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趣盎然话酒联(白来勤)
作品欣赏
意趣盎然话酒联
中国人对酒历来情有独钟，人们往往会以酒谈天说地，畅叙旧情。而酒文化中的酒联更是意趣盎然。
酒联是悬挂或粘贴在酒店、酒楼、酒肆门前的“联语”，可称“酒对子”、“酒楹联”等。一般认为楹联艺术起源于五代后蜀。由于楹联利用汉语的特别性能来造句、修辞，并与书法糅和在一起，它状景叙事、抒情寓意，以精练的语言表达丰富的思想感情，既意深含蓄，有诗情韵味，又对偶工整，平仄交替，铿锵上口，是我国人民喜闻乐道的民族文学形式之一，故一经产生，便很快被酒店、酒商用来作为宣传广告和招徕顾客的手段，并与酒帘巧妙地结合起来。如金代壁画中的那座酒楼高挑着的酒帘上，就写有十个大字：“野花攒地出，好酒透瓶香”，即是对仗工整、很有诗境韵味的酒楹联。
相传杜康在洛阳开作坊卖酒，门前的对联是：“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三盏海底眠”。酒仙刘伶不信此说，连饮三盅一醉不醒，众以为死。杜康便将其埋于院中的酒糟之中。时隔三年杜康去刘伶家讨酒账，刘妻向杜康要人。杜康说其是醉而不是死，开棺相看，刘伶面如敷粉，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杜康好酒也”。
有关刘伶，天津古董文化街一家酒楼门前有一联：“刘伶借问谁家好？李白还言此处香。”颇有名人做广告的意味。
广东潮州“韩江酒楼”有一联：“韩愈送穷，刘伶醉酒；江淹作赋，王粲登楼。”既用鹤顶格和凤尾格，巧妙嵌入了“韩江酒楼”，又自然贴切地讲述了四个典故。
细观国人饮酒行令，既反映出豪放的性格，又表现出洒脱的情趣，一幅“斗酒纵观廿四史；炉香静对十三经”名联，揭示了读书人的诗酒之缘。北京太白酒楼有联；“我辈此中宜饮酒；先生在上莫题诗。”则用“李白斗酒诗百篇”之典，来招待儒雅之客。
题幅奇异的酒联，不只是厂家立旨的自我张扬，而且是绝好的推销广告，它的妙用早超越了飘拂的酒旗。“座上不负豪客饭；门前常扶醉人归。”可谓食客盈室，酒各醇美。“鉴湖酿造名扬四海；古越烹调香飘九州。”这幅绍兴咸亨酒店堂内联，充分展示了绍兴黄酒名播寰宇，该店名厨作派馔精肴美，名贯古今，读后不能不产生坐下来品尝之意。而广州翠园酒家楹联：“翠阁我迎客，数不尽甘脆肥浓色香清雅；园廷花胜锦，祝一杯富强康乐山海腾欢。”巧妙地嵌入店名，尽管是言吃喝，但已超凡脱俗，达到某种酒文化的程度。
古典名著《水浒传》里，描写蒋门神在孟州开了个河阳风月酒店，两边悬挂着“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虽然酒香诱人似经久不散，但联中豪霸之气四溢，胆怯者哪敢光顾?!
另有一种酒联娓娓道来，毫无吹嘘之嫌：“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这是《红楼梦》中秦可卿房里挂的“海棠春睡图”意赞酒联，给人一种渴望与亲切的感觉。
开店作生意不能只赚昧心钱，淳化民风为正人之本。南宋时临安太白酒店悬挂联：“交不可滥，须知良莠难辨；酒莫过量，谨防乐极生悲。”这可是人生经验之谈，虽然气势平和，但增加了顾客的信任度。正像少林寺前酒馆联：“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你我；两头是路喝几杯，各自东西。”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人生似在醉与不醉之间，联系到周围环境，写得倒也巧妙坦然。而一副“贾岛醉来非假倒，刘伶饮酒不留零”则道出了封建时代落魄文人不得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复杂心情，喝酒也带有辛酸味。
在民国时期，经商难，做人难，浙江嘉兴县东兴酒店对暗无天日的社会生活无处发泄，在自家酒店门前撰写一联：“东不管西不管酒管；兴也罢衰也罢喝罢。”成都东升街一家茶铺写了一副对联更为形象：“为人忙、为己忙，忙里偷闲喝碗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求乐拿壶酒来。”
在我国明代话本小说集中常见到才子佳人一起饮酒，几杯过后，说书人就有这样两句：“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联语中“竹叶”指酒，即“竹叶青”，“桃花”是说佳人酒后脸泛红晕，是一副典型的“佳人醉饮图”。下来就应了书上的两句老话：“茶为春博士；酒是色媒人。”由此上演了一场场悲欢离合的爱情大悲喜剧。
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称“醉翁”，今安徽滁州醉翁有联：“翁去八百载，醉意犹在；山行六七里，亭影不孤。”“醉意”何以不在？“山行”何以能孤？君不见前些年。全国酒厂在发展，产量猛增加，酒徒队伍也迅猛扩大，酒楼、酒馆、酒店林立，到处可见“酝成春夏秋冬酒；醉倒东西南北人”的酒联，更为严重的是大量假酒上市：“铁汉三杯脚软；金刚一盏摇头”，这种酒喝下去分明是要命的毒酒。
还是广东“陶陶居”酒馆的店联说得好：“陶潜善饮，易牙善烹，饮烹有度；陶侃惜分，夏禹惜寸，分寸无遗。”喝酒也和其他事物一样，要有度，要掌握分寸，适可而止。不伤友情，不伤身体，与人与己都有好处。这酒喝的才算喝到好处，才是一种享受，才能品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真正的酒味。
自古以来，民间酒店对联，留下颇多佳话。
白居易是唐代的大诗人，他为官清正，因此得罪了权贵，被贬到忠州做刺史。到了忠州这个偏僻之地，没有朋友，家人又不在身边，失意之至，心情苦闷，因此常常以酒浇愁。有一天，白居易到城东苏家酒店饮酒。这家酒店酿制的酒叫“透瓶香”。乃城东门的甘甜井水，上等糯米，加上祖传老窖酒曲酿成。这种酒极烈，常人喝不过一两，不然定会醉倒。因此老板为了防止客人醉倒，只用一两的酒杯卖酒。白居易初来此地，不知道这酒的厉害，还以为是老板吹牛，心想今天一定要让他看看我的酒量。到了门口，见门上贴着一副对联：“杯中酒常满；店里客总新。”白居易走进去，便向掌柜的叫道：“老人家，久闻透瓶香的名气，先来半斤尝尝！”掌柜听了，吓了一跳，摇摇手，说道：“客官，本店这酒厉害，最多只打一两，多了不卖！”白居易说：“管这酒怎么利害，见了我老白也没用。好酒尽管上来，一定要一醉方休。”掌柜见这位客官不信，也没办法，就给打了二两。白居易闻到酒香，一饮而尽，只觉得腹内一股香气油然而上，好不痛快。好酒助兴，白居易连忙提笔写了一副对联：“杯中酒未满；店里客不依。”老板见这副对联字写得非常好，就挂在酒店堂上。可是，别的顾客走进店来，正想喝酒，一抬头发现这两句联挂在堂中。低头一想，难道是这家酒店做生意不老实，缺斤少两也就没有心思喝酒，转身走了。这样一来，酒店的生意慢慢地坏下去了。酒店老板知道这事坏在白居易的对联上，就去求他给想个办法。白居易听了，噗地一笑，说：“给老板惹麻烦了，还请见谅。这个对联好办，我加几个字就行了。”于是拿出笔墨，刷刷几下，将对联改成：“杯中酒未满，哪能过瘾？店里客不依，一醉方休。”这样一来，意思完全改了过来。酒店的生意又兴隆起来。
明朝时期有三位朝廷官员，一日微服出游，见一村野酒肆，便兴致勃勃地坐下饮酒，因酒店是小本生意，未备下好酒好菜，其中一人即景吟上一句：“小村店三杯五盏，无有东西。”两人听了，抓耳挠腮，无以答对。这时恰好店主送酒上来，脱口而出：“大明国一统万方，不分南北。”三人听了，深为折服。第二天早朝时，两人自惭江郎才尽，坚决辞官归里。
酒店有酒联，而名酒则有自己的名联。自古就有“知味停车，闻香下马”之誉的洋河大曲，数百年来流传着这样一副对联：“酒味冲天飞鸟闻香化凤；糟粕落地游鱼得味成龙。”举世闻名的茅台酒，在诸多名酒中“独冠琼浆”，有一副赞美茅台酒的对联也很有名：“风来隔壁千家醉；雨过开瓶十里香。”清代女诗人刘古香来到江苏涟水高沟，喝了高沟曲，挥笔写下了这样一副对联：“天既有星糟滴珍珠红艳；泉还名郡坊开琥珀香浓。”据传当年的陆游到了高沟，曾在“天泉糟坊”的墙壁上题下“天赐名酒，地赐名泉”的诗句，刘古香据此把“天泉”二字嵌在联首，成了一副引用典故而又充满诗意的嵌字佳联。
更有趣的是有人集唐宋诗句、妙连成联，既工整又贴切：“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前句是著名诗人王维的脍炙人口的《送元二使西安》中名句，后句则出自诗仙李白的名作《将进酒》。在江南名城杭州西部的平湖秋月处有一家叫做“仙乐处”的酒楼，它的对联是：“翘首仰仙踪，白也仙，林也仙，苏也仙，我今买醉湖山里，非仙也仙；及时行乐地，春亦乐，夏亦乐，秋亦乐，冬来寻诗风雪中，不乐亦乐。”超然物外，不是神仙、胜似神仙的情致呼之欲出，趣随境迁，浑然天成，令人不禁拍案叫绝！ [1]
作者简介
白来勤，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