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金陵懷古 薩都剌
滿江紅·金陵懷古詞中連綴了一系列古今人事和風物,既拓寬了時空領域,使懷古的情思顯得汁漫悠遠;又把抽象的情思化作可以聞見的人事或物象,直接作用於感官,以增強情思的感染力。
目錄
原文
薩都剌〔元代〕
六代豪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聽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思往事,愁如織。懷故國,空陳跡。但荒煙衰草,亂鴉斜日。玉樹歌殘秋露冷,胭脂井壞寒螿泣。到如今、只有蔣山青,秦淮碧!
譯文
六代的春天一去不復返了。金陵的風景勝跡,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了,當年王、謝兩族,家裡的一雙燕子,我曾在烏衣巷口見過它們。如今它們怎麼樣了?夜深了,春潮拍打着金陵城,激盪着寂寞的聲音。往事不堪回首,金陵只剩下一點陳跡了。現在無非是荒煙籠罩衷草,兒夕陽里鳥鴉亂飛,秋露冷冷,陳後主的《玉樹後庭花》已經沒有什麼人唱了,躲藏過陳後主的胭脂井已經坍塌。寒蟬淒涼地鳴着。瑞還有什麼呢?只有鐘山還青着,秦淮河還淌碧水罷了。
鑑賞
這首詞上片起首寫繁華的景象如春光般消失得無聲無息,帶有沉重的懷古情緒,定下全篇感傷的基調。「空悵望」三句寫今昔對比,承接上文而抒發感慨,當年的山川依舊在眼前,但人事變遷,已不似往日的繁盛,可謂「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此情此景,令人感慨萬千。接下來的「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系化用劉禹錫「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詩句。這裡的「烏衣巷口」,這裡似曾相識的燕子,將作者的思緒帶到王謝家族興盛之時,進一步將寥落與繁華進行了對比。「聽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也是化用劉禹錫「潮打空城寂寞回」一句,這既是寫眼前之實景,又熔鑄了劉禹錫詩歌的意境,情緒惆悵、孤寂,所寫之景色調暗淡,一個「急」字既烘托出夜深的靜謐氛圍,又形象刻畫出潮水寂寞而又不甘寂寞的情狀,表現出作者的心緒也如這潮水一般地澎湃。
下片「思往事,愁如織。懷故國,空陳跡」四句,在上片情緒積累的基礎上,作者情感迸發,直白的語言,短促的句子正表現了情緒的激越。作者情感的起伏在這裡達到了高潮。接下來,詞人以荒煙、衰草、亂鴉、斜日、秋露等意象渲染氣氛,寄託情思,構成一幅意境深遠而悲涼的殘秋圖。而「玉樹歌殘秋露冷」兩句寫景兼詠事。「玉樹」指南朝陳後主所制艷曲《玉樹後庭花》,歷來被認為是亡國之音;胭脂井即陳朝的景陽宮井,隋軍攻陷建康時,陳後主與寵妃張麗華、孔貴嬪躲入此井中,被隋軍活捉。這裡運用陳後主由盛到衰的典故,表現了人事的變化無常,榮華富貴終不能長久。最後三句,「到如今,只有蔣山青,秦淮碧!」結合上文,透露出強烈的虛無與悲哀。
整首詞通過山川風物依舊而六朝繁華不再的對比,抒發了作者深沉的懷古感慨。全篇從「六代」入筆,但涵蓋面又不僅僅是一個時期、一個地域。作者意在慨嘆繁華易逝、富貴不能常有,包含着作者深沉強烈的人生歷史感受,是對人生易逝、貴賤無常的感嘆,也是對千古興亡、古今滄桑巨變的概括。這篇作品,使人感受到的是一份昔榮今衰的悲情,它又超越了一己之感傷、一時之哀嘆,使作品的主題負載着超越時空的永恆的意義。
藝術手法上突出的特點,是作者善於化用前人的詩句和典故,而又點化自然,不露痕跡。象「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化用後並不顯得生搬硬套、游離詞外,而能與整首詞的意境融合,渾然天成,且糅入了新意。「聽夜深」三句也是如此,在化用之中迸發真情,使作品的懷古感慨在積澱的歷史中變得更加深沉和悠遠。「玉樹歌殘秋露冷」兩句運用陳後主一盛一衰的典故,與整首詞物是人非、往事已休、撫今追昔的感慨意脈相通,用在作品中,自然貼切、意味深長。
全篇融情於景,構成深沉蒼涼的意境。作者有時直抒胸臆,如「思往事,愁如織」一句,更多的是在寫景時將情感巧妙地熔鑄其中,如「聽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一句,寫寂寞的金陵古城,在夜空下被長江的春潮拍擊着的景象,寓含了作者孤寂惆悵而又焦躁的情緒。在下片裡,作者寄託情思於荒涼的意象,這裡情與景的融合構成了詞作令人低徊的意境,給人以情緒上的強烈的感染。
創作背景
1332年(元文宗至順三年),元帝國日漸衰落,眼看就要覆滅。金陵雖不是元朝都城,但文宗圖帖睦耳曾在此住蹕,扈從中就有詩人。文宗恩寵有加,詩人春風得意,在那樣的境況里游金陵。如今文宗已不在人間,"繞道人丹室"的金陵王氣亦已消散。撫今憶昔,感喟百端,於是詩人寫下了《滿江紅·金陵懷古》。
簡析
詞中連綴了一系列古今人事和風物,既拓寬了時空領域,使懷古的情思顯得汁漫悠遠;又把抽象的情思化作可以聞見的人事或物象,直接作用於感官,以增強情思的感染力。全篇融情於景,構成深沉蒼涼的意境,通過山川風物依舊而六朝繁華不再的對比,抒發了詞人深沉的懷古感慨。
薩都剌
薩都剌(約1272—1355)元代詩人、畫家、書法家。字天錫,號直齋。回族(一說蒙古族)。其先世為西域人,出生於雁門(今山西代縣),泰定四年進士。授應奉翰林文字,擢南台御史,以彈劾權貴,左遷鎮江錄事司達魯花赤,累遷江南行台侍御史,左遷淮西北道經歷,晚年居杭州。薩都剌善繪畫,精書法,尤善楷書。有虎臥龍跳之才,人稱雁才子。他的文學創作,以詩歌為主,詩詞內容,以遊山玩水、歸隱賦閒、慕仙禮佛、酬酢應答之類為多,思想價值不高。薩都剌還留有《嚴陵釣台圖》和《梅雀》等畫,現珍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