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那雙手(袁明秀)
作品欣賞
敬畏那雙手
揭陽淡浦的建築，與揭陽的歷史一樣古老、質樸、厚重。
無論是散落在揭陽大地上的德安里、丁日昌故居、揭陽孔廟、城隍廟、雙峰寺等文物保護古建築，還是普通百姓家的尋常巷陌，都構成了別具一格的淡浦風光。這風光，或深邃厚重，或質樸家常，皆文化的讓人不敢直視。
揭陽市榕城區東興淡浦文化站，是一座普通的建築。說它普通，是因為無論是外觀，還是建築內飾，都沒有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外表。它只是一個潔淨的小院兒，小院兒的盡頭，是一座略顯陳舊的辦公樓房。
應「全國散文家走潮汕進揭陽學術交流會」主辦方之邀，我隨來自全國十八個省、市、特別行政區的三十餘名作家一起，走進此次活動的協辦單位——淡浦文化站。
在這個略顯陳舊的辦公樓內，我的內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深深地震撼了。這使得我此次南行，有了特別的意義。
文化站一樓，有一間活動室。活動室很大，約莫能容納百餘人。房間裡處處掛滿了出自這個文化站成員之手的巨幅字畫，除此之外，還有供自己和來客舞文弄墨的巨大書案、筆墨紙硯；有管弦樂器；有品茶論道的功夫茶具。
它們，為這個普通的場所，平添了不俗的氣息。
一踏進這間活動室，整個人，立刻被一股濃濃的文化氣息裹挾着。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氛圍，作家們禁不住當場揮毫潑墨。
來自西安的作家白來勤老師，字跡端莊典雅，字里蘊含的文氣和雅致讓人讚不絕口；山西垣曲的作家董俊高老師的字遒勁、渾厚、大氣，單單從字里就能真切地看出這位作家逼人的才氣。
東興淡浦文化站站長蔡漢順先生，被我們親切地稱之為「蔡老爺」。
蔡老爺，今年暑假山東淄博的「國際東方散文大賽」頒獎儀式上，就已經有幸認識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他是揭陽著名的書法家。
這一次，蔡老爺作為本次筆會的東道主，極盡厚道、周全與大氣。書案前，蔡老爺氣定神閒地看着鋪在面前書桌上的宣紙。筆起筆落，舒展流暢、遒勁秀麗，一筆一划都能見到真功夫。
與此同時，書案的另一方揮毫潑墨的書法家，是蔡老爺族中的蔡姓男子蔡郁瑜。因為他是筆會的後勤工作人員，所以，我去揭陽的第二天就通過他的胸牌牢牢地記住了他的名字。
蔡郁瑜先生的毛筆字力透紙背、剛勁有力，在筆翰如流中透着成熟穩重，在龍飛鳳舞中透着瀟灑飄逸。蔡先生是在為求墨寶的作家們現場揮毫。
蔡郁瑜先生的字，博得作家們一陣熱烈的掌聲。
就在蔡郁瑜先生為下一位求墨寶的作家鋪宣紙、調墨汁的一瞬，我被一雙手打動了。
這是蔡郁瑜先生的手。
這雙手至少不像是一雙常年習文之人的手。這雙手起碼是一個年愈四十歲勞作的男子的手，皮膚粗糙，甚至有些黝黑。手指也不是文人墨客般修長、通直，甚至有些佝僂。手背上的青筋隱約可見，像青蟲在蜿蜒，又像小溪流縱橫交錯。蔡郁瑜先生就是用這雙手鋪宣紙、調墨汁，還是用這雙手嫻熟地執筆、蘸墨汁、運毛筆。一番筆走龍蛇，頓有一股墨香撲面而來。
我悄悄地站在蔡先生身旁，怔怔看着他那雙手。
蔡郁瑜先生坐下喝茶的那個時候，我還在注視他那雙手。我在琢磨，這樣一雙粗糙的手，怎麼能書寫出有這麼深的功力的字來？
在我和黑龍江來的黃玉姝大姐坐在椅子上歇息的時候，我又被一陣悠揚動聽的揚琴聲深深吸引。
這首曲子悠揚流暢，節奏明快活潑，風格清新爽朗，頗富南國情調。循聲望去，在活動室的牆邊，端立一架揚琴，琴聲正是從這架揚琴發出來的。起身來到揚琴旁，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彈琴的漢子，正是剛剛還在為作家們賜墨寶的蔡郁瑜先生。
持琴竹的，還是剛剛寫字的那雙手。
那雙手將琴竹穩穩地持在手中，成半握拳的放鬆狀態，無名指與小指呈自然彎曲狀態。他對於我的注視，並不在意，眼看琴面，自然大方。
流暢的旋律從琴弦上流淌出來，像大珠小珠落玉盤，似叮咚山泉出深澗，如一陣清風掠水面。
當時我就想，我要是個畫家多好，我會以圖畫來展現我在這間活動室看到的讓我震撼的情景。畫面的主體就是這雙手，這雙粗糙的手，這雙能讓墨汁散發墨香，能讓琴弦撥動人心的雙手，是這樣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雙手？
我不禁敬畏這雙手。
我也是後來才聽說他的父母親都是老師，他從小開始練習書法，在他的家族中，愛好文學的有好幾十個人，家族中，從小習字更是普遍。蔡先生本人風雨無阻幾十年的錘鍊，難怪有硬功的書法絕技。
我不由又想起在蔡氏宗族的一座古民居里，親眼所見主人屋內牆壁上的書法作品，筆法精緻，橫撇豎直頗有講究，細問之下，男主人告訴我們，這是他的小孫女所書。
這幅字竟出自一個小女孩兒稚嫩的手。一個還在祖父母、父母懷裡撒嬌的十歲女童，習字已三年有餘。
我亦敬畏這雙幼童的手。
揭陽，廣東省著名的歷史文化名城，同時，也是沿海富庶之地，商賈雲集，三兩人圍坐，沒準其中幾人或者全部就是腰纏萬貫的富商巨賈。從一個個精通書法、諳悉樂器的蔡郁瑜們身上，從提筆即能潑墨、撥弦已成曲調的蔡漢順老師身上，從稚氣雖還未脫、絕技已初練成的幼童們身上，讓我看到了另外一種永恆的富有：
那種植根於揭陽人骨髓里的崇文向善的貴氣！
作者簡介
袁明秀，筆名冷月無聲，女，回族，小學教師，陝西省旬陽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