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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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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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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中國當代作家英子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我的外婆

小時候外婆從鄉下到我家。不管她累不累,我都會猴在她身上抱住她的頭左搖右晃,湊在她凹陷松馳的雙腮上,湊在她沒牙癟口癟嘴的唇上左親右親。我對外婆的親熱有一次還害得與外婆一同來做客的舅婆婆狠狠地哭了一場,哭她那些孫子孫女們與她不親。嚇得媽媽趕緊給舅婆婆解釋說,幺幺的命是外婆撿來的。小時家裡姐妹眾多,媽媽又忙上班,我三個月大時就斷奶請人領。那時也沒有牛奶,帶我的那家就煮米糊餵我,一餵就到一歲多;餵得我連站站都不穩,人細得如一根豆芽。外婆從鄉下來看到黃皮寡瘦的我,立即大罵我的母親說這麼大的孩子該餵飯了。母親說,幺幺不會吃飯,帶的那家人說嚼飯餵髒,只餵米糊。外婆一把背起我就走,走時丟下一句話:「你們這是要斷了幺幺的命,我的親孫女我帶到鄉下去嚼飯餵。」從那時我起就粘在了外婆背上,外婆白天背着我去搶工分,種自留地,在地里嚼飯糰子餵我。傍晚收工回家,她吃辣嚼辣喂,她吃甜嚼甜喂,沒過多久我就會吃飯了,身體也好起來了,也學會起路了。我在外婆背上一爬就是三年,四歲以後我筋骨強健了她才放心將我交給我媽媽。

我媽媽說我心野着呢,只要一放寒暑假,就吵着要去外婆家。我那時最歡的事就是枕着外婆的手臂,躺在她那老舊的三重檐雕花大床上聽她講古。外婆的雕花大床上鋪着厚厚的新穀草,草上放置鬆軟的棉絮,棉絮上攤着整潔的青白花蠟染土布床單;異常的溫暖柔軟。我躺得舒服時就會謔戲外婆說這是你與外公的婚床吧。外婆這時就會自豪地講起外公。晨曦中一個高大的男人身着青布長衫,手提三尺長的竹煙杆,在青石鋪就的大院子裡繞上一圈,打兩個悶頭(低低的咳上兩聲),全家上至劉氏大娘子下至使女、長工全都一個骨碌翻爬起來開始一天的忙活。夜闌時,這個男人還是提着煙杆,掂着馬燈,前門、後門、側門巡檢一圈關好門戶之後說聲:「各房吹燈」各個房間立即燈火熄滅。聽到這裡我就會追問外婆誰是劉氏大娘子。外婆幽幽地說:「幺唉,婆婆是給人家做小呢。」劉氏大娘子是外公的正妻,是當地大戶人家的千金,因沒有生養男孩,才勉強同意外公討小。嫁給外公時外婆才十五歲。因家鄉大旱,顆粒無收,外婆一家六口出門逃荒;一路幫人(打短工)一路向糧食富足的安順走。走着走着最小的弟弟染病,疼得滿地打滾,又沒吃的,餓得抓土吃,撐了兩天,死了。走着走着,外祖母為省一口糠給孩子們吃,吃野菜中毒全身腫得像東瓜。外祖父就地發嫁外婆的大姐換得五塊銀元醫治妻子,不料這五塊銀元被大煙鬼騙走,妻子病逝;外祖父急火攻心病倒。外婆的大姐為了給外婆及大弟弟找條活路,將外婆許給外公做小。為娶外婆,打樣時(相親)外公找了全村最帥的小伙子作替身到遠在百里之外的外婆住處去打樣。等花橋進門時,外婆一看新郎比自己父親年紀還大時,打死不下轎。外公立即從屋裡抱出兩封銀元隔着轎簾遞給外婆說:等過門三天就與外婆一起去給外祖父治病。外婆隔着簾看見外公雖然一臉滄桑,卻也劍眉星目,鼻樑挺直,薄唇緊抿,堅毅果敢;特別是那寬闊的胸膛給人予踏實可靠之感就勉強下了轎。那時交通不便,三天之後回門,外公與外婆走了幾天才到外祖父那裡,到達時外祖父卻已經去世。再後來,外婆大姐的村里爆發了雞窩病(傷寒病),大姐連同大弟弟都死於雞窩病。外婆講古講到這裡時,圓圓的月亮升得老高,銀青色的月光越過舊式的雕花窗欞爬上我與外婆的被褥,在蓮鳳呈祥的蠟染被面上疊上一層黑色的窗欞圖案。青與白、白與黑,花紋與花紋的交疊中,外婆幽幽地哼起一曲山歌:「十四十五嘛月團圓,寡仔想娘嘛在夢中-------」

我安慰外婆說:「你嫁了財主,日子就好了」外婆說:「幺唉,人說黃連苦,我比黃連苦三分哩。」我到你外公家後,大娘子不容,讓人抓泥巴打後園的窗戶口,說是野漢子找我,糾集她娘家親戚來做老外家(潑鬧),要對我用家法,要讓我沉塘。你外公不怕事,他不關門閉戶,反而是打開大長門對那些蜂擁而來的親戚些說:「各位親戚進來坐,聽我講上兩句。如果是我那人有一絲半點錯處,我任各位親戚法辦她,連我辦了都成。」外婆說:有了你外公的正直維護我才在這家裡立住腳,我也不理大娘子,我每天只管帶着長工到地里幹活。種田種地寨子裡誰也快不過我,我一擔能擔一百五斤,一氣能插七分地的秧子;只是我肚子不爭氣,一氣生了你媽媽等三個丫頭。大娘子笑話我,你外公嫌我生的是丫頭也不伺候我坐月子。我自己生,自己撿,自己做吃的;孩子哭,事情多,我常常是等不到飯涼就吃下去,傷了牙;四十多歲我的牙就掉光。等到生你舅舅時,劉氏大娘子也生了個兒子。劉氏大娘子那時年紀大了奶不了孩子,我就將兩個孩子一起奶,兩個孩子都管我叫娘娘,管大娘子叫媽。這樣我與大娘子之間總算和睦起來,可好日子沒過兩天就解放了。你外公被打成地主,三天兩頭挨斗,大娘子享慣福的人煎熬不過來,死了;丟下一家子七八個孩子與年邁的外公靠我一人養活。不得辦法,我將你小姨媽接(過繼)給別人養,環境好一點才去找回來。因為這事,你小姨媽一直不親我。

漸漸地外婆的臂彎就躺不下我了,我長大了,外婆老了。外婆漸漸做不動地里的農活,鄉下的舅媽嫌棄外婆,外婆就到我們家常住。外婆是我們家的智多星,那時家家的日子都艱難,父母的工資一到月底就接不上用,外婆也不問媽媽要買菜錢。外婆自己泡豆子,推豆腐、發豆芽、蒸豆鼓,房前屋後種蔥、蒜、菜秧;將我們餵得飽飽的。在外婆的伺弄下我大姐出脫得水靈靈、如花似玉。一家養女,百家求,那時我們家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我外婆可聰明了,她看不上的小伙子到我們家找大姐玩,外婆要嘛故意燒火,要嘛炒辣椒,搞得煙薰火燎的讓小伙子坐不下去。我大姐夫初到我們家時,外婆奇了、怪了,不但不炒辣椒,而且還在大姐與大姐夫倆人圍坐的鐵爐子上燒上一錫壺水,她呢就退到灶房裡去讓倆年青人暢談;只是時不時出來給大姐夫的茶杯續水。那天我大姐夫在我們家喝了兩大錫壺水,這事我們現在還當笑話擺。我那時兩次高考都名落孫山在家裡尋死覓活的作,外婆在鐵爐子蒸着一缽飯我一腳將鐵爐子及飯踢倒;雪白米飯灑在煤灰里,外婆心疼極了,立在那裡悶了半天才說了一句:「幺唉,人人讀書想官做,那個來把秧苗栽?考不起就考不起吧。」外婆淡定的態度救了我,外婆的天塌下來地接着的氣魄感染了我,我才沒將自己逼死;我卻加速了外婆的離世。

外婆在我們家一直住到我結婚。那時我媽媽生着重病又與我爸鬧矛盾,再加之我結婚,家裡亂得如一團麻。鄉下的舅舅來接外婆回去住,外婆怕受舅媽的氣不願去。她對我媽、我小姨及我說:她不想回去,想去我的新家與我們住,給我與新姑爺煮點飯。我媽媽病歪歪的作不了主,我小姨說:「姐這樣子,你不回去怕是要拖死姐。幺幺新婚就接個外婆去養,怕兩口子過不了兩天就要離婚吧?」我太自私了,怕自己的婚姻不穩定就默認了小姨的意見;我太自私,我想等我們夫妻磨合一段時間後,我再跟愛人提養外婆的事;我太天真了,認為外婆會一直在那裡等着我;那知外婆回到鄉下半年後就去世了。我明明可以留住外婆,我卻沒有。如果不是回到條件差的鄉下,外婆一定能多活幾年;如果不是我們傷了外婆的心,外婆一定不會走這樣早。如果我懂事一點,明明白白地告訴外婆讓她等着我,幺幺一定會去接她,她也不會走得這樣快。我太沉醉在自己的幸福里,連希望也忘了給她。你們告訴我這世間有沒有後悔藥?如果有,那怕我不結婚,我也要養我外婆。

外婆是在我結婚三天後回鄉下的,我保留着她走時坐在我與愛人中間的那張合影。照片上我幸福地攥着外婆的手,斜依在她身上。她穿着簇新的青布斜襟長衫,衫子衣領、袖口、下擺處顯露出裡面的白布長衫,青面白里十分清爽;只是她那癟口癟嘴的臉上笑容僵硬,她深陷的眼眶中隱含着一生中從來沒有流露過的悽惶……[1]

作者簡介

張翠英 筆名英子,現就職於貴州省高速公路管理部門。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