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舊笑春風(詠山)
作品欣賞
桃花依舊笑春風
三月二十日，正值春分時節。偶然興起雅致，想到青秀園裡觀賞桃花盛開的美景。
走在大街上，乍暖還寒。雖然己是仲春，但過往的行人卻身着昵子大氅，有的還裹着圍巾。寧夏的春天就是這樣: 春節剛過，氣溫回升，太陽熱能直射面頰，讓人身上流汗，有的青年已經脫下毛衣，穿着襯衣走街串巷。可是沒過幾天，一股冷空氣襲來，氣溫驟然下降，人們又穿上了厚厚的禦寒衣服。前幾日，一場沙塵暴侵襲，北風呼嘯，風沙瀰漫，無垠的蒼宇被黃沙遮蔽，沉悶悶得好幾天看不到太陽的影子。昨晚後半夜，忽然雨雪交加，榆錢兒大的雪片隨風起舞，妖嬈嫵媚的樣子，似乎欲與天公試比高。到了晌午，雨雪漸漸止住，白茫茫的天空出現了太陽，圓圓的仿佛天上懸掛着一面水銀鏡。覆蓋在馬路上的積雪融化了，低洼處還現出一汪汪的小水坑。獨自坐在家裡，心中有些無聊，心想，現在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經過一場雨加雪的洗禮，青秀園裡的桃花、杏花應該是另有一番景致吧。
青秀園是青銅峽市內的「大觀園」，始建於2002年4月，占地面積1200畝，東靠銀青公路，南依漢壩東街，西傍漢延渠，北臨109國道線，是一處集休閒娛樂、遊覽健身、科普宣傳為一體的現代化城市園林。公園釆用「占邊讓心」式布局，以植樹園、大片疏林草地形成的綠色空間為中心，輻射狀的格局，並聯繫全園其他景區、功能空間，分別建成中心景觀區、植物生態區、娛樂活動區等9個功能區，和牡丹園、海棠園、盆景園、翠竹園等16個觀賞園。穿過漢壩東街，由南大門進入公園，一座「青秀峰」赫然映入你的眼帘: 峰高11.5米，長38米，寬8米，青銅色的板塊，使人一進園內便能聯想到青銅峽之風貌。峰頂有塊巨石，宛若黃山上的「飛來石」，險峻、奇峭、雄偉的氣勢；池中設有噴泉，兩側置石兩塊，尤如「神龜跳海」、「猴子觀海、「千鈞一髮」之際；洞中更有水簾洞、石乳鍾丶石盤、石蓮、以及峭壁「一線天」等奇特景觀，又藉以瀑布飛流、悠揚的音樂，聲色畫面俱全，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真是別有一番天地。
越過一座書寫「石林春曉」的石雕，漫步在粉紅色柏油路的曲徑上，東面是一片形態各異的植物園。哦，好大一片植物園！在這裡，有粗壯挺拔的白毛楊，寧折不彎的樟子松，五子登科的絲棉木，弟兄紛爭的千頭椿，和桀驁不馴的龍爪槐；有被青枝綠葉緊緊簇擁着的檜柏樹，敞開心扉喜迎天下來賓的雲杉松，臃腫粗劣的白臘樹，仿佛黑猴子縮成團盤在樹枝上窺視遊人的油松，和樹皮皸裂粗陋但樹梢上乾枯的籽核卻猶如「羚羊掛角」的剌槐；有筆直一線天的銀杏樹，桃園三結義的合歡樹，團結一家親的欒樹，還有耐寒喜溫暖的梓樹，和忸怩妖嬈的龍爪柳。白楊樹上墜滿無數條「毛毛蟲」，垂柳絲絲柔順，宛如少女的秀髮，這不禁使人聯想唐朝詩人賀之章那首著名的《詠柳》詩。穿過花架、景牆和亭廊，又步入一片翠竹園。此時的竹園己消減往日的風姿，盈把粗細的竹身附着淡黃色，竹葉亦是乾枯蜷縮着，但竹質依然淡綠，從而顯現它堅韌的生命力。竹子多產於南方，青秀園能栽種如此多的竹子，並連成竹園，實屬不易。在中國古詩里，傳頌着許多詠竹名篇。比較王安石的《詠竹》和鄭板橋的《竹石》，我還是喜歡唐朝王右丞的《竹里館》那種靜穆悠然的藝術氛圍: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進入牡丹芍藥園，此時牡丹花還未開放，光禿禿的枝梢上吐露紫紅色的嫩芽兒，一副「猶抱琵琶半遮面」羞答答的媚態。然而，那座漢白玉雕刻的牡丹仙子，左手持花齊胸，右手提着花籃，目秀春眸，飄逸俊美的妍姿，卻引來眾多遊人傾慕的目光。仙子底座為桔紅色瓷磚裝飾，用草綠色隸書筆體鐫刻一首《詠牡丹》:「傾城傾國露凝香，風姿雋逸冠群芳。不為武后做媚顏，只向東風着盛裝。」植物園裡的小草更是可愛的讓人回首，疏疏落落，欲蓋彌彰。有的招着稚嫩的小手，有的露出小腦袋驚奇地張望，還有的吐露新芽，一副懨懨欲睡、惺忪未醒的嬌弱。忽地，一股柔柔的春風拂來，這些稚嫩的小精靈，頓時顯得格外嬌嫩而可愛。但是，在公園裡更加顯著可愛的卻是中心廣場半空中，那些翼翼飛翔又撲楞楞落地的小白鴿。這些可愛的鴿子們，有純白色的，有上身是棕色而尾巴是白色的，還有全身是墨綠色尾巴也是白色的，它們皆由公園西南角的鴿巢飛來，然後落在中心廣場的東南角。這裡是兒童們的樂園: 廣場的西南角排列許多流星飛轉的電動玩具車，有一飛沖天的彩色龍，玲瓏逼真的大灰狼，憨態可掬的大白象，還有整裝待發的裝甲車。幾個少年正駕駛他們心儀的玩具車，在廣場中心嗚嗚嗚地穿梭。廣場的東南角落着幾十隻鴿子，正悠閒自得地穿梭於遊人之間，發出咕咕咕的鴿音。它們或機警地張望，點着小腦袋隨時躲避會被遊人捕捉的危險；或撲扇着翅膀落到某個少年的手上和少婦的肩膀上，啄取他們手心裡的鴿食。忽地，撲楞楞一聲，鴿子們似乎受到驚嚇，發出清脆悠長的哨音，共同飛向半空。可是，當它們在半空中盤旋了一會兒，感覺沒什麼危險，又呈弧形狀斜刺落在遊人中間，毫無拘束地散步。小白鴿們這種逗人玩的小遊戲，即讓大人們感覺哭笑不得，又令那些孩子們感到緊張和興奮。啊！這些可愛的和平的天使，誰會忍心去傷害它們呢。
三月春風賞桃花，桃之夭夭灼其華。此時此刻，青秀園裡最美麗的風光當屬桃花園了。青秀園裡的桃花布局與別處不同，並非連接一大片，繁花似錦，目不暇接，親密的讓人透不過氣來；而是這邊三五棵，那邊八九棵，仿佛公園裡處處有桃花，又處處飄溢着桃花淡淡的清香，這種時空轉換，疏密相間的巧妙布局，更能激發遊人駐足欣賞桃花的樂趣。首先進入人們視野的是中心廣場北面的桃花園。丘陵狀的草地上清新濕潤，坡地錯落有致，四周矗立着高大的毛白楊、樟子松和國槐等，東南西北各角落皆種植八九棵山桃山杏，還有幾棵綻放黃花的連翹。中間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中心還點綴三兩棵山楂樹和金葉榆。草地表層綠黃相間，雖然糅雜些冬天的枯草干葉，卻難以抑止春天新綠的滋生猛長。草地上柔軟如毯，噴泉似銀蛇舞動，長頸鹿側耳聆聽，大斑馬昂首向前，紫色的蝴蝶翼翼展翅，歡騰的羊兒咩咩咩地傳遞真情，梅花鹿奔跑着呼朋喚友，並與振翅飛翔的鳥兒們共同演唱這春之盛宴——只可惜，這是前幾年的美景。不知何故，此時草地上那些可愛的雕塑小動物們皆不翼而飛。然而，在這無有之間的幻化中，卻能拓展你的想象，張開你夢的翅膀，去領略那春之絢爛 : 桃花盛開，粉嫩的花瓣盤在枝頭，圓圓的喇叭口，吹彈欲破的妍姿，嫩黃的花蕊毛絨絨的，飄溢着淡淡的芳香。杏花還未綻放，豆粒大的花苞兒緋紅緋紅的，梨花也未開放，可是閉了你的眼睛，開拓你的思維:，或兩三日，或五六日，春意盎然百花開，奼紫嫣紅淡香來。霎時間，白的勝雪，紅的似火，粉的像霞，黃的似菊。飛鳥穿梭，白蝶起舞，蟋蟀吟唱，幾個少女鑽入桃花叢里，用手機拍着美照。一個少婦攜着男童，外罩牛仔衣，內着白紗似的連衣裙，佇立在杏樹旁，手捻一枝杏花，正探着前身深深吸吮花的芬芳；還有一個中年男士身着休閒服，舉着手機，看到這風景如畫的美景，便忍俊不住咔嚓咔嚓地拍下幾張照片，又步履匆匆地奔向另一個景點。在鵝卵石的甬道上，還有五六個中年美女，裝扮的妖妖嬈嬈，身着絳紫色、桔紅色或天藍色的春裝，戴着太陽鏡，正歡欣喜悅地跳着優美的舞姿。翠微湖水碧波蕩漾，湖心遊廊遊人小憩，荷花池中暫為寧靜，一潭清水倒映着太陽的倩影。在這風景宜人的青秀園裡，有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有熱戀中的繾綣情人，有年輕夫妻攜帶着小孩，也有年長的大伯用輪椅推着老伴，其中還有一個年輕媳婦攙扶一位鬢髮斑白的老母親，身着紅色毛昵大衣，正立在一棵桃樹下用手機自拍。和煦的春光照射在人們的臉上，蕩漾出美麗的笑靨，歡快的笑聲不斷地傳出，點綴着春之美景。
越過大理石修砌的石拱橋，沿着一條柏油路向北走，這裡有一片更大的植物園。樟子松、雲杉松、毛白楊應有盡有，張牙舞爪的龍爪柳，墨守成規的核桃樹，火雞赤冠似的火炬樹，以及吐露新綠的紫丁香和綴滿無數隻黃蝴蝶似的黃壽丹，更讓遊人留戀往返。這裡還有連接成片的牡丹園和海棠園，更有粗壯的梨樹、杏樹和桃樹。美麗的花卉永遠象徵着女性的美麗。在一棵粗壯的桃樹下，桃花盛開，一對青年學生正坐在石桌石凳上纏綿私語，見有人從旁邊的甬道上走過，那姑娘又把目光投向遠處。還有兩個青年靚女，站在一棵杏樹的側面，讓緋紅的花瓣罩在胸前，而讓另一個女友用手機給她們拍照。「春色滿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看到此中美景，使我驟然想起南宋詩人葉紹翁的名句。在牡丹園裡裸露的黃土地上，還飄落許多粉嫩的桃花瓣和紫紅的杏花，那些花瓣綣縮着身子，瓣梢有些乾枯，仿佛一位重病纏身的美人，顯得格外的憔悴和淒涼。《紅樓夢》里林黛玉荷鋤葬花時傷感地吟唱: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對於《紅樓夢》里的林黛玉，我卻有着另外一種看法。對於她的絕代風華丶詩人氣質、以及孤標傲世的性格讓人倍加欣賞，但就生活的認識論而言，林黛玉、賈寶玉等皆是孱弱的。這些所賴天恩祖德、詩禮簪纓之族，以及生活在飫甘饜肥之鄉的富貴子弟們，尤如溫室內的花蕊，一經風雨便枯謝凋零。黛玉葬花，也正是深刻地反映出那些生活在溫柔之鄉的富貴小姐們對於美好生活的無限懷念和眷戀。然而，生活不僅僅只有桃花盛開的絢爛，更有桃花飄落後，經歷一次次的風雨洗禮，結出甘甜的果實的喜悅。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常常吟詠崔護這首《題都城南莊》，心中湧起一番感慨。在《唐詩三百首新編》中崔護的詩僅選這一首，此詩以寫實的藝術手法，不僅描寫女子桃花的美麗，亦寫出人生情愛中那份淡淡的愁悵。據《本事詩.情感》中記載，正是由於這首情真意切的詩，而使崔護擁有一段傳奇般的美好姻緣。人到中年，總是情不自禁地回憶往事，回味那匆匆離去的美好時光。拾階而上，踩着同心石，進入公園裡最高的坡地上，坐在望月亭里，便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月下獨酌的李太白和把酒向青天的蘇東坡。「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回想他們豪放坎坷的人生，以及遺留給後世那些壯美雄放的詩篇，心中亦澎湃着一種激情。如今這些先賢們早已離開人間，而步入另一種飄逸廣闊的世界裡。有時我想，歷史是公證的，總會記下每一個人所走過的人生旅程。人生在世為了什麼，生命的意義在哪裡呢？是金錢、名利、地位、還是有其他更大的嚮往？然而人生在世，總不能就這樣匆匆而來，落落而終，總得留下一點值得紀念的東西吧。就像這桃花園，經歷風雨，花瓣落盡，桃樹卻結出甘甜柔軟的果實供人們品嘗。[1]
作者簡介
劉永山，筆名詠山，青銅峽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