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塔城(郭志鋒)
作品欣賞
愛在塔城
一
聽從內心多年的召喚，我一步步走向塔城，走向心儀已久的世外桃源。
有人說，塔城是一萬朵祥雲。我說，塔城是祥雲之上的天堂。雲彩是美麗的原鄉，而塔城，是心靈的棲息地。
當我走進庫魯斯台草原時，看到碧綠的波浪向着天邊無窮地翻騰。竟然像個小孩似的，縱身一躍，不顧一切地撲進了她的懷抱。躺在柔軟的草 叢中，聽着身邊潺潺小溪的吟唱，眺望遠處高聳入雲的雪山。心裡的各種紛紛擾擾，猛然間煙消雲散。抬起頭，仰望藍天，發現一群潔白的飛 鵝正從上空滑過。它們一邊拍打着寬大的翅膀，一邊發出一聲聲綿長的吶喊。
這個時刻，我忽然有點羨慕起這些飛鵝。
或許，只有它們，曾經巧遇生命延續的通道，從而讀懂了這草原的繁衍密碼。
而我，一個無足輕重的匆匆過客，除了在草叢裡偷偷地摘下幾朵紫丁香和玫瑰花，除了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地上發呆之外，又能幹什麼呢。
最多，我只能如虔誠的信徒一般，匍匐在這片肥沃的草地上，向着面前一萬畝連綿起伏的柳樹林，向着沉靜安祥的額敏河拜了再拜，嘆了再 嘆。
二
茸茸一坡碧，悠悠幾團雨。
雨中的塔爾巴哈台山，多了幾份韻味，多了幾份飄逸。
高懸雲天的庫孜勒峰，有着凡夫俗子無法企及的美麗和高度。它冰清玉潔，婉如一位頭披沙巾、佇立於塔城北方的聖母，以慈祥的目光，撫慰 着草原、河流和眾生。
原來，這裡的水最靈。一次次雪雨在這兒交織，一條條河流在這兒發育，最終匯成五道碧波，婉如一隻纖纖玉手，輕輕地托起了塔城，又如五 道彩虹，巧妙地穿梭其中。溪流淙淙，清澈如練，彈着琴弦，一路歡歌。
雨過天晴。太陽向着草原射出萬道金光。
原來，這裡的天空最藍。用白雲擦拭過一般，藍得發青。在這碧藍的天空映襯下，草原似乎更加青綠，羊群更加純淨，花朵也格外艷麗。
這時，熱情的主人，端來了一杯杯飄香的比沃。對着遠方奔騰的牛羊，沐浴着明媚的陽光，我接過酒杯，仰起頭一飲而盡，一股酸酸甜甜的感覺，傳遍全身。
爽！真爽！
原來，這裡的比沃最香。透着塔爾巴哈台山的美，浸着青草的芬芳，滲着生活的甘甜，意味深長，令人難忘。
三
巴依木扎，是愛情的集中營。
浪漫，寫在巴依木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水、每一棵青草、每一朵花上。
再笨嘴的小伙，在這兒也能找到無數個表達方式。再鐵石心腸的姑娘，在這兒也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看吧，親愛的姑娘，十里花坡，是我替你準備的鮮花，山楂、枸杞、薔薇、白梭梭、紅柳、刺鈴鐺……一切花兒都為你綻放；
看吧，親愛的姑娘，玫瑰谷，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嫁妝，五千畝的玫瑰花啊，一齊為我們的幸福怒放和歌唱。
巴依木扎無底湖啊，象徵着我對你無比深沉的愛；哪怕你像這石雕女一樣固執，此時此刻，也應該會露出燦爛的微笑。
我的心，被巴依木扎的美景一次次震撼。
立在玫瑰谷里，看着撲面而來的一大片大片鮮紅的花朵，我的心有些顫抖。情不自禁，我也採摘了幾朵，悄悄地塞進了衣兜。
我想，巴依木扎的野生玫瑰也許有着非凡的魔力，能夠讓妻子再一次像新婚時那樣激動。我要讓她從這幾枝遠方采來的鮮紅玫瑰里，感受到我 愛她的悠香與醇正。
四
十萬畝啊！野生的巴旦杏林。
感謝上蒼，感謝大地，贈給我們這一壯觀的奇蹟。
巴旦杏，這有着活化石之稱的植物精靈，從遠古走來，經歷過多少朝代，承受過多少人間悲歡，終於在巴爾魯克山連片成海。
一路坎坷，一路曲折。她受過病蟲的傷害，也受過烈火的烹焚，終於在人類的愛護下，建成了自然保護區，有了自己生活和成長的家園。
看着巴旦杏白裡透紅的花瓣，看着她小小的淡黃色的花蕊，喜愛與憐惜瞬間湧上我的心頭。
我欣賞巴旦杏綽約的風姿，讚美巴旦杏堅強的性格，更敬佩巴旦杏無私的奉獻。
巴旦杏不僅多樹成林，站成一道道漂亮的風景，而且她全身是寶，被譽為廣袤新疆「第一花」。她的果實富有營養價值，既能滋補健身，又能 治病救人，屬於「才貌雙全、德藝雙馨」的絕世佳人。
在巴爾魯克，我枕着一片巴旦杏林酣然入睡。睡夢中，我聞到了那些巴旦杏散發出一陣陣芳香。
五
想起鹿角灣。
想起這是一個神秘之地。想起這裡曾是天山馬鹿的繁衍生息的地方。
想起成群的馬鹿每年在這裡蛻落一次角殼，從而在山澗、在水邊遺留下大量的鹿角殼。
想起這些，我就有了深深的嘆息。不僅僅因為現象奇特，也不僅僅因為馬鹿痛苦，我是因為這其中有太多的說不清、道不明，因為這遼闊、浩 瀚的大自然， 因為這渺小、無助的人類和生物。
想起鹿角灣的雪峰冰川、裸岩，松林和草原，這四種景象，竟構成了一條完整的山地垂直自然景觀帶，集雪山景觀和森林草原為一體！正所謂 「四季風光一眼攬」，你說神奇不神奇？
想起鹿角灣。
想起這新疆最柔媚的風景。白雲一樣的氈房，飄蕩在青綠的草原上。淺綠的草地、墨綠的樹林、潔白的山頂……多層次的演化，成為人世間極
為罕見的奇觀！
想起鹿角灣。
想起高高挺立的雪峰，表情冷峻，非常沉默，無比驕傲。
想起那隻金雕，在雪山下，迎着陽光，展翅翱翔，飛向更加空曠的遠方……
六
阿肯阿依特斯，阿肯阿依特斯！ 多麼令人盼望、多麼令人陶醉！
這是音樂的河、這是美食的海；這是男人力量的比拼，這是女人美貌的追逐。
搭氈房、姑娘追、叼羊、恰秀、賽馬、賽駱駝、馬術、摔跤、押加、多依博，傳統的節目牽動着眾人的目光，敘說着這片土地的歷史和傳奇。
國際象棋、手工藝品、非遺項目、民族服裝、露天電影、書法攝影美術展、特色美食烹飪大賽……新穎的內容引來了大家的喝彩，表達着這片 土地的創造和變遷。
然而，我最喜歡的依然是阿肯彈唱。
阿肯們穿着華麗的盛裝，彈着冬布拉，唱着心中的愛情與嚮往。這美妙的旋律和幽默的唱詞，讓人們知道生活除了草原、牛羊，還有詩歌和遠 方。如今的阿肯們，又唱起了塔爾巴哈台山，唱起了九蓮泉，唱起了傳統美德，唱起了偉大復興的中國夢……
他們深情的彈唱，抹去了我淡淡的憂傷；他們動人的歌唱，激起了我對未來的神往。
喝着這濃郁的馬奶酒，嚼着這噴香的風乾肉，我的魂魄也被阿肯們的歌聲帶走了，飄向雪山，飄向藍天。
是的，此生不必太多。一片草原、一個姑娘，一碗酒，足矣！
七
有一些東西，永遠無法擁有。
有一些地方，一生無法抵達。
幸好，我們有了江格爾。
在和布克賽爾，我與江格爾齊不期而遇。第一次知道了英勇無比的江格爾，還有他美麗動人的妻子阿蓋·沙布塔拉，第一次聽到阿拉坦策吉、 古恩拜、赫吉拉干，以及洪古爾、薩布爾等許多勇士與雄獅的名字。如果說英雄是撒落在草原上的一顆顆熠熠生輝的寶石，那麼寶木巴理想國 的創立，就是人世間的一個偉大奇蹟。
沒有英雄的民族很可悲；
沒有故事的民族很膚淺！
和布克賽爾，這座草原上的「史詩聖地，勇士之城」，到處流淌着故事和傳說。從江格爾宮、敖包特庫熱廟，到哈爾尕圖，哈爾薩拉白樺林等 等地方，英雄的氣息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無論是雪白的芍藥，黃燦燦的金銀花，紫紅色的野玫瑰，還是淡雅的山菊，血紅的野牡丹，花瓣上都沾染着江格爾的英武氣質；無論是盤羊、 仙鶴，還是雪雞、金絲鳥，翅膀上都粘貼着江格爾的英雄標籤。
有了江格爾，這裡的山峰更蒼莽，這裡的松林更翠綠，這裡的草地更奪目！
八
一日，觀世音菩薩從高天中走過，看大地缺水，於是大發慈悲，從自己的蓮花寶座上拔下九片，飄落人間，點化而成九蓮泉。
傳說引人入勝。而九蓮泉的曼妙風姿，着實讓人相信，她的身世沒有虛擬。
九蓮泉的水，可以澆灌土地，也可以美化風景。
從九蓮泉起步，到天鵝湖、到甘家湖，水一般的人生深情而靜美。
九蓮泉，每一滴水，都閃耀着人性的光輝，含着無限的慈愛和傷悲。
天鵝湖，每一隻天鵝，都能夠自由地飛，飛向自己的夢想王國，飛成一首詩，一首歌。
只有甘家湖，那些梭梭林，守衛着日月，守衛着風沙，站成了一種堅強，站成了時空里的一種象徵和隱喻。
那些水，那些塔城的河流和湖泊，流過一個個變換的四季，流過所有的繁花與落日，最後流進我們的體內，成為我們新鮮的血液。在我們的血脈里奔騰，代代不息。
九
回首塔城。
在這十萬多平公里的遼闊里，鋪展開的是無數的人生意象和浪漫想象。
在西部，我開始愛上這個叫做塔城的地方。
草原，是大地的良心。
當季節進一步深入，深入到冰與雪，所有的旅客都能在這兒找到驚喜。我愛塔城的大葉白蠟、雲杉和大葉榆樹，愛紫穗槐、琵琶柴、紅端木， 愛這兒一切知名或不知名的生物。
我的心情在一條又一條河流中得到放鬆，這些純淨的河水洗淨了我塵世的污垢。我的舌尖在風乾魚、在麵包、在手抓羊肉中有了新的體驗，新 的滿足。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度返回。我已被周圍的事物所溫暖。雖說我無緣與一隻雪豹相識，可我的目光曾與山中的一隻馬鹿對視，我的雙腳曾 觸碰到一棵肉蓯蓉、一棵蘭花貝母。
這些記憶，都寫進了我的日記，刻在了我的心裡。
在塔城，我的確忘記自己來自哪裡，我多想留在那兒，站成一棵樹，變成一隻兔，或者化成一隻蜜蜂，不再想起時間，也不再想起這個暄嘩和 騷動的凡世。[1]
作者簡介
郭志鋒，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江西省雜文學會會員萬安縣作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