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擀麵(梁玉東)
作品欣賞
手擀麵
又是麥天,已遠離麥田二十多年的我,卻實實想起了母親的手擀麵。
麥天是忙碌的。田裡的麥子一天黃似一天,因為熟得過分熱烈,有的甚至倒伏。這個季節風就是瘋,說時遲那時快地帶來滿天烏雲,瞬間電閃雷鳴,天昏地暗,大雨滂沱。如果說雷電是吶喊助陣,那麼狂風則是搖旗增威。還記得每次暴雨後,我家竹林里的慈竹就有多根被放了響炮,父親必去砍掉,然後細心給以處理,加工成篾背、夾背或雨帽,由母親去場上賣掉,換取些許日用品。
當然,那黃麥子可就慘了,倒了一槽,一溝,一片。父親和母親心痛異常,立即開鐮。在風雨過後的烈日下,在知了"熱啊……熱啊……熱「的聒噪中,又在地氣上升的烘蒸里,揮鐮如飛,揮汗如雨。
還記得,放學後,即使是中午,也必頂着驕陽,帶着咕咕直叫的空腹,一路小跑去麥田助陣,任務是捆麥子和背麥子。
每次和父母將麥子從小河邊的長田大捆地背回,人就倒在麥捆上久久不能起來。當然,絕不是因為院壩上空的藍天白雲,也不是那滿樹招搖的嫩桃,更非那長着鋒利芒刺的肥碩麥穗,是因為手上條條紅痕,是因為滿身不斷溢出的虛汗,是因為小腿陣陣發酸。
父親和母親自是不會責備我們,他們顧不得歇息,默默地開始做一家人的午餐。
父親就打開轉角屋的地窖,取出些紅苕,將爛處用刀削盡,裝在淘篼里,拿上專門撞子(一種專用淘紅苕的用具),到屋旁的溝里洗淘去了。而這時,母親也開始做手擀麵了。
她先從堂屋的柜子里撮來麵粉倒在案板上,那面堆如一個小丘巒,母親用除拇指外的四根手指,從山丘的巒頂上開始,在面堆的中間絞出一個大的圓坑,這時的面堆有如一座長年不曾活動的活火山。母親接着就把從靠壁安放的石缸里舀來的小碗清水全倒入那"火山口",緊接着就是把面和水一陣絞和,這有如糊牆前將水泥和沙的絞拌。不一會兒工夫,那堆乾麵在母親手中就成為一個大麵團。這時,母親用兩隻手掌在案板上揉搓,她明顯用了很大的力氣,兩腿一前一後,肩頭起起伏伏。
這揉面的過程就是辛苦,看電視節目《舌尖上的中國》,你會明白面的嚼勁就靠這揉面的功夫。應該是十多分鐘後,母親就停下手,把沾在手上的面打理乾淨,拿來一根擀麵杖。還清楚地記得我家那根麵杖足有一米長,光溜溜的,是足有些年成了。母親用手掌分別撐住那杖的兩端,在那和得很是瓷實的麵團上滾好幾個來回,團面在重壓下漸漸展開。這時,母親就將它卷在麵杖上進行推擀,每推擀幾周就打開,灑上些撲面,又卷上推擀,麵杖在案板上的滾動聲和着麵皮打開時的清脆的"噼啪"聲,還有撲面灑落在麵皮上的沙沙聲,可謂是和諧的奏鳴曲。
母親的表演堪稱絕技。慢慢地,麵皮已和擀麵杖一樣長了,母親並不停下來,還繼續擀,直到她發現兩端的麵皮已長了許多,再擀就會把麵皮甩壞時,他就停下來,將麵皮攤開,灑上撲面,將麵皮雙疊;又灑上撲面,把不規則的一面反疊過來;再灑上撲面,又疊一回。然後拿來一把重刀,將左手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壓在麵皮上,快速而有節奏地切起來。很快,一條一米多長的條形麵皮就變成了均勻鋪在案板上的麵條了。就這樣,一堆麵粉在母親手中就藝術地變成麵條了。
而這時,父親早已將紅苕蒸在那口中鍋里,灶上小鍋里的水早也歡快地沸騰着,母親將面放入鍋中。
那口大鍋也被點燃了,母親又開始煮豬食。三口灶膛的火映紅了母親的臉頰,紅潤而滿是汗粒。[1]
作者簡介
梁玉東,中學教師,熱愛詩詞,有作品在各類媒體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