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憶筍香(田大勇)
作品欣賞
春來憶筍香
東坡先生曾言,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我雖沒有東坡先生對竹子的痴愛,但對竹筍卻情有獨衷,久食不厭,來者不拒。
老家的附近,便是大片的竹林。漫步其中,茂林修竹,萬竿吐翠,清風徐來,看着修長婀娜的倩影,呼吸着清新的氣息,聽着竹葉發出的簌簌聲,令人目明身輕,心清氣爽。每每置身其間,就仿佛脫去了凡間的塵緣,感受到靈魂的自由與身心的豁達。
在百花爭艷、萬物競長的春天,竹林更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在翠綠的草地之間,一棵棵灰褐色、毛茸茸的竹筍破土而出,猶如倒堅的利劍,一叢叢、一根根,就像出征前的將士,整齊列隊,威武雄壯、氣勢磅礴;稍大一點的,筍殼便慢慢脫落,露出了青青的杆,抽出了嫩嫩的枝條,三兩片葉子點綴其中,疏疏朗朗,別有情趣。
當炎熱的夏天來臨時,竹筍就變成了高高大大的竹子,青青的竹杆,細細的竹枝,嫩黃的竹葉,清秀挺拔,楚楚動人。有陽光的日子,斑斑點點的陽光透過茂密的竹葉,星星點點滑落到地上,隨着風的起舞變幻成不同的水墨畫卷。風起時,竹葉沙沙作響,還有竹林間不時傳來清脆的鳥鳴,合奏出一段竹林清曲,點綴着竹林的寧靜和清幽。
冬天的竹林更熱鬧。尤其是大雪過後,茫茫厚雪覆蓋之下,微微透露着生命的綠色,秀長的竹杆壓得像一張拉得滿滿的弓,竹葉、枝條上都結滿了晶瑩的冰花,長長的冰條直垂向地面,點點雪花隨風揚起飄落下來,構成了一座冰天雪地的童話世界。
因為近在咫尺,竹筍自然而然成了經常可以享用的美食。竹筍也是我最熟悉、最難忘的味道。母親做竹筍從不用任何作料,只取自家地里的大蔥,加上少許醃得金黃透亮的辣椒,與切得厚細均勻的竹筍,一起大火清炒,那種色香味俱全的家味菜不禁令人垂涎三尺。或用新鮮的竹筍,加上新鮮的豬骨,用火鍋慢燉,肉味的濃郁與筍的清新完美的結合在一起,更是兄弟們競相爭奪的佳肴。不過,這樣的日子除了節日之外,並不多見。
父親母親知道我喜歡吃竹筍,每次回老家,必為我準備上一道筍菜。他們總是早早出去挖竹筍,漫山遍野地找,甚至翻山越嶺,不辭辛勞。為了等我們回來吃一口新鮮的竹筍,母親總是想方設法,把平時挖到一些竹筍用沙土深埋,細心地保存起來,聚少成多。等我們回到家時,就把大大小小的竹筍挖出來,滿滿當當堆了一地。直到父親離去,這樣的美味也就漸行漸少了,此時此刻才發覺父母的愛才這樣讓人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閒暇之餘,我也與弟弟們一起荷鋤提筐,弓身細察,在竹林四處挖根刨底地尋覓一番,每次或多或少總有些收穫,應付着打一頓「牙祭」。儘管再也不見小時候兄弟們風捲殘雲、爭相上陣的吃相了,但這種家的味道、久違的親情直叫人胃口大開,吃得肚圓面赤才落下筷子。
唐朝李德裕有一首關於竹子的詩,「野竹自成徑,繞溪三里余。檀欒被層阜,蕭瑟映清渠。日落見林靜,風行知谷虛。田家故人少,誰肯共焚魚。」生命中遇到的很多事、很多人,都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很多人,直到轉眼遠去,才知道不可或缺;很多事,直到風吹雲散,才知道心存掛念。時光真的很單薄,什麼都很輕,風一吹,我們便散了。今天,我們能共享天倫之樂、嘗家的味道;他年明日,斯人漸遠,誰為我守候一盤清香美味、誰與我共享這人間的佳肴? [1]
作者簡介
田大勇,湖北黃岡人,1979年12月生。以新聞寫作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