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車的滷水鵝(陳小丹)
作品欣賞
木頭車的滷水鵝
兒時,外婆家在汕頭中山路的春梅里。春梅里的街邊,擺滿了小攤販。賣魚的、賣菜的、賣水果的、賣熟食的。每日,外公都會從口袋裡摸出一張些許皺褶的「大團結」,遞給外婆。外婆接過之後,便一手挽着菜籃子,一手拉着我,到街邊買菜。
以前的小攤販們,都是隨街擺攤,不需要支付攤位費,也就無固定的位置,無非是哪兒有位置,就在哪兒擺攤。或許,以前的人純樸,或者,他們心目中都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一個市場準則,哪個小攤販擺在哪,位置也就固定在哪,大家也會很自覺地去遵守這一固定擺位,不會出現任何的霸位行為。
印象中,最為深刻的,就是賣滷水獅頭鵝的大叔。說大叔,其實當時年紀估摸也就三十不到,高大個,推着一輛木頭車,雖是木板搭建,倒也牢固。木頭車一路顛簸而來,板車上的滷水鵝,也有節奏的跳躍,埕亮的鵝,在朝陽下,釋放出誘人的光澤。來到固定擺放的位置,大叔便將木頭車固定,在板上架起了一個木頭支架,將四隻滷水鵝,整齊懸掛在尖鈎上。他又從板車下面,搬出一大塊圓木頭砧板,以及一把閃着光芒的大板刀。只見大叔眼疾手快,從架子鈎上擼下一隻滷水鵝,操着大板刀,駕輕就熟地往滷水鵝的正中央一砍,手起刀落之間,滷水鵝已經被大卸八塊,再被一塊塊重新懸掛在架子鈎上。懸掛的滷水鵝滴着油,而我,吞咽着口水。
當時的滷水鵝,是昂貴的菜品,只有在逢年過節,或者家中來客人時,才會剁上一盤。按照潮汕人的話來說,無鵝不成宴。我只有左等右盼,盼過年過節,盼客人親戚,才能吃上讓我饞蟲大動的滷水鵝。也就只有在那個時候,外婆才會在藤條編織的菜籃子中,攜上一個搪瓷盤。搪瓷盤大概8寸大小,盤的周邊是大紅色,中間呈白色,上面有一朵牡丹,紅色的花,綠色的葉子,一圈淺藍色暈染在花的四周。只見外婆一手抓着盤子,一手用指尖左右掂量架子鈎上的鵝肉。許久,「老闆,這塊,給我剁一盤!」外婆終於選定了。「好嘞姨!」老闆洪亮的嗓門一邊回應,一邊將鵝塊從鈎上取下,拿在手上稱了稱。這鵝肉大叔還有門絕活,就是賣鵝肉從來都是用手稱重,不用秤桿,且說的價格,顧客也從未有異議。「8元!」話音一落,鵝塊已經隨着「篤篤篤」的聲音,豐富滋潤的肉汁從鵝肉中迸發出來,被剁成打火機厚度大小的一塊塊,整齊的鋪在那紅色搪瓷盤上面。油亮的鵝皮,嫩褐的鵝肉,上面淋着芳香四溢的滷汁,鵝肉上面再放上一小撮青蔥翠綠的香菜。滷汁的味道,與香菜的青草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神秘的濃郁香味。每當此時,看我那眼巴巴的盯着盤子的饞樣,外婆都會用手撮起裡面一小塊塞進我的嘴裡。那味,我至今記憶猶新。鵝皮的柔韌,鵝脂的薄香,與鵝肉的緊實,滿滿的充斥着舌頭的味蕾,一口入魂,鮮美回甘。那滋味,至今記憶猶新。
而今,這間木頭車上的滷鵝店,已經發展成為規模頗大的滷鵝店,它仍舊在春梅里,掛名「春梅里的滷鵝店」。店內擺放着好幾張餐桌椅,可供顧客在裡面堂食,配有白米飯,與茶水供應。大大的店門前方,透明玻璃隔開一間廚房,掛滿了油光程亮的滷水獅頭鵝,足有二、三十隻。老闆還是那位大叔,比以前豪氣粗曠了不少。也多了好幾名夥計。大叔仍舊用他以前特有的技能稱鵝肉,只不過,剁鵝肉的工夫,就交由其他夥計代勞了。
偶爾去汕頭,路過春梅里,也會進去剁上一盤。韌香嚼勁的鵝肉,綿滑細膩的粉肝,咸香碩大的鵝頭… …似乎,在木頭車旁,陽光穿透紅色搪瓷盤裡的滷鵝,外婆撮起一塊鵝肉,塞進我的嘴裡… …
作者簡介
陳小丹,筆名圓蛋,中國檔案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湘橋區作家協會副主席,文學刊物《嶺南文學》副總編,《神州文學》副主編。希望餘生能夠霽月光風,不縈於懷。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