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吟 李白
玉壺吟是一首古體詩。此詩抒寫了「壯心惜暮年」、抱負無法實現的苦悶,並以醜女效顰為喻來表現詩人鄙視權貴、恥與為伍的傲岸性格,反映了他當時內心的抑鬱和憤慨。全詩豪氣縱橫而不失之粗野,悲憤難平而不流於褊急,詩筆擒縱結合,亦放亦收,波瀾起伏;文氣渾灝流轉,變化入神。
目錄
原文
李白〔唐代〕
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
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
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
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
朝天數換飛龍馬,敕賜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西施宜笑復宜顰,醜女效之徒累身。
君王雖愛蛾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
譯文
昔者烈士擊玉壺而悲歌,以傾吐吐心之躊躇,而惜其暮年將至。而今我三杯老酒下肚,拔劍對舞秋月,碩慨高詠,想起今後的日子,不覺使人涕淚滂沱!想當年初接詔書之時,侍宴宮中,御筵上舉杯朝賀,頌揚萬乘之主,九重之內,嘲弄王公權貴於赤墀之上。朝見天子曾屢換飛龍之馬,手中揮舞着御賜珊瑚玉鞭。我像東方朔一樣,好像是天上的謫仙下凡,大隱於朝堂之內,而世人不識。我又像西施一樣笑顰皆宜,大得君王恩寵。而醜女們卻東施效顰,愈學愈丑。當是之時,我的得意和高興,而今日卻不同了。君王雖仍愛蛾眉之好,但無奈宮中妒女讒毀。我即使是西施一般的美人,也無法在宮中立足了。
創作背景
此詩一說當作於唐玄宗天寶二年(743年)秋天李白供奉翰林時,其時已遭小人饞毀,帝王疏遠;一說大約作於唐玄宗天寶三載(744年)供奉翰林的後期,賜金還山的前夕。朱諫曰:「按《玉壺吟》者,以篇首二字以為題,白所自為之辭也。是供奉之時,被力士、貴妃讒間,將求還山之日歟?」
鑑賞
清代劉熙載論李白的詩說:「太白詩雖若升天乘雲,無所不之,然自不離本位,故放言實是法言。」(《藝概》卷二)所謂「不離本位」,就是指有一定的法度可尋,而不是任其橫流,漫無邊際。《玉壺吟》就是這樣一首既有奔放的氣勢,又講究法度的好詩。全詩充滿着鬱勃不平之氣。按氣韻脈絡而論,詩可分為三段。
第一段共四句,主要寫憤激的外在表現。開頭兩句居高臨下,入手擒題,刻畫了詩人的自我形象。他壯懷激烈,孤憤難平,像東晉王敦那樣,敲擊玉壺,誦吟曹操的名篇《龜雖壽》:「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烈士」、「壯心」、「暮年」三個詞都從曹詩中來,說明李白渴望建功立業,這一點正與曹操相同。但他想到,曹操一生畢竟幹了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而自己卻至今未展素志,不覺悲從中來,憤氣鬱結。三杯濁酒,已壓不住心中的悲慨,於是拔劍而起,先是對着秋月,揮劍而舞,忽又高聲吟詠,最後眼淚奪眶而出,涕泗漣漣。「忽然」兩字把詩人心頭不可自已的憤激之情寫得十分傳神。四句一氣傾瀉,至此已是盛極難繼。兵家有所謂「以正合,以奇勝」的說法。這四句正面書憤,可說是「以正合」,下面別開一途,以流轉之勢寫往事回憶,可說是「以奇勝」。
「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兩句,如異峰突起,境界頓變。詩人一掃悲憤抑鬱之氣,而極寫當初奉詔進京、皇帝賜宴的隆遇。李白應詔入京,原以為可施展抱負,因此他傾心酬主,急於披肝瀝膽,輸寫忠才。「揄揚」兩句具體描寫了他在朝廷上的作為。前一句說的是「尊主」,是讚頌皇帝,後一句說的是「卑臣」,是嘲弄權貴。「朝天數換飛龍馬,敕賜珊瑚白玉鞭」,形象地寫出了他受皇帝寵信的不同尋常。「飛龍馬」是皇宮內六廄之一飛龍廄中的寶馬。唐制:學士初入,例借飛龍馬。但「數換飛龍馬」,又賜珊瑚「白玉鞭」,則是超出常例的。以上六句字字從得意處着筆。「鳳凰」兩句寫平步青雲,「揄揚」兩句寫宏圖初展,「朝天」兩句寫備受寵渥。得意之態,渲染得淋漓盡致。詩人騁足筆力,極寫昔日的騰踔飛揚,正是為了襯托時下的冷落可悲,故以下便作跌勢。
「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東方朔被漢武帝視作滑稽弄臣,內心很苦悶,曾作歌曰:「陸沉於俗,避世金馬門,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廬之下。」(《史記·滑稽列傳》)後人有「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晉王康琚《反招隱詩》)之語。李白引東方朔以自喻,又以謫仙自命,實是出於無奈。從無限得意,到大隱金門,這驟然突變,可以看出詩人內心是非常痛苦的。「世人不識」兩句,鬱郁之氣,寄於言外,與開頭四句的悲憤情狀遙相接應。以上八句為第二段,通過正反相照,詩人暗示了在京橫遭毀誣、備受打擊的不幸。忠憤節氣,負而未伸,這也許就是詩人所以要擊壺舞劍、高詠涕漣的原因。
第三段四句寫詩人自己堅貞傲岸的品格。「西施」兩句是說自己執道若一,進退裕如,或笑或顰而處之皆宜,這種態度別人效之不得。辭氣之間,隱隱流露出傲岸自信的個性特徵。當然,詩人也很清楚他為什麼不能施展宏圖,因而對朝廷中那些妒賢害能之輩道:「君王雖愛蛾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這兩句話用《離騷》旨趣,託言美人見妒,暗寓士有懷瑾握瑜而不見容於朝的意思,蘊藉含蓄,寄慨遙深。
明代詩論家徐禎卿說:「氣本尚壯,亦忌銳逸。」(《談藝錄》)書憤之作如果一味逞雄使氣,像灌夫罵座一般,便會流於粗野褊急一路。李白這首詩豪氣縱橫而不失之粗野,悲憤難平而不流於褊急。開頭四句入手緊,起勢高,抒寫胸中憤激之狀而不作悲酸語,故壯浪恣縱,如高山瀑流,奔瀉而出,至第四句頓筆收住,如截奔馬,文氣陡然騰躍而起。第五句以「初」字迴旋兜轉,筆飽墨酣,以昂揚的格調極寫得意,方以為有風雲際會、魚水顧合之美,筆勢又急轉直下,用「大隱金門」等語暗寫遭讒之意。最後以蛾眉見妒作結,點明進讒之人,方恃寵貴盛,自己雖拂劍擊壺,慷慨悲歌,終莫奈之何。詩筆擒縱結合,亦放亦收,波瀾起伏,變化入神,文氣渾灝流轉,首尾呼應。明代詩論家徐禎卿認為,一首好詩應該做到「氣如良駟,馳而不軼」(《談藝靈》)。李白這首詩是當之無愧的。
簡析
《玉壺吟》是一首古體詩。此詩抒寫了「壯心惜暮年」、抱負無法實現的苦悶,並以醜女效顰為喻來表現詩人鄙視權貴、恥與為伍的傲岸性格,反映了他當時內心的抑鬱和憤慨。全詩豪氣縱橫而不失之粗野,悲憤難平而不流於褊急,詩筆擒縱結合,亦放亦收,波瀾起伏;文氣渾灝流轉,變化入神。
李白
李白(701年-762年) ,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省秦安縣),出生於蜀郡綿州昌隆縣(一說出生於西域碎葉)。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仙」,與杜甫並稱為「李杜」,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據《新唐書》記載,李白為興聖皇帝(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與李唐諸王同宗。其人爽朗大方,愛飲酒作詩,喜交友。李白深受黃老列莊思想影響,有《李太白集》傳世,詩作中多為醉時寫就,代表作有《望廬山瀑布》《行路難》《蜀道難》《將進酒》《早發白帝城》等。[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