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田的白花桃(廖春波)
作品欣賞
月亮田的白花桃
故鄉老屋堰塘下方,有一丘彎彎的小田,通往河谷,形同月亮,日照充沛,自古都叫它月亮田。田埂外側是菜地,邊上有一棵桃樹。
小時候,村里窮,在忍飢挨餓之餘,對月亮田、菜地、桃樹滿懷期待。月亮田是冬水田,清晨率先灑陽光。為了曬太陽,孩子們常聚於此,偶驚魚遊動,便挽褲捋袖,趟進結薄冰的田內,築泥壩戽干水捕魚,手腳凍僵,臉蛋開裂,鼻涕直流,也在所不惜。捉住的鯽魚,活蹦亂跳的,金燦燦,黃亮亮,頗討人喜歡。至於菜地,則是母親精心打理的園子,榨菜蔥蒜豆苗等品種紛繁,四季郁綠,鬧春荒時更是填肚不可少,特別是青菜頭,吃得寡寡勞勞。
我最想念的桃子樹,人們稱之為白花桃。樹雖小卻枝繁葉茂,果多早熟香甜爽口,曾陪伴我成長,帶給無窮樂趣,留下深刻記憶。
它不是人工栽植的,或許上帝憐憫我家,派神鳥銜來的種子。記不清何時了,母親忙活菜園子,我在外邊割草,發現一株幼苗,根莖茁壯,葉芽片片,迎風瑟瑟。我喚母親辨認,她說是小桃樹,別傷害它,沒準兒長大後,碩果纍纍。從此,我和母親呵護它,剛逾三載,即讀小學的那年,開始掛果,端午成熟。果子不大,呈長圓狀,頂端稍尖。毛皮和花瓣一樣,白裡透紅,果肉白嫩或淡綠,汁足清香,一口咬出脆聲響。比毛桃子好吃多了,縱使蟠桃也不及它。我愛看《大鬧天宮》小人書,暗與孫悟空偷吃的仙桃對比,總覺得玉皇大帝也摳門。
桃樹長得矮,不能承載我。但密密麻麻的果實壓彎枝頭,站在地坎上樹底下伸手可摘。逐年豐產,自食有餘,父親趕場上街,捎帶竹籃銷售,購者讚不絕口。在一個落雨天,竟有人來偷采,我緊追不捨,母親勸阻道:「桃子沒用成本,人家男女老少,要生活,算了吧!」我不服氣,明明桃樹長在自留地中,豈容盜竊,她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才閉嘴。
儘管白花桃抗旱耐寒,無懼貧瘠,向陽而生,長于山坡、溝壑或荒野疏林、灌叢,可在家鄉並不多見,何況又這般鮮美呢?升入初中,衣不蔽體,缺零花錢。母親讓我穿她捨不得穿的舊式藍布長衫,挑選優質桃,把衣袋、褲兜和書包塞得鼓鼓囊囊,我翻山越嶺,氣喘吁吁,一到學校,同學悄問,桃子咋賣,回報低價,兩分錢一個,供不應求,以致學過課文《賣碳翁》,我有了賣桃翁的綽號。
月亮田的這棵小桃樹,幫助我度過艱難歲月,外出求學期間,便不知所蹤了。隨後,我品嘗諸多的桃子,再沒有童年的味道。重返老家時,路過月亮田,看着熟悉的土地,雜草叢生,荊棘遍布,我就想起父母勞作的身影和桃花盛開的時節。每逢春夏桃上市,我問是百花桃嗎,有商販信誓旦旦,我吃不出那味,只好掃興而歸。現在的良種太多了,怎麼無土種的噴香?原來,大自然賜予人類的,還是原生態的好啊;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也莫過於純真年代。 [1]
作者簡介
廖春波,重慶仲裁委國際仲裁員,萬州區司法局二級調研員、公職律師,自由譯者,愛好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