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紅了(於躍)
作品欣賞
柿子紅了
老家的院子裡有兩棵柿子樹,每棵都有環抱粗細。父親說爺爺也不清楚這兩棵樹長了多少年,只知道他小的時候,樹就已環抱不過來了。兩棵老樹歷盡滄桑,風雨飄搖中一直守護着我們。父親說真的要感謝它們陪伴我們家度過了一段不平凡的歲月。
老家是山村,貧瘠的的土地上,缺少水的滋養,太多的時候長出的是營養不良的穀物。囤里沒糧,心裡發慌。揭不開鍋的日子會讓人們失去生活的頭緒,山里人過怕了這樣的日子。也許是因為有了這兩棵老樹的守護,我家的日子似乎在什麼時候,都有了盼頭。儘管我們家孩子多,張着的嘴巴也多,正是這兩棵老樹,為我們解決了一個又一個的難題,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太多的希望。
入冬,老樹葉子落了之後,父親總會搭上梯子,把枯死的老枝去掉,為老樹修枝整形。一開春,就會把家裡最肥的土家肥施上,然後再澆上一次水,以後的日子裡,父親會像盼自己的兒女長大一樣,天天盼着它們發芽、開花、結果。幾乎是在父親的「矚目禮」中,老樹抽出芽孢,展開葉子,綻開花蕾,掛上果實。綠盈盈的果子在枝頭一天天長大,父親的笑容也一天天多起來,老樹也從沒辜負父親的期望。當一個個柿子慢慢變得黃澄澄的時候,父親會用布兜做成「舀子」把柿子一個個從樹上摘下來。還別說,這種土製的工具還真有智慧,簡單卻又實用,摘下的柿子真的是一個個毫髮無損。父親把摘下的柿子碹皮,晾曬,整形,上霜,然後貯藏起來。
等父親忙完秋,就會推上獨輪車,簡單地帶點兒乾糧去賣柿餅了。聽父親說,賣柿餅要跑到山外,外面這東西少,稀罕,能賣上好價錢。很多時候,天不亮,父親就在獨輪車的吱扭聲中出發了;到很晚,車子才拉着疲憊的調子回來。父親把所得的錢都一分一毛地攢起來,這小小的柿餅,可為我們姐弟上學幫了不小的忙。當我們姐弟六人,都要上學,父親難以支撐我們學費的時候,父親看着這兩棵老樹,總會說,挺一挺就會過去的。硬是沒讓我們一個輟學。雖然兩棵老樹每年都能結不少的果子,但我們盡情享有的時候幾乎沒有。俗話說「賣鹽的婆婆喝淡湯」,許多年之後,等我們姐弟都在父親吱吱扭扭的獨輪車聲中走出這個小山村的時候,我們才真正理解父親,父親對老樹的期盼,更是對兒女們的期盼,是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俗話說「一季柿子半年糧」這話不假,遇上年月不好,地里歉收,青黃不接的日子裡,柿餅就成了全家人救命的糧食。每到這個時候,母親也會拿上一些,包好,送給隔牆的鄰居,也讓他們度難關。
在父親看來,老樹上的每一個柿子都很金貴。可是父親每年下柿子的時候,都會把樹頂上的幾個留下來。柿子經霜之後,變得通紅可人,不久就會會有鳥來啄食,看着鳥兒吃得香香的樣子,父親也不驅趕。我問父親是不是太可惜了,父親笑着說:「它們也是我們的鄰居,好東西自然也應該有它們一份。」父親說,老輩人都是這麼做的。
也許正是老樹給予我們的太多,父親總是把這兩老樹像命一樣的護着。聽父親說,那些年「割尾巴」,不是父親以命相護,這兩棵老樹,就真的不會再這樣蓊鬱如蓋地站着。用父親的話說,這兩棵老樹就是我們家的命。
再後來,我們姐弟一個個走出了那個小山村。出行前,父親總不忘給我們帶上些柿餅,我們清楚,父親是為他的兒女們祈福――事事(柿柿)順心。家裡的情況慢慢好起來。以前還沒有等老樹上的柿子完全成熟,父親就要把它們摘下來,做成柿餅,很少看到滿樹柿子成熟的樣子。現在終於可以等到
滿樹的柿子紅成燈籠,那紅紅火火的喜慶勁兒,讓誰看了都覺着心裡熱乎。
多年之後,一過霜降,再回山村,你會看到,滿山都是紅透的柿子。進山的公路上,遊人如織。原來,村里已經把漫山遍野都栽上了柿子,引來了四面八方的客人。紅彤彤的柿子真的是紅透了整個山村。遠遠看去,我家的那兩棵老樹,還是那麼搶眼。[1]
作者簡介
於躍,山東泰安寧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