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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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休文(441年--513年),字休文,吳興武康(今浙江德清)人,南朝史學家、文學家。少時篤志好學,博通群籍,擅長詩文。仕宋齊梁三朝。在宋仕記室參軍、尚書度支郎。在齊仕著作郎、尚書左丞、驃騎司馬將軍。齊梁之際,蕭衍重之,封建昌縣侯,官至尚書左僕射,後遷尚書令,領太子少傅。
沈休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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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太子少傅 | |
出生 | 441 |
國籍 | 中國 |
職業 | 領太子少傅 |
目錄
人物生平
沈約(441—513年),字休文,南朝吳興武康(今浙江德清縣西)人,先後在宋、齊、梁三朝做官,舊史一般稱他是梁朝人。沈約出身於門閥士族家庭,歷史上有所謂「江東之豪,莫強周、沈」的說法,足見其家族社會地位的顯赫。沈約從少年時代起就很用功讀書,白天讀的書,夜間一定要溫習。他母親擔心他的身體支持不了這樣刻苦的學習,常常減少他的燈油,早早撤去供他取暖的火。青年時期的沈約,已經「博通群籍」,寫得一手好文章,並且對史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從二十幾歲的時候起,用了整整二十年時間,終於寫成一部晉史。可惜,這部晉史沒有能夠流傳下來。
在沈約之前,已經有人開始撰寫南朝劉宋皇朝時期的歷史了。最早撰寫劉宋「國史」的是科學家何承天。他在宋文帝時以著作郎身份,起草了宋史的紀、傳和《天文》、《律歷》、《五行》等志,其中人物列傳只寫到宋武帝時期的一些功臣。後來,又有山謙之、蘇寶生等相繼續作宋史,但都中途而廢。宋孝武帝大明六年(462年),徐爰負責修撰宋史。他在前人撰述的基礎上,寫成「國史」六十五卷,上起東晉末年,下迄大明時期。所有這些,都為沈約撰《宋書》提供了文獻資料。
沈約接受撰寫宋史的任務,是在南齊永明五年(487年)的春天。他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即在第二年二月,就首先撰成《宋書》紀、傳七十卷。起於東晉安帝義熙之初,終於宋順帝升明三年(479年),記東晉末年及劉宋一代史事。這是沈約撰寫《宋書》的第二個階段。第二個階段,是《宋書》八志三十卷的撰成。從《宋書》志避梁武帝父親和梁武帝本人的諱來看,它的撰成,很可能是在梁武帝時期。沈約撰《宋書》的經過大致如此。
《宋書》在反映時代特點方面是很突出的。比如《宋書》的傳,與以前「正史」相比,就有幾個值得注意的特點。第一,創立家傳的形式。以前史書列傳所記人物,一般不附記傳主後人之傳,而《宋書》則改變此例,開以子、孫之傳附父、祖之傳的先聲。故《宋書》所記人物,多為門閥地主,而且把門閥士族所重視的家傳也引入正史了。如《宋書》卷四十二《劉穆之傳》,後面就附有「長子慮之」、「慮之子邕」、「穆之中子式之」、「式之子瑀、「穆之少子貞之」、「穆之女婿蔡佑」等人的傳;卷七十七《沈慶之傳》,後面附有「子文叔」、「慶之弟劭之」、「慶之見子僧榮」、「僧榮子懷明」、「慶之從弟法系」等傳。這種家傳式的列傳,在《宋書》里是不少的。這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門閥地主居於統治地位,社會風氣崇尚門第、家族史和譜系之學在史學上的反映。第二,創《索虜傳》以記北魏史事,正如北齊人魏收撰《魏書》以《島夷傳》記南朝史事一樣。這是南北分裂的政治局面在史學上的一種不正確的反映。第三,在類傳中增立《孝義傳》,標榜所謂「孝行」、「孝廉」。這是魏晉統治者鼓吹「以孝治天下」的遺風。為什麼要強調以孝治大下呢?正如魯迅所說,這可以掩蓋統治者的不忠,掩蓋皇位是「巧取豪奪而來」的不光彩的歷史。
《宋書》的志,也很有特色。一是八志多從三國講起,有的更追述到東漢,表明作者極重視典章制度的沿革流變。這是中國史學的一個優良的傳統。八志之首有一篇《志序》,概述志的源流和《宋書》志的緣起,也講到志的撰述之不易,所謂「淵流浩漫,非孤學所盡;足蹇途遙,豈短策能運」。梁朝江淹說過:「修史之難,無出於志。」他的這句話被後來的史家一再引用,說明中國古代史學家在這個問題上都有一種共同的感受。《宋書》的《志序》是一篇不可不讀的好文章。二是《宋書》的《禮志》和《樂志》分別占了五卷和四卷,幾乎占了整個志的篇幅的三分之一,這在以前的「正史」中也是不曾有的。東晉南朝門閥士族十分講究「禮法」。《宋書·王弘傳》記王弘說:「弘明敏有思致,既以民望所宗,造次必存禮法,凡動止施為,及書翰儀體,後人皆依仿之,謂為『王太保家法』。」有的史書還說;「弘每日對千客,可不犯一人諱。」真不愧是門閥土族講究「禮法」的楷模。《宋書》重視禮志、樂志,洽是這種社會風氣的反映。三是《宋書·州郡志》詳盡地記述了東晉以來北方人口南遷及僑置郡縣的具體情況,是一篇反映人口變動和區域建置變動的重要文獻。《州郡志》序說;「地理參差,其詳難舉,實由名號驟易,境土屢分,或一郡一縣,割成四五,四五之中,亟有離合,千回百改,巧曆不算,尋校推求,未易精悉。」當時社會的動盪於此可見一斑。四是創立《符瑞志》,從遠古到劉宋,歷舉許多神怪荒誕之事,宣揚所謂「有受命之符,天人之應」,目的是要為統治者的統治編織神聖的外衣。因而它的封建性糟粕就更多一些。不過,它也講到一些自然現象,如果用今天的科學眼光來看待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價值的。
在沈約同時和沈約以後,還有一些人撰寫過劉宋皇朝時期的歷史,但都失傳了。因此,《宋書》的價值就越發顯得重要了。
在永明體的詩人之中,沈約在當時甚有名望,詩歌成就也較為突出。鍾嶸《詩品》以「長於清怨」概括沈約詩歌的風格。這種特徵主要表現在他的山水詩和離別哀傷詩之中。
與同時代的二謝等人相比,沈約的山水詩並不算多,但也同樣具有清新之氣,不過其中又往往透露出一種哀怨感傷的情調。如《登玄暢樓》詩:
危峰帶北阜,高頂出南岑。中有陵風榭,回望川之陰。岸險每增減,湍平互淺深。水流本三派,台高乃四臨。上有離群客,客有慕歸心。落暉映長浦,煥景燭中潯。雲生嶺乍黑,日下溪半陰。信美非吾土,何事不抽簪?
寫景清新而又自然流暢,尤其是對於景物變化的捕捉與描摹,使得詩歌境界具有一種動態之勢。詩人以登高臨眺之所見來烘托「離群客」的孤獨形象,從而將眼前之景同「歸心」融為一處。又如其《秋晨羈怨望海思歸》詩:
分空臨澥霧,披遠望滄流。八桂暖如畫,三桑眇若浮。煙極希丹水,月遠望青丘。
全詩境界闊大高遠,給讀者展示出天水一色、煙波浩淼的海天景色。結合詩題來看,海天的空曠遼遠,正反襯出「羈怨」之情與「思歸」之念。此類詩歌在齊梁山水詩中,亦不失為上乘之作。此外,像「日映青丘島,塵起邯鄲陸。江移林岸微,岩深煙岫復」(《循役朱方道路》);「山嶂遠重疊,竹樹近蒙籠。開襟濯寒水,解帶臨清風」(《游沈道士館》);「長枝萌紫葉,清源泛綠苔。山光浮水至,春色犯寒來」(《泛永康江》)等描寫山水的詩句,皆令人耳目一新。
沈約的離別詩也同樣有「清怨」的特點,如最為後人所稱道的《別范安成》:
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爾同衰暮,非復別離時。勿言一樽酒,明日難重持。夢中不識路,何以慰相思?
將少年時的分別同如今暮年時的分別相對比,已經蘊含了深沉濃郁的感傷之情;末二句又用戰國時張敏和高惠的典故(見《文選》李善注引《韓非子》),更加重了黯然離別的色彩。全詩語言淺顯平易,但情感表達得真摯、深沉而又委婉,在藝術技巧上具有獨創性。沈德潛評此詩:「一片真氣流出,句句轉,字字厚,去『十九首』不遠。」(《古詩源》卷十二)沈約的悼亡懷舊之詩,「清怨」 的色彩更加突出,如《悼亡詩》:
去秋三五月,今秋還照梁。今春蘭蕙草,來春復吐芳。悲哉人道異,一謝永銷亡。簾屏既毀撤,帷席更施張。游塵掩虛座,孤帳覆空床。萬事無不盡,徒令存者傷。
詩的前半以大自然的永恆來反襯人生易逝、一去不返的悲哀;後半將悲傷的情感同淒涼的環境融為一處,情狀交現,悲愴靡加。除離別哀傷之作外,沈約的抒懷之作如《登高望春》、《古意》、《傷春》、《秋夜》以及樂府詩《臨高台》、《有所思》、《夜夜曲》等,在沈約集中皆為上乘之作,而且也都具有「清怨」 的風格特徵。
著名詞人李煜詞中有「沈腰潘鬢消磨」一句,指的便是沈約。後來,明代詩人夏完淳也有「酒杯千古思陶令,腰帶三圍恨沈郎」之詩句,這個細腰男子指的也即沈約。
作者:瞿林東
摘自:人民教育出版社《二十五史隨話》
沈約,字休文,吳興武康人也。祖林子,宋征虜將軍。父璞,淮南太守。璞元嘉末被誅,約幼潛竄,會赦免。既而流寓孤貧,篤志好學,晝夜不倦。母恐其以勞生疾,常遣減油滅火。而晝之所讀,夜輒誦之,遂博通群籍,能屬文。起家奉朝請。濟陽蔡興宗聞其才而善之;興宗為郢州刺史,引為安西外兵參軍,兼記室。興宗嘗謂其諸子曰:「沈記室人倫師表,宜善事之。」及為荊州,又為征西記室參軍,帶關西令。興宗卒,始為安西晉安王法曹參軍,轉外兵,併兼記室。入為尚書度支郎。
宋書齊初為征虜記室,帶襄陽令,所奉之王,齊文惠太子也。太子入居東宮,為步兵校尉,管書記,直永壽省,校四部圖書。時東宮多士,約特被親遇,每直入見,影斜方出。當時王侯到宮,或不得進,約每以為言。太子曰:「吾生平懶起,是卿所悉,得卿談論,然後忘寢。卿欲我夙興,可恆早入。」遷太子家令,後以本官兼著作郎,遷中書郎,本邑中正,司徒右長史,黃門侍郎。時竟陵王亦招士,約與蘭陵蕭琛、琅邪王融、陳郡謝朓、南鄉范雲、樂安任昉等皆游焉,當世號為得人。俄兼尚書左丞,尋為御史中丞,轉車騎長史。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為寧朔將軍、東陽太守。明帝即位,進號輔國將軍,征為五兵尚書,遷國子祭酒。明帝崩,政歸冢宰,尚書令徐孝嗣使約撰定遺詔。遷左衛將軍,尋加通直散騎常侍。永元二年,以母老表求解職,改授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
宋書高祖在西邸,與約游舊,建康城平,引為驃騎司馬,將軍如故。時高祖勳業既就,天人允屬,約嘗扣其端,高祖默而不應。佗日又進曰:「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期萬物。士大夫攀龍附鳳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以保其福祿。今童兒牧豎,悉知齊祚已終,莫不雲明公其人也。天文人事,表革運之徵,永元以來,尤為彰著。讖雲『行中水,作天子」,此又歷然在記。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苟是歷數所至,雖欲謙光,亦不可得已。」高祖曰:「吾方思之。」對曰:「公初杖兵樊、沔,此時應思,今王業已就,何所復思。昔武王伐紂,始入,民便曰吾君,武王不違民意,亦無所思。公自至京邑,已移氣序,比於周武,遲速不同。若不早定大業,稽天人之望,脫有一人立異,便損威德。且人非金玉,時事難保。豈可以建安之封,遺之子孫?若天子還都,公卿在位,則君臣分定,無復異心。君明於上,臣忠於下,豈復有人方更同公作賊。」高祖然之。約出,高祖召范雲告之,雲對略同約旨。高祖曰:「智者乃爾暗同,卿明早將休文更來。」雲出語約,約曰:「卿必待我。」雲許諾,而約先期入,高祖命草其事。約乃出懷中詔書並諸選置,高祖初無所改。俄而雲自外來,至殿門不得入,徘徊壽光閣外,但云「咄咄」。約出,問曰:「何以見處?」約舉手向左,雲笑曰:「不乖所望。」有頃,高祖召范雲謂曰:「生平與沈休文群居,不覺有異人處;今日才智縱橫,可謂明識。」雲曰:「公今知約,不異約今知公。」高祖曰:「我起兵於今三年矣,功臣諸將,實有其勞,然成帝業者,乃卿二人也。」
宋書梁台建,為散騎常侍、吏部尚書,兼右僕射。高祖受禪,為尚書僕射,封建昌縣侯,邑千戶,常侍如故。又拜約母謝為建昌國太夫人。奉策之日,右僕射范雲等二十餘人咸來致拜,朝野以為榮。俄遷尚書左僕射,常侍如故。尋兼領軍,加侍中。天監二年,遭母憂,輿駕親出臨吊,以約年衰,不宜致毀,遣中書舍人斷客節哭。起為鎮軍將軍、丹陽尹,置佐史。服闋,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揚州大中正,關尚書八條事,遷尚書令,侍中、詹事、中正如故。累表陳讓,改授尚書左僕射、領中書令、前將軍,置佐史,侍中如故。尋遷尚書令,領太子少傅。九年,轉左光祿大夫,侍中、少傅如故,給鼓吹一部。
宋書初,約久處端揆,有志台司,論者咸謂為宜,而帝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見許。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曰:「吾弱年孤苦,傍無期屬,往者將墜於地,契闊屯邅,困於朝夕,崎嶇薄宦,事非為己,望得小祿,傍此東歸。歲逾十稔,方忝襄陽縣,公私情計,非所了具,以身資物,不得不任人事。永明末,出守東陽,意在止足;而建武肇運,人世膠加,一去不返,行之未易。及昏猜之始,王政多門,因此謀退,庶幾可果,托卿布懷於徐令,想記未忘。聖道聿興,謬逢嘉運,往志宿心,復成乖爽。今歲開元,禮年雲至,懸車之請,事由恩奪。誠不能弘宣風政,光闡朝猷,尚欲討尋文簿,時議同異。而開年以來,病增慮切,當由生靈有限,勞役過差,總此凋竭,歸之暮年,牽策行止,努力祗事。外觀傍覽,尚似全人,而形骸力用,不相綜攝,常須過自束持,方可黽勉。解衣一臥,支體不復相關。上熱下冷,月增日篤,取暖則煩,加寒必利,後差不及前差,後劇必甚前劇。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若此不休,日復一日,將貽聖主不追之恨。冒欲表聞,乞歸老之秩。若天假其年,還是平健,才力所堪,惟思是策。」勉為言於高祖,請三司之儀,弗許,但加鼓吹而已。
宋書約性不飲酒,少嗜欲,雖時遇隆重,而居處儉素。立宅東田,矚望郊阜。嘗為《郊居賦》,其辭曰:
宋書惟至人之非己,固物我而兼忘。自中智以下洎,鹹得性以為場。獸因窟而獲騁,鳥先巢而後翔。陳巷窮而業泰,嬰居湫而德昌。僑棲仁於東里,鳳晦跡於西堂。伊吾人之褊志,無經世之大方。思依林而羽戢,願托水而鱗藏。固無情於輪奐,非有欲於康莊。披東郊之寥廓,入蓬藋之荒茫。既從豎而橫構,亦風除而雨攘。
宋書昔西漢之標季,余播遷之雲始。違利建于海昏,創惟桑於江汜。同河濟之重世,逾班生之十紀。或辭祿而反耕,或彈冠而來仕。逮有晉之隆安,集艱虞於天步。世交爭而波流,民失時而狼顧。延亂麻於井邑,曝如莽於衢路。大地曠而靡容,旻天遠而誰訴。伊皇祖之弱辰,逢時艱之孔棘。違危邦而窘驚,訪安土而移即。肇胥宇於朱方,掩閒庭而晏息。值龍顏之郁起,乃憑風而矯翼。指皇邑而南轅,駕修衢以騁力。遷華扉而來啟,張高衡而徙植。傍逸陌之修平,面淮流之清直。芳塵浸而悠遠,世道忽其窊隆。綿四代於茲日,盈百祀於微躬。嗟弊廬之難保,若霣籜之從風。或誅茅而剪棘,或既西而復東。乍容身於白社,亦寄孥於伯通。
宋書跡平生之耿介,實有心於獨往。思幽人而軫念,望東皋而長想。本忘情於徇物,徒羈紲於天壤。應屢嘆於牽絲,陸興言於世網。事滔滔而未合,志悁悁而無爽。路將殫而彌峭,情薄暮而逾廣。抱寸心其如蘭,何斯願之浩蕩。詠歸歟而躑跼,眷岩阿而抵掌。
宋書逢時君之喪德,何凶昏之孔熾。乃戰牧所未陳,實升陑所不記。彼黎元之喋喋,將垂獸而為餌。瞻穹昊而無歸,雖非牢而被胾。始嘆絲而未睹,終逌組而後值。尋貽愛乎上天,固非民其莫甚。授冥符於井翼,實靈命之所稟。當降監之初辰,值積惡之雲稔。寧方割於下墊,廓重氛於上墋。躬靡暇於朝食,常求衣於夜枕。既牢籠於媯、夏,又驅馳乎軒、頊。德無遠而不被,明無微而不燭。鼓玄澤於大荒,播仁風於遐俗。辟終古而遐念,信王猷其如玉。
宋書值銜《圖》之盛世,遇興聖之嘉期。謝中涓於初日,叨光佐於此時。闕投石之猛志,無飛矢之麗辭。排陽鳥而命邑,方河山而啟基。翼儲光於三善,長王職於百司。兢鄙夫之易失,懼寵祿之難持。伊前世之貴仕,罕紆情於丘窟。譬叢華於楚、趙,每驕奢以相越。築甲館於銅駝,並高門於北闕。辟重扃於華閫,豈蓬蒿所能沒。敖傳嗣於墝壤,何安身於窮地。味先哲而為言,固余心之所嗜。不慕權於城市,豈邀名於屠肆。詠希微以考室,幸風霜之可庇。
宋書爾乃傍窮野,抵荒郊;編霜菼,葺寒茅。構棲噪之所集,築町疃之所交。因犯檐而刊樹,由妨基而剪巢。決渟洿之汀濙,塞井甃之淪坳。藝芳枳於北渠,樹修楊於南浦。遷甕牖於蘭室,同肩牆於華堵。織宿楚以成門,籍外扉而為戶。既取陰於庭樾,又因籬於芳杜。開閣室以遠臨,辟高軒而旁睹。漸沼沚於溜垂,周塍陌於堂下。其水草則苹萍芡芰,菁藻蒹菰;石衣海發,黃荇綠蒲。動紅荷於輕浪,覆碧葉于澄湖。飡嘉實而卻老,振羽服於清都。其陸卉則紫鱉綠葹,天著山韭;雁齒麋舌,牛脣彘首。布濩南池之陽,爛漫北樓之後。或幕渚而芘地,或縈窗而窺牖。若乃園宅殊制,田圃異區。李衡則橘林千樹,石崇則雜果萬株。並豪情之所侈,非儉志之所娛。欲令紛披蓊鬱,吐綠攢朱;羅窗映戶,接溜承隅。開丹房以四照,舒翠葉而九衢。抽紅英於紫帶,銜素蕊於青跗。其林鳥則翻泊頡頏,遺音下上;楚雀多名,流嚶雜響。或班尾而綺翼,或綠衿而絳顙。好葉隱而枝藏,乍間關而來往。其水禽則大鴻小雁,天狗澤虞;秋蠙寒褵,修鷁短鳧。曳參差之弱藻,戲瀺灂之輕軀;翅抨流而起沫,翼鼓浪而成珠。其魚則赤鯉青魴,纖倏鉅褷。碧鱗朱尾,修顱偃額。小則戲渚成文,大則噴流揚白。不興羨於江海,聊相忘於余宅。其竹則東南獨秀,九府擅奇。不遷植於淇水,豈分根於樂池。秋蜩吟葉,寒雀噪枝。來風南軒之下,負雪北堂之垂。訪往塗之軫跡,觀先識之情偽。每誅空而索有,皆指難以為易。不自已而求足,並尤物以興累。亦昔士之所迷,而今余之所避也。 宋書原農皇之攸始,討厥播之雲初。肇變腥以粒食,乃人命之所儲。尋井田之往記,考阡陌於前書。顏簞食而樂在,鄭高廩而空虛。頃四百而不足,畝五十而有餘。撫幽衷而跼念,幸取給於庭廬。緯東菑之故耜,浸北畝之新渠。無褰爨於曉蓐,不抱惄於朝蔬。排外物以齊遣,獨為累之在余。安事千斯之積,不羨汶陽之墟。
宋書臨巽維而騁目,即堆冢而流眄。雖茲山之培塿,乃文靖之所宴。驅四牡之低昂,響繁笳之清囀。羅方員而綺錯,窮海陸而兼薦。奚一權之足偉,委千金其如線。試撫臆而為言,豈斯風之可扇。將通人之遠旨,非庸情之所見。聊遷情而徙睇,識方阜于歸津。帶修汀於桂渚,肇舉鍤於強秦。路縈吳而款越,塗被海而通閩。懷三鳥以長念,伊故鄉之可珍。實褰期於晚歲,非失步於方春。何東川之沵々,獨流涕於吾人。謬參賢於昔代,亟徒游於茲所。侍采旄而齊轡,陪龍舟而遵渚。或列席而賦詩,或班觴而宴語。繐帷一朝冥漠,西陵忽其蔥楚。望商飆而永嘆,每樂愷於斯觀。始則鍾石鏘珣,終以魚龍瀾漫。或升降有序,或浮白無算。貴則景、魏、蕭、曹,親則梁武、周旦。莫不共霜霧而歇滅,與風雲而消散。眺孫後之墓田,尋雄霸之遺武。實接漢之後王,信開吳之英。指衡岳而作鎮,苞江漢而為宇。徒征言於石槨,遂延災於金縷。忽蕪穢而不修,同原陵之膴々。寧知螻蟻之與狐兔,無論樵芻之與牧豎。睇東巘以流目,心悽愴而不怡。蓋昔儲之舊苑,實博望之餘基。修林則表以桂樹,列草則冠以芳芝。風台累翼,月榭重栭。千櫨捷釭,百栱相持。皁轅林駕,蘭枻水嬉。逾三齡而事往,忽二紀以歷茲。咸夷漫以蕩滌,非古今之異時。
宋書回余眸於艮域,覿高館於茲嶺。雖混成以無跡,實遺訓之可秉。始飡霞而吐霧,終陵虛而倒影。駕雌蜺之連卷,泛天江之悠永。指咸池而一息,望瑤台而高騁,匪爽言以自姱,冀神方之可請。惟鍾岩之隱郁,表皇都而作峻,蓋望秩之所宗,含風雲而吐潤。其為狀也,則巍峨崇袴,喬枝拂日;嶢嶷岧{山亭},墜石堆星。岑崟峍屼,或坳或平;盤堅枕臥,詭狀殊形。孤嶝橫插,洞穴斜經;千丈萬仞,三襲九成。亘繞州邑,款跨郊坰;素煙晚帶,白霧晨縈。近循則一岩異色,遠望則百嶺俱青。
宋書觀二代之塋兆,睹摧殘之餘?遂。成顛沛於虐豎,康斂衿於虛器;穆恭已於岩廊,簡游情於玄肆;烈窮飲以致災,安忘懷而受祟。何宗祖之奇傑,威橫天而陵地。惟聖文之纘武,殆隆平之可至。余世德之所君,仰遺封而掩淚。神寢匪一,靈館相距。席布騂駒,堂流桂醑。降紫皇於天闕,延二妃於湘渚。浮蘭煙於桂棟,召巫陽於南楚。揚玉桴,握椒糈。怳臨風以浩唱,折瓊茅而延佇。敬惟空路邈遠,神蹤遐闊。念甚驚飆,生猶聚沫。歸妙軫於一乘,啟玄扉於三達。欲息心以遣累,必違人而後豁。或結??於岩根,或開欞於木末。室暗蘿蔦,檐梢松栝。既得理於兼謝,固忘懷於饑渴。或攀枝獨遠,或陵雲高蹈。因葺茨以結名,猶觀空以表號。得忘己於茲日,豈期心於來報。天假余以大德,荷茲賜之無疆。受老夫之嘉稱,班燕禮於上庠。無希驥之秀質,乏如圭之令望。邀昔恩於舊,重匪服於今皇。仰休老之盛則,請微軀於夕陽。勞蒙司而獲謝,猶奉職於春坊。時言歸於陋宇,聊暇日以翱翔。棲余志於淨國,歸餘心於道場。獸依墀而莫駭,魚牣沼而不綱。旋迷塗於去轍,篤後念於徂光。晚樹開花,初英落蕊。或異林而分丹青,乍因風而雜紅紫。紫蓮夜發,紅荷曉舒。輕風微動,其芳襲余。風騷屑於園樹,月籠連於池竹。蔓長柯於檐桂,發黃華於庭菊。冰懸埳而帶坻,雪縈松而被野。鴨屯飛而不散,雁高翔而欲下。並時物之可懷,雖外來而非假。實情性之所留滯,亦志之而不能舍也。
宋書傷余情之頹暮,罹憂患其相溢。悲異軫而同歸,嘆殊方而並失。時復托情魚鳥,歸閒蓬蓽。旁闕吳娃,前無趙瑟。以斯終老,於焉消日。惟以天地之恩不報,書事之官靡述;徒重於高門之地,不載於良史之筆。長太息其何言,羌愧心之非一。
宋書尋加特進,光祿、侍中、少傅如故。十二年,卒官,時年七十三。詔贈本官,賻錢五萬,布百匹,諡曰隱。
宋書約左目重瞳子,腰有紫志,聰明過人。好墳籍,聚書至二萬卷,京師莫比。少時孤貧,丐於宗黨,得米數百斛,為宗人所侮,覆米而去。及貴,不以為憾,用為郡部傳。嘗侍宴,有妓師是齊文惠宮人。帝問識座中客不?曰:「惟識沈家令。」約伏座流涕,帝亦悲焉,為之罷酒。約歷仕三代,該悉舊章,博物洽聞,當世取則。謝玄暉善為詩,任彥升工於文章,約兼而有之,然不能過也。自負高才,昧於榮利,乘時藉勢,頗累清談。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進一官,輒殷勤請退,而終不能去,論者方之山濤。用事十餘年,未嘗有所薦達,政之得失,唯唯而已。
宋書初,高祖有憾於張稷,及稷卒,因與約言之。約曰:「尚書左僕射出作邊州刺史,已往之事,何足復論。」帝以為婚家相為,大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輦歸內殿。約懼,不覺高祖起,猶坐如初。及還,未至床,而憑空頓於戶下。因病,夢齊和帝以劍斷其舌。召巫視之,巫言如夢。乃呼道士奏赤章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高祖遣上省醫徐奘視約疾,還具以狀聞。先此,約嘗侍宴,值豫州獻栗,徑寸半,帝奇之,問曰:「栗事多少?」與約各疏所憶,少帝三事。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讓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遜,欲抵其罪,徐勉固諫乃止。及聞赤章事,大怒,中使譴責者數焉,約懼遂卒。有司諡曰文,帝曰:「懷情不盡曰隱。」故改為隱雲。所著《晉書》百一十卷,《宋書》百卷,《齊紀》二十卷,《高祖紀》十四卷,《邇言》十卷,《諡例》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於世。又撰《四聲譜》,以為在昔詞人,累千載而不寤,而獨得胸衿,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高祖雅不好焉。帝問周舍曰:「何謂四聲?」舍曰:「天子聖哲」是也,然帝竟不遵用。
宋書子旋,及約時已歷中書侍郎,永嘉太守,司徒從事中郎,司徒右長史。免約喪,為太子仆,復以母憂去官,而蔬食辟穀。服除,猶絕粳粱。為給事黃門侍郎、中撫軍長史。出為招遠將軍、南康內史,在部以清治稱。卒官,諡曰恭侯。子實嗣。
宋書陳吏部尚書姚察曰:昔木德將謝,昏嗣流虐,惵惵黔黎,命懸晷漏。高祖義拯橫潰,志寧區夏,謀謨帷幄,實寄良、平。至於范雲、沈約,參預締構,贊成帝業;加雲以機警明贍,濟務益時,約高才博洽,名亞遷、董,俱屬興運,蓋一代之英偉焉。
祖沈林子,仕宋官至諮議參軍、建威將軍、河東太守,卒於永初三年(422),追贈征虜將軍。父沈璞,仕宋累官宣威將軍、盱眙太守、淮南太守,元嘉三十年(453)在皇室內部鬥爭中被武陵王劉駿(即宋孝武帝)所殺,時年三十八。
沈約(441-513年),字休文,是浙江武康人也。《梁書》上說他左眼兩個瞳仁,腰上有紫色胎記,聰明過人。他的祖父沈林子、父親王璞都曾擔任高官,後父親被朝廷(南朝宋國)所殺,他到處『潛竄』、『流寓孤貧,篤志好學,晝夜不倦』,積累了二萬卷書。母親怕他過分勤苦熬夜損壞身體,常常減少一些燈油,他於是白天讀書,晚上背誦,終於博通群籍,文才粲然。後來被濟陽蔡興宗、安西晉安王、齊文惠太子、竟陵王等人賞識和提拔,直到擔任『尚書左丞、御史中丞、寧朔將軍、輔國將軍、五兵尚書、冠軍將軍、征虜將軍等顯要職位。
他幫助梁武帝(高祖)蕭衍謀劃和奪取齊朝,建立梁朝。沈約給武帝連夜草就即位詔書。蕭衍認為成就自己帝業的,是沈約和范雲兩個人。於是沈約被梁武帝蕭衍任命做了吏部尚書、尚書僕射等官職,同時分封為『建昌縣侯』,把他的母親謝氏封為『建昌國太夫人』。朝廷大員都來祝賀他。
後來他又擔任了更多更加顯赫的職務。他是一代文豪,創造了詩歌的『永明體』,著述了《晉書》110卷、《宋書》100卷、《齊紀》20卷、《高祖紀》14卷、《邇言》10卷、《諡例》10卷、《宋文章志》30卷、《文集》100卷、《四聲譜》,他還培養了又一代文杰—《昭明文選》作者昭明太子蕭選,中學語文課本,基本上都會選用他一些美輪美奐的詩文。儘管有的詩評家認為他的詩歌不如鮑照、謝靈運,但是在寫美文方面,他算是最傑出的代表。
永修縣確實可以以他為自豪,不僅僅是他被分封在這裡,在這裡建房紮根,更有他的高潔謙遜人品,他的勤勉奮發學習的精神、他的斑斕文采、輝煌創作成就……。 梁國建立的第二年,他的母親去世,梁武帝親自上門弔喪,進行慰勉,封賞並挽留他繼續工作。
沈約不喜歡喝酒,沒有什麼嗜好,他的地位極端顯赫,自己卻非常樸素,每次被加官,他總是推辭再三再四。他澹泊自甘,在『東田』蓋了房子,一眼能夠眺望郊外田野。他曾經寫下3000多字的《郊居賦》,鋪陳景色汪洋恣肆,寫自己的『伴君如虎』、隱居保身的心情極端細膩生動。《梁書》作者姚思廉和他的父親非常崇敬沈約,高度讚譽他的人品文品,評價他『高才博洽、一代英偉』,並在正史中直接把這篇長詩記錄下來:
詩歌開頭是這樣寫的:「惟至人之非己,固物我而兼忘……伊吾人之褊志,無經世之大方……違利建于海昏,創惟桑於江汜……乍容身於白社,亦寄孥於伯通……本忘情於徇物,徒羈紲於天壤。應屢嘆於牽絲,陸興言於世網。事滔滔而未合,志悁悁而無爽。路將殫而彌峭,情薄暮而逾廣。抱寸心其如蘭,何斯願之浩蕩。詠歸歟而躑局,眷岩阿而抵掌……不慕權於城市,豈邀名於屠肆」。
沈約在開篇中說明自己在封地『海昏』(今永修)建房,認為自己無大志大才,所以不邀名利,希望潔身自好於遠地。下面使用大量美文謳歌『紛披蓊鬱,吐綠攢朱,素煙晚帶,白霧晨縈,紫蓮夜發,紅荷曉舒。輕風微動,其芳襲余』的絕世好景,又『傷余情之頹暮,罹憂患其相溢,長太息其何言』,把心境描述的很曲折生動。 沈約一直戰戰兢兢,勤謹為官,還是不能免禍。後來,因為幾次談話不合梁武帝的胃口,梁武帝對他很不滿,沈約於是憂懼而死。雲散風流隨他去,身後百卷由人讀。 他的背影就是那時代文人的宿命,即便人生這麼輝煌精彩,依然只能俯首帖耳做個『皇家奴』。
他的兒子沈旋,已擔任高官,蕭衍免除他三年守喪的事,後來他母親過世,他才真正回到封地『建昌縣』,後來又輾轉為官,最後還是回到建昌,做『招遠將軍、南康內史』,百姓稱頌他的清廉。他死後,兒子沈實接班,繼續當『建昌縣侯』。
沈約之《高松賦》:
郁彼高松,棲根得地。托北園於上邸,依平台而養翠。若夫蟠株聳干之懿,含星漏月之奇。經千霜而得拱,仰百仞而方枝。朝吐輕煙薄霧,夜宿迷鳥羈雌。露雖滋而不潤,風未動而先知。既梢雲於清漢,亦倒景於華池。輕陰蒙密,喬柯布護,葉斷禽蹤,枝通猿路。聽騷騷於既曉,望隱隱於將暮。曖平湖而漾青綠,拂增綺而籠丹素。於時風急壟首,寒浮塞天,流蓬不息,明月孤懸。檀欒之竹可詠,鄹枚之客存焉,清都之念方遠,姑射之想悠然。擢柔情於蕙圃,涌寶思於珠泉,豈徒為善之小樂,離繳之短篇,若此而已乎。
沈約之《麗人賦》:
有客弱冠未仕,締交戚里,馳騖王室,遨遊許史。歸而稱曰:狹邪才女,銅街麗人,亭亭似月,燕婉如春,凝情待價。思尚衣巾。芳逾散麝,色茂開蓮。陸離羽佩,雜錯花鈿。響羅衣而不進,隱明燈而未前。中步檐而一息,順長廊而回歸。池翻荷而納影,風動竹而吹衣。薄暮延佇,宵分乃至。出暗如光,含羞隱媚。垂羅曳錦,鳴瑤動翠。來脫薄妝,去留餘下膩。沾妝委露,理鬢清渠。落花入領,微風動裾。
沈休文著作
從20餘歲時開始,歷時20餘年,撰成《晉書》120卷。487年,奉詔修《宋書》,一年完成。
另著有《齊紀》、《梁武紀》、《邇言》、《諡例》、《宋文章志》、《四聲譜》等。皆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