覺失笑 ,予乃出。

在《黃州上文潞公書》的事後追述中,王閏之的形象亦栩栩如生: 「軾始就逮赴獄,有一子稍長,徒步相隨。其餘守舍 ,皆婦女幼稚。至宿,御史符下, 就家取文書。州郡望風, 遣吏發卒,圍船搜取 , 老幼幾怖死。既去 ,婦女恚罵日:『是好著書,書成何所得 而怖我如此!』悉取燒之。比事定,重複尋理,十亡其七八矣。」 湖州被逮,由於事出突然,再加上「州郡望風,遣吏發卒,圍船搜取」 故意製造的恐怖氣氛,王閏之和家人當時處於非常驚恐的狀態中——「老幼幾怖死」,情急之下將招致災禍的詩書「 悉取燒之」 應該屬於正常反應,完全在情理之中。

後來有的論者將此作為蘇軾與閏之感情產生芥蒂的原因,既離開了當時特定的背景,也對蘇軾豁達、寬容的個性缺乏真正的認知。 如果蘇軾認為王閏之當時燒詩書不可原諒那就無法理解爾後不久在御史台獄留下的絕命詩。在絕命詩中(《予以事系御史台獄,獄吏稍見侵,自度不能堪,死獄中,不得一別子由,故作二詩授獄卒梁成,以遺子由,二首》),作者牽掛的除了弟弟, 就是老妻王閏之:「 額中犀角真君子, 身後牛衣愧老妻。 」 作者在這裡不是怪老妻, 而是愧對老妻 , 蘇軾說得很明白。 在黃州 , 著名的《後赤壁賦》 同樣有閏之體貼周到的身影: 「是歲十月之望 , 步自雪堂, 將歸於臨皋。二客從予, 過黃泥之坂。霜露既降, 木葉盡脫。人影在地, 仰見明月。顧而樂之, 行歌相答。已而嘆日:『有客無酒 ,有酒無餚,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 客 日: 『今者薄暮, 舉網得魚 , 巨口細鱗, 狀如松江之鱸。顧安所得酒乎?』 歸而謀諸婦。婦日: 『 我有斗酒, 藏之久矣, 以待子不時之須。 』 於是攜酒與魚, 復游於赤壁之下。」 我們 今天得以欣賞流傳千古的《後赤壁賦》,其實包含了閏之的功勞: 「 我有斗酒, 藏之久矣, 以待子不 時之須。」閏之的細心周到,為蘇軾夜遊赤壁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助興之物。這是一份妻子的愛 , 從 這份愛中甚至能讓人隱隱約約感受到母愛的體貼。在與當時好友章惇的書信中, 還為後人留下 了閏之另一個難忘的側面 : 「 ……昨日一牛病幾死。牛醫不識其狀,而老妻識之 ,日:『此牛發豆斑瘡也, 法當以青蒿粥 啖 之。』用其言而效。」 (《與章子厚書》)閏之的幹練在此得到了傳神的再現。在黃州的艱苦歲月,是閏之的體貼、 周到、 能幹, 使蘇軾度過了危機, 因而才有蘇軾對 閏之「 子還可責同元亮,妻卻差賢勝敬通」 的由衷稱讚(《 次韻和王鞏六首》 之五)

墓志銘、 祭文 蘇軾寫給王閏之的祭文為《祭亡妻同安君》, 內容比寫給王弗、王朝雲的墓志銘豐富得多 , 對王閏之一生做了真實而客觀的總結,值得認真分析。首先, 一視同仁地對待三個兒 子——「三子如一, 愛出於天」 。這對繼母來說尤其重要, 「家和萬事興」 , 對子女的愛不分彼此、 沒有厚薄 , 是維持家庭和睦的保證, 而有一個和睦、 溫馨的家庭, 既可屏去外界的風浪, 又能給「出沒波濤」 的時代弄潮兒蘇軾帶來安謐和溫暖。其次, 對生活的甘苦處之怡然——「 從我南行,菽水欣然。湯沐兩郡,喜不見顏」 。閏之雖然出身農家 , 卻具有大家風度 , 無論蘇軾貶居黃州, 還是後 來飛黃騰達, 面對天翻地覆的生活境遇,閏之卻不改聲色, 處之泰然。牛衣耕織,從不埋怨, 錦衣玉食, 也不驚喜。第三,夫妻回歸故園心結不能實現的悲痛 : 「我日歸哉,行返丘園。曾不少須, 棄我而先。孰迎我門, 孰饋我田。已矣奈何,淚盡目干。旅殯國門, 我實少恩。惟有 同穴,尚蹈此言。」回歸故園是蘇軾一生的心結, 特別是在元祐後期,賈易、朱光庭、趙挺之等出於私人恩怨、個人權利考量無端攻擊蘇軾 , 更堅定了蘇軾早退、回歸田園的意願。但究竟是回眉山老家, 還是去常州定居,蘇軾其實是猶豫的。元祐七年(1092年)三月,東坡由潁州移知揚州, 他的學生晁補之為揚州通判, 以詩來迎。他在《次韻晁無咎學士相迎》 詩里說 :「且須還家與婦計,我本歸路連西南。」蘇軾在詩中對自己的弟子說,這種大事必須徵得閏之的同意, 可見閏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蘇軾對「老妻」 的那份信賴和倚重,已超越尋常的夫妻愛戀, 升華為對母性的眷戀。當時東坡已在常州買下田地, 由長子蘇邁料理。閏之想回老家眉山、青神,這也是蘇軾一生的企望 , 兩人遂達成默契, 那就是退出官場、 回歸故里。故里留有他們童年和青春時代的美好回憶 , 有他們熟悉的人 、 熟悉的山、 熟悉的水 ……元祐八年(1093年)八月一 日, 閏之在汴京染病去世 , 面對先己而去的閏之, 夫妻生不能同歸 , 「 惟有同穴,尚蹈此言」 。作者的悲痛真實而感人, 其美學張力與《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 《西江月》(玉骨那愁瘴霧)一樣具有震撼人 心的魅力 , 顯露了蘇軾深藏在內心深處對閏之的依戀之情。 另外還需要特別注意的一個事實是 ,蘇轍為閏之特意寫了兩篇祭文——《祭亡嫂王氏文》《 再祭亡嫂王氏文》。《祭亡嫂王氏文》 最能代表蘇軾家族對王閏之的評價: 「 兄坐語言,收畀叢棘。竄逐邾城, 無以自食。賜環而來 , 歲未及期。飛集西垣, 遂人北扉。貧富戚忻, 觀者盡驚。嫂居其問,不改色聲。冠服餚蔬, 率從其先。性固有之,非學而然。 」 蘇轍《 欒城後集》 卷二十一蘇轍對閏之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 最後也是蘇轍將蘇軾與閏之安葬在一起。蘇軾與閏之雖然沒有「同歸」 家鄉眉山, 但至少在異鄉實現 了「死同穴」 的遺願,為人生畫了一個不太圓滿的句號。

成長曆程

值得注意的是,蘇軾所娶的王閏之,當年已經二十一歲。根據宋代禮儀,「女子十四至二十」,如果不是喪服在身,「皆可成婚」。從蘇家的八娘十六歲嫁給程之才、王弗十六歲嫁給蘇軾、史氏十五歲嫁給蘇轍來看,眉山女子,出嫁之日多在十五六歲之間。那麼,閏之為何二十一歲還待字閨中呢?

原因只能有一個:將閏之嫁到蘇家接替堂姊,給蘇軾當繼室,這樁姻緣,極有可能是王弗在病危之際作出的安排。否則,蘇軾身為兩中制舉的「天子門生」、從六品的直史館官員、歐陽修多次公開宣稱他將是未來天下的文章宗師,不可能去娶一名韶華已逝的村姑。

這一點,確實被研究蘇軾、為其修譜的學者們所忽略了。也許給不甚精通文墨的「二十七娘」取字,是在蘇軾納朝云為妾前後,因為朝雲跟隨蘇軾,取字「子霞」;既然侍妾有字,夫人豈能沒有?

閏之第一次被蘇軾在詩文中向外人提起,便是以賢妻身份。

熙寧四年(1071)十一月二十八日,蘇軾抵達杭州,出任通判。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一日,他便去西湖尋訪恩師歐陽修所介紹的朋友、孤山詩僧惠思惠勤。在《臘日游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這篇名作里,他非常灑脫地寫道:

天欲雪,雲滿湖,樓台明滅山有無。

水清石出魚可數,林深無人鳥相呼。

臘日不歸對妻孥,名尋道人實自娛。

在宋代,臘日是個公休日,皇上在這天賜給官員醫藥,平民百姓也互通有無,「閭巷家家互相饋送」。在初到杭州,需與同事、鄰里多打交道的日子裡,蘇軾放棄了人情往來,獨自跑到孤山去尋僧會詩,還得意地說「臘日不歸對妻孥」,正說明家中和「閭巷」之事妻子全能應對,這樣他才得以遠離塵世喧囂,到清靜的孤山觀水賞魚,與鳥雀相呼。當時閏之在開封所生的兒子蘇迨尚不能走路,蘇軾大伯父蘇澹的長孫又病故於京城,侄子的遺孀及兩個侄孫只好由他們撫養着,老奶媽年紀又大,十幾口人的家務,全然交給閏之,蘇軾的「灑脫」,實在是一種幸福。 蘇軾眼中的閏之

蘇軾後來在重陽節寫的一首詩里,這樣稱呼自己的閏之:

可憐吹帽狂司馬,空對親舂老孟光。——《明日重九,亦以病不赴述古會,再用前韻》

「司馬」是通判的代稱,「孟光」則是漢人梁鴻的妻子。《後漢書》說梁鴻在江南給人做隨從時,妻子孟光親自舂糧,以維持生計,她與丈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老孟光」這個比喻,足以見出閏之勤勞能幹,與丈夫相濡以沫,感情十分深厚。

蘇軾後來在給好友王鞏的一首詩中,給愛妻閏之以更高的評價:

子還可責同元亮,妻卻差賢勝敬通。——《次韻和王鞏六首》之五

「元亮」是隱逸詩人陶淵明的字,陶淵明在歸耕田畝時,曾作《責子詩》,告誡兒子們不要懶惰。蘇軾這兩句詩,前面是點綴之詞,妻子非常賢惠,才是他所標榜的。

「敬通」是東漢大鴻臚馮衍的字。《後漢書》稱馮衍「幼有奇才,年九歲,能誦《詩》」,「博覽群書」一詞,就出自對他的評價。馮衍學問、人品都好,更講究氣節,遺憾的是他娶了個特別悍妒的妻子,終生牢騷不斷,甚至給小舅子寫信,要求將老婆休掉。正因為此,《世說新語》的作者劉義慶才自嘲說,我與馮衍馮敬通相比,有三點十分相同:一是為人慷慨,有高風亮節;二是剛直敢言,不為世俗所容;第三就是屋裡頭有個厲害的老婆,家道坎坷。蘇軾也喜歡無事自嘲,夫人若有一絲專橫,他早就像劉義慶那樣叫苦了,「妻卻差賢勝敬通」一語,說明實在無可挑剔,自己這輩子比馮衍幸福多了。

有趣的是,蘇軾在詩後還寫下這樣的自註:

仆文章雖不逮馮衍,而慷慨大節乃不愧乃翁。(馮)衍逢世祖英睿好士而不遇,流離擯逐,與仆相似。而衍妻悍妒甚,僕少此一事,故有「勝敬通」之句。

蘇軾生性狂放豪縱,只有像閏之這樣賢淑的女人,才能給予他更多的自由,才容得蘇軾將自幼生在歌台舞榭的時尚女子朝雲收在身邊,並與之終生和睦相處。也許王弗深知堂妹性情豁達、任勞任怨,才在臨危之際特意安排她來照料自己不善理家的丈夫和幼小無依的兒子?

閏之的性格特點

王閏之性格柔順賢惠。在黃州的時候,蘇軾心情鬱悶,而小孩還在他面前牽衣哭鬧,蘇軾要發火,王閏之開導蘇軾說:「你怎麼比小孩還痴,為什麼不開心點呢?」蘇軾聽後正有所感愧,王閏之又洗滌好酒杯放在他面前。這件事被蘇軾寫進了詩里。在黃州苦澀艱辛的歲月中,有賢妻如此,對蘇軾來說是一種大安慰。

賢淑決不是盲從,更不等於逆來順受。閏之跟隨蘇軾十六年,歷經杭州、密州、徐州、湖州官任,共同遭受責居黃州的生涯,後又從朝廷到州郡,再由州郡回朝廷,幾起幾落,顛沛流離,但她在蘇軾的生活中,決不是可有可無之人。請看下面一例:

蘇軾剛到密州當太守時,正值天下大旱,蝗災四起,百姓饑饉,民不聊生。蘇軾到任伊始,便投身滅蝗,接着扶困濟危,沿着城牆揀拾棄嬰,最後與百姓一道挖野菜,度饑荒,幾乎到了身心交瘁的地步,偶爾在家裡發點脾氣,對孩子說話聲音大些。是可以理解的。蘇軾有首《小兒》詩,就記載着家中發生的一件小事:

小兒不識愁,起坐牽我衣。我欲嗔小兒,老妻勸兒痴。兒痴君更甚,不樂愁何為?

還坐愧此言,洗盞當我前。大勝劉伶婦,區區為酒錢。

這個小兒應是閏之在杭州生的蘇過,當時僅四歲,見到父親從外面回來了,大概是想要點好東西吃。蘇軾又累又餓,也許是剛剛挖完杞菊、揀罷棄嬰,身心交瘁,於是就發了脾氣。所謂「兒痴君更甚,不樂愁何為」,是記述閏之的話,你怎麼比他還任性?回到家就生氣,幹嘛不找點樂子呢?」既有責怪,又有憐愛,還有對丈夫、兒子的雙重關懷。接着她就給丈夫洗淨茶盞,砌上新茶,或許是端上蘇軾喜歡的密州「薄薄酒」,用融融暖意讓丈夫回到家庭的溫馨之中。

此時蘇軾除了自責之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大勝劉伶婦,區區為酒錢」,說的是另一個故事。晉代名士劉伶是個酒鬼,家裡只要有點錢,就被他拿出去買酒喝。為幫他改掉酗酒的毛病,劉夫人常把酒給藏起來,甚至「捐酒毀器」,把酒潑掉,酒器砸了,弄得劉伶在家裡只好整天說謊、騙酒喝。蘇軾認為閏之的德行,大勝於劉伶夫人,愛而不溺,怨而不肆,像這樣惟妙惟肖的詩,這樣真真切切的生活感受,不是對閏之最好的讚頌麼?

與蘇軾生死與共

在王閏之過生日之際,蘇軾放生魚為她資福,並作《蝶戀花》紀事。詞中「三個明珠,膝上王文度」,是讚美她對三個兒子都一視同仁,疼愛不分彼此。王閏之和王弗的家鄉都是眉州青神,那裡江山秀美,岷江穿境而過。在漫天曼陀花雨中,山嶺青翠,碧水孱湲,佳氣蔥鬱,生於江畔人家的王閏之,在蘇軾眼裡,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

王閏之是一個典型的傳統家庭婦女。蘇軾「烏台詩案」[3]被捕入獄,王閏之驚怖之下,擔心那幫小人還會從詩文中找出蘇軾的罪狀,於是把蘇軾的詩稿焚毀。這件事也成了千百年來喜歡蘇軾的人們心中一個永難彌補的遺憾。

儘管如此,王閏之也並非沒有藝術細胞。蘇軾一家在汝陰的時候,一天晚上,堂前梅花盛開,月色鮮霽,王閏之叫蘇軾請朋友到花下飲酒,她說:「春月勝如秋月,秋月令人悽慘,春月令人和悅。」蘇軾大喜說:「我還真不知道你會詩。剛才你說的話,真是詩家語言。」所謂真詩在民間,並不會寫詩的王閏之不經意間卻說出了富有詩意的語言,給了蘇軾靈感,讓他寫了一首《減字木蘭花》:

春庭月午,搖盪香醪光欲舞。

步轉迴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輕雲薄霧,總是少年行樂處。

不似秋光,只與離人照斷腸。

王閏之陪伴蘇軾經歷了宦海的大起大落。他們共同生活了25年,先後歷經著名的「烏台詩案」和「黃州貶謫」,經濟最困難時,和蘇軾一起採摘野菜,赤腳耕田,變着法子給蘇軾解悶。她去世時,葬禮極為隆重,蘇軾親自寫了祭文《祭亡妻同安郡君文》,承諾「唯有同穴,尚蹈此言」。

王閏之的靈柩一直停放在京西的寺院裡,10年後,蘇軾去世,蘇轍將其與王閏之合葬,實現了祭文中「惟有同穴」的願望。王閏之終於和蘇軾合葬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