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山(周子傑)
作品欣賞
文峰山
「一座塔,鎮得住險灘,我信鬼!」「修塔,修塔,路這麼險!」「別修了,羞先人!」文峰觀上,張道長說道:「咱們為百姓修塔只需要問心無愧,旁人言語,理他干甚?」
江流兒說:「師傅,倘若修不好呢?」黑袍張道士臉色有些陰沉,跟江流兒視線交錯了一下,然後站在大禹治水的石頭上,巫峽挑夫肩挑背扛,最終文峰塔還是出現,洶湧的巫峽銀窩灘隨之消失,那楚國貴族的舊船也被大浪捲走。一個小姑娘楠楠道:「別人的大道再好,那也是別人的道路,不妨埋頭做事,但問耕耘莫問收穫,偶爾抬頭,左右看兩眼其它路上的人物風光,就夠了。」
一個生長在三峽的貧寒少年,當有一天看到頭頂竟有成千上萬的御劍仙人,如同蝗群過境。他就想去親眼去看一看,說書先生所說的那位讀書人,東海的滔天大潮、西方的黃沙萬里和南荒的巍峨大山。於是,終有一日,少年挎起木劍,一路向西。江流兒信誓旦旦說,以後科舉成名,一定會回到峽江。之後,他千里迢迢來到春花凋零的錦官城,在千軍萬馬獨木橋的科舉中成功跳過了龍門。多年後的暮色里,江流兒收拾好行李,獨自乘船回到來時的小木船。船過豐都鬼城,走進瞿塘,走進巫峽口,爬上文峰觀,夜色降臨,江流兒神色平靜,點燃一盞漁燈。少年對着燈不睡,就像以往每個和師傅每天挑燈夜讀一樣。巫峽風平浪靜。
燈火搖曳,江流兒的眼神沉默堅毅。文峰觀上,有人笑問道:「千年峽谷,一燈即明,小子!如何?」當江流兒反應過來,只見那人懸停空中,雪白衣袖無風搖曳。那人竟是傅如霜。文峰觀的九重樓,大道所在,其實宗旨就一句話,有情人終成眷屬。江流兒問道:「幹什麼?傅姐」傅如霜笑了笑,仰天望向文峰山頂,然後收起視線,笑容愈發和煦,「我可不覺得你這一趟走了很久,至於我們以前愛恨什麼……老黃曆了,坐下來慢慢聊?」江流兒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向三峽的棧道。傅如霜靠着欄杆,每隔十年,她都會準時來到棧道,獨自坐在紅葉紛飛的懸崖石上,她的裙擺打着一個小結。江流兒喝完燒開的江水,提了提手中土碗,身體前傾,問道:「我若是將土碗丟下懸崖,多久落地?」她笑道:「那就試試看?」
江流兒就手中土碗丟出棧道,微笑道:「文峰塔下江水流,江邊紅葉膚如霜。」她伸手揉了揉江流兒的腦袋,「希望少主永遠少年。」收回手,她雙手撐住棧道欄杆,「究竟是不一樣了。」江流兒雙手抱着後腦勺,輕輕晃着小腿,輕聲笑道:「這可不容易。」沉默片刻,江流兒問出心中最大疑問:「當初為什麼要修文峰塔?」傅如霜緩緩說:「那年你在銀窩灘,你差點丟命。」江流兒點頭道:「再過幾天就清明了,回道館裡看看。」江流兒低頭看了看巫峽山河,收斂思緒,步入文峰觀大門。觀內,地板如積水空明。
江流兒神色黯然,心中很是失落。張道長長發飄飄,一手摩挲十年前的酒葫蘆,「拒絕一位姑娘,你總得知道她到底為你做了哪些事情,你自個兒問心無愧,看似鐵石心腸,其實是蠢!」張道長拂袖離開,往後退去三步,雙手背在後邊。江流兒跪地後,給師傅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她站在江流兒身邊,依舊笑眯眯。
這一年巫山又是大雪,新掌門江流兒帶回一個叫傅如霜的姑娘。她只記得那一年大雪,也同今日一樣,船夫父親用力抱起水中的兩個孩子。雪中,船工傅老伯背着白白的小孩上文峰山時,昏昏睡去的小孩子手中攥緊了一片紅葉,文峰塔上,江流兒給十年前銀窩灘船難里死去親人們上了三柱高香。 江流兒身邊的女子,紅顏如霜。世道,總是這般複雜,走着走着,雜草叢生,荒廟破寺。走着走着,楊柳依依,桃花爛漫。走着走着,窮山惡水,夜幕深沉。走着走着,瓊樓玉宇,放光明。[1]
作者簡介
周子傑,重慶文理學院大四學生,巫山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