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與菜園(李本明)
作品欣賞
池塘與菜園
小時候，老家門前不遠處，有一口池塘挨着三畝菜園地。
池塘不算大，半畝方塘。一年四季，波面都是黛綠色的，還時常漂浮着一層翠綠色的小浮萍。像極了一幅水墨畫，靜靜流淌，清新淡雅。
池塘是我童年的樂園。每天清晨，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池塘邊，看魚兒戲水。
我蹲在池塘邊，眼睛緊緊盯着黛綠色的水面，圓溜溜的眼瞳，隨着魚兒的尾巴搖來擺去，一群魚兒游過來，游成一個逗號，停頓了一下，又遊走了。接着又有一群魚兒游過來，游過去，游成一個問號……我仿佛沉溺於動畫片一樣，覺得特別過癮，特別有意思。
此刻，大約有七八條很漂亮的小魚兒聚集在波面，吐着水泡兒，或者躲藏於輕輕搖曳的水草底下，撓得我心裡痒痒的，禁不住伸下手去，朝魚兒影子一舀，水聲一「嘩」，魚兒的尾巴很機敏地一晃，倏而遊走了。弄得我滿臉都是水花，那可是快樂的水花呵。
這時候，一群鴨子叫叫嚷嚷的，朝着池塘奔來，撲踏撲踏地下了水，在波面上盡情地嬉戲遊玩。腳蹼划過一道又一道波紋，把我的童心也泛起一道又一道波紋。瞧，鴨子多快樂呀，有的一頭扎進水裡，有的撲騰着翅膀，有的啄食着水面上的菜葉……
綠萍也隨着一道道波紋散開去，一會兒又慢慢收攏回來，我的目光也跟着一會散開去，一會又收攏回來，心裡愜意着呢。
如果是在夏夜，在池塘邊聽蛙聲更是一件美妙的事呢！夜暮降臨，蟬聲響起，百蟲和鳴。青蛙就乘着夜色潛伏在池塘的周圍，那種此起彼伏呱呱呱的嗓音，蹦得老高。蹦到天際，砸亮了滿天星星。
父親和我就坐在池塘邊，父親一邊講着童話故事，一邊為我輕輕搖着蒲扇。蛙聲蹦到我的耳畔，砸在父親大蒲扇上，跳進父親的童話故事里。夜色在靜靜流淌着，不知不覺中，倒在父親懷裡睡着了。
而我心靈還有一個好去處，就是挨着池塘的菜園，又是另一番景象。
菜園也不算大，大約有三畝左右。一畦畦修長的田壟，錯落有致。仿佛是父輩們用心靈的手筆，蘸着辛勞的土壤，在灰黑的土地上耕耘着一豎一橫。撒上綠色的種子，靜靜地發芽，然後長成各種各樣的蔬菜。
種啥菜全憑自己的嗜好。蔬菜的種類還不少，比如種上小白菜、栽着捲心菜、埋着白蘿蔔和胡蘿蔔、用竹子豎起豆角、黃瓜、苦瓜以及絲瓜等等。
瞧，小白菜水靈靈的長起來了，半白半綠的葉莖向四方伸展着，被清風吹拂着。捲心菜把圓嘟嘟腦袋重重地擱在畦地里，像一個個圓凳蹲在地面上。一竿竿細竹條插在菜畦里，爬出一條條不規則的藤蔓，孕育出一條條黃瓜、苦瓜、絲瓜垂着掛着在風裡搖晃着。
看呀，黃瓜的屁股還頂着未蔫的黃花呢，苦瓜疙疙瘩瘩的樣子，絲瓜又細又長的模樣，也令人百看不厭。沁人心脾。
倘若到了黃昏，就是菜園最熱鬧的時刻，也是我一段快樂的時光。這時候，太陽的正臉已朝着西邊而去，只留下一道夕陽淡紅的背影。
此刻，正好。大人們提着水桶，拎着噴壺，直奔菜園而來。我們這些小孩子也歡呼雀躍着，像一條條跟屁蟲，尾隨父輩們的背後。
池塘偎依着菜園，菜園傍靠着池塘。菜園地勢比較高，父輩們要俯下身去，放鬆繩條，垂下鐵水桶，才能勾到水面。一隻手緊緊拴住繩頭，另一隻手輕輕一拽，哐啷一聲，水桶翻了一個跟斗，水桶下沉了，呼啦啦的，水便灌滿了。
這時候，水桶沉水的聲音驚動了魚兒，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魚兒的尾巴一甩，像離弦的弓箭般，射向水底別處去了。
大人們的步履不停地來回挪動着，一桶桶水滿滿地也在菜畦旁搖晃着。水壺輕輕噴灑幼苗上，水桶里的水大口大口地澆灑在碧綠的葉片上。菜畦靠近池塘邊的，乾脆用長柄瓢往水面一「啪」，用力一抖，水瓢里的水便直接地潑灑到菜畦里了。
真是好處多多！池塘既可以養魚，也可以澆灌菜園。澆完水後，父親們便往地里撥些白菜、弄點香蔥、摘幾條瓜等。還可以就地把剝掉的爛葉拋向水面，鴨子能吃，也能成為魚的天然飼料。
到了少年時光，我便去了縣城求學，一般周末才回一趟家。
到了傍晚時分，我總喜歡一個人呆在池塘邊，真有點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滋味。眼巴巴地看着魚兒在水面嬉戲，靜靜的看着紅蜻蜓在池塘四處竄飛，覺得很有詩意。父親有時候也走來，默默陪着我，我說話時陪着我搭話，我靜默時也陪着我靜默。
夜裡，我寫了一首小詩，意境裡有池塘、夕陽、紅蜻蜓，也有我父親慈愛的目光。
寒假回家，經過菜園，我一眼瞅見我家其中的一塊畦地上，插滿了歪歪斜斜的小竹竿，竹竿上爬滿了碧綠色的藤蔓，搖曳着青翠的葉子，翠葉間綴滿了紫色有如蝴蝶模樣的小花瓣，周圍還掛滿了翠綠色的豆莢。
那不是荷蘭豆麼？回到家，便問母親，我們家啥時候種上荷蘭豆了？母親笑了笑說，還不是都因為你。你父親知道你喜歡吃這東西，就特意種了這個。剛說着，父親從外面回來，看到我，便一個勁兒樂呵呵笑着，滿臉高興的樣子。不作歇息，又拎着小菜筐摘荷蘭豆去了。
父親清瘦的身板跨進了菜畦，密密麻麻的葉子與藤蔓互相糾纏着，宛如一堵綠色的牆。父親的身軀就好像貼在綠色的牆壁上。時而蹲着，時而站着，時而把頭探向藤蔓裡面，扁扁的豆莢便一片片地，從父親的手指間，掉進了菜筐里，也掉進了我的眼窩裡。
回到家，父親趕緊搬來小板凳，乾淨利落地撕去豆莢兩邊的老筋絲，不需要與其它食材搭配烹飪，就清炒。一聲熟了，真香啊，放進嘴裡，表皮光滑爽脆，裡面的豆子像極了父親圓圓的眼神，特別鮮甜，父愛特別甜！
如今，我每天跑進菜市場，看見活蹦亂跳的淡水魚，便會想起小時候的池塘。在荷蘭豆上市的季節，也會隔兩三天買一些荷蘭豆回來，學着父親的動作，撕去豆莢的老筋絲。就清炒，炒着炒着，我炒出父親慈愛的眼神，炒出一聲聲父愛彌久清香，炒出了我的懷念一直永遠。[1]
作者簡介
李本明，筆名李唐朝，男。自幼酷愛文學，嗜詩，也喜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