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
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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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講述了成生在經歷了一次官司之後,心灰意冷,不再留戀人世,毅然出家的故事。其間還同時鋪敘了成生的好友周生的家庭變故始末,本文結構緊湊,扣人心弦。成生雖然家貧,但是對待周生不卑不亢,一次周生家奴被對頭送官追究,他感到非常惱火,雖經成生苦勸,他依然獨自闖入官廳,終於入獄,且將被處死。成生花費極大力量,才為他平反昭雪,但是他同時也決定出家,過了許多年才回來。周生對於他的歸來,很是欣喜,但依然表示不願跟他而去。成生施展幻術,與周生易面,引導周生向道,在嶗山上清宮裡,成生運用法術,讓周生親眼看見妻子與廝仆私通,並借劍給他殺死了兩人。周生醒悟過後,也對濁惡的人世感到失望,跟隨成生入山,並在以後兒子貧窘不能生業之時,授予他們點金石。本文傾訴了作者對於科舉考試的失望,書生只能藉助於修道成仙來擺脫艱辛的生活。
目錄
作品原文
文登周生[1],與成生少共筆硯,遂訂為杵臼交[2]。而成貧,故終歲常依周。以齒則周為長,呼周妻以嫂。節序登堂,如一家焉[3]。周妻生子[4],產後暴卒。繼聘王氏,成以少故,未嘗請見之也。一日,王氏弟來省姊,宴於內寢。成適至。家人通白,周坐命邀之。成不入,辭去。周移席外舍,追之而還。甫坐,即有人白別業之仆[5]為邑宰重笞者。先是,黃吏部家牧傭,牛蹊周田[6],以是相詬。牧傭奔告主,捉仆送官,遂被笞責。周詰得其故,大怒曰:「黃家牧豬奴,何敢爾!其先世為大父服役[7];促得志,乃無人耶!」氣填吭臆[8],忿而起,欲往尋黃。成捺而止之曰:「強梁世界[9],原無皂白。況今日官宰半強寇不操矛弧者耶[10]?」周不聽。成諫止再三,至泣下,周乃止。怒終不釋,轉側達旦。謂家人曰:「黃家欺我,我仇也,姑置之;邑令為朝廷官,非勢家官,縱有互爭,亦須兩造[11],何至如狗之隨嗾者[12]?我亦呈治其傭[13],視彼將何處分。」家人悉慫恿之[14],計遂決。具狀赴宰,宰裂而擲之。周怒,語侵宰。宰慚恚,因逮系之。辰後[15],成往訪周,始知入城訟理。急奔勸止,則已在囹圄矣[16]。頓足無所為計。時獲海寇三名,宰與黃賂囑之,使捏周同黨[17]。據詞申黜衣頂[18],搒掠酷慘[19]。成入獄,相顧悽酸。謀叩闕[20]。周曰:「身系重犴[21],如鳥在籠;雖有弱弟[22],止足供囚飯耳。」成銳身自任,曰:「是予責也。難而不急[23],烏用友也!」乃行。周弟贐之[24],則去已久矣。至都,無門入控。相傳駕將出獵,成預隱木市中;俄駕過,伏舞哀號,遂得准。驛送而下,着部院審奏[25]。時閱十月余[26],周已誣服論辟[27]。院接御批,大駭,復提躬讞[28]。黃亦駭,謀殺周。因賂監者,絕其食飲;弟來饋問,苦禁拒之。成又為赴院聲屈,始蒙提問,業已飢餓不起。院台怒,杖斃監者。黃大怖,納數千金,囑為營脫[29],以是得矇矓題免[30]。宰以枉法擬流[31]。周放歸,益肝膽成。
成自經訟系,世情盡灰,招周偕隱。周溺少婦,輒迂笑之。成雖不言,而意甚決。別後,數日不至。周使探諸其家,家人方疑其在周所;兩無所見,始疑。周心知其異,遣人蹤跡之,寺觀壑谷,物色殆遍。時以金帛恤其子。又八九年,成忽自至,黃巾氅服[32],岸然道貌。周喜,把臂曰:「君何往,使我尋欲遍?」笑曰:「孤雲野鶴,棲無定所。別後幸復頑健。」周命置酒,略道間闊[33],欲為變易道裝。成笑不語。周曰:「愚哉!何棄妻孥猶敝屣也?」成笑曰:「不然。人將棄予,其何人之能棄[34]。」問所棲止,答在勞山之上清宮。既而抵足寢,夢成裸伏胸上,氣不得息。訝問何為,殊不答。忽驚而寤,呼成不應;坐而索之,杳然不知所往。定移時,始覺在成榻。駭曰:「昨不醉,何顛倒至此耶!」乃呼家人。家人火之,儼然成也。周故多 髭,以手自捋,則疎無幾莖。
取鏡自照,訝曰:「成生在此,我何往?」已而大悟,知成以幻術招隱。意欲歸內,弟以其貌異,禁不聽前。周亦無以自明。即命仆馬往尋成。數日入蘇山。馬行疾,仆不能及。休止樹下,見羽客往來甚眾[35]。內一道人目周,周因以成問。道士笑曰:「耳其名矣,似在上清。」言已徑去。周目送之,見一矢之外,又與一人語,亦不數言而去。與言者漸至,乃同社生[36]。見周,愕曰:「數年不晤,人以君學道名山,今尚遊戲人間耶[37]?」周述其異。生驚曰:「我適遇之,而以為君也。去無幾時,或當不遠。」周大異,曰:「怪哉!何自己面目覿面而不之識!」 仆尋至,急馳之,竟無蹤兆。一望寥闊,進退難以自主。自念無家可歸,遂決意窮追。而怪險不復可騎,遂以馬付仆歸,迤邐自往。遙見一僮獨坐,趨近問程,且告以故。僮自言為成弟子,代荷衣糧,導與俱行。星飯露宿,逴行殊遠[38]。三日始至,又非世之所謂上清。時十月中,山花滿路,不類初冬。僮入報客,成即遽出,始認己形。執手入,置酒讌語,見異彩之禽,馴人不驚[39],聲如笙簧,時來鳴於座上。心甚異之。然塵俗念切,無意留連。地下有蒲團二,曳與井坐。至二更後,萬慮俱寂[40],忽似瞥然一盹,身覺與成易位。疑之,自捋頷下,則于思者如故矣[41]。既曙,浩然思返。成固留之。越三日,乃曰:「乞少寐息,早送君行。」甫交睫,聞成呼曰:「行裝已具矣。」遂起從之。
所行殊非舊途。覺無幾時,里居已在望中。成坐候路側,俾自歸。周強之不得,因踽踽至家門。叩不能應,思欲越牆,覺身飄似葉,一躍已過。凡逾數重垣,始抵臥室,燈燭熒然,內人未寢,噥噥與人語。舐窗以窺,則妻與一廝仆同杯飲,狀甚狎褻。於是怒火如焚;計將掩執[42],又恐孤力難勝。遂潛身脫扃而出,奔告成,且乞為助。成慨然從之,直抵內寢。周舉石撾門,內張皇甚。擂愈急,內閉益堅。成撥以劍,劃然頓辟。周奔入,仆沖戶而走。成在門外,以劍擊之,斷其肩臂。周執妻拷訊,乃知被收時即與仆私。周借劍決其首,罥腸庭樹間。乃從成出,尋途而返。驀然忽醒,則身在臥榻,驚而言曰:「怪夢參差,使人駭懼!」成笑曰:「夢者兄以為真,真者乃以為夢。」周愕而問之。成出劍示之,濺血猶存。周驚怛欲絕,竊疑成譸張為幻[43]。 成知其意,乃促裝送之歸。荏苒至里門,乃曰:「疇昔之夜,倚劍而相待者,非此處耶!吾厭見惡濁,請還侍君於此;如過晡不來[44],予自去。」周至家,門戶蕭索,似無居人。還入弟家。弟見兄,雙淚遽墮,曰:「兄去後,盜夜殺嫂,刳腸去,酷慘可悼,於今官捕未獲。」周如夢醒,因以情告,戒勿究。弟錯愕良久。周問其子,乃命老媼抱至。周曰:「此襁褓物[45],宗緒所關[46],弟好視之。兄欲辭人世矣。」遂起,徑出。弟涕泗追挽[47],笑行不顧。至野外,見成,與俱行。遙回顧曰:「忍事最樂。」弟欲有言,成闊袖一舉,即不可見。悵立移時,痛哭而返。
周弟樸拙,不善治家人生產,居數年,家益貧。周子漸長,不能延師,因自教讀。一日,早至齋,見案頭有函書,緘封甚固,簽題「仲氏啟」[48]。審之為兄跡。開視,則虛無所有,只見爪甲一枚,長二指許。心怪之。以甲置研上,出問家人所自來,並無知者。回視,則研石粲粲[49],化為黃金。大驚。以試銅鐵,皆然。由此大富。以千金賜成氏子,因相傳兩家有點金術雲[50]。
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年),清代傑出的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市)人。蒲松齡一生熱衷功名,醉心科舉,但他除了十九歲時應童子試曾連續考中縣、府、道三個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外,以後屢受挫折,一直鬱郁不得志。他一面教書,一面應考了四十年,到七十一歲時才援例出貢,補了個歲貢生,四年後便死去了。一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一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一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志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