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龔保彥)
作品欣賞
悲哀
天一黑,陳同生就來到寒江邊,坐在臨江公園一排葉色枯黃的柳樹下一個石凳上。這是十月中旬,天已很涼了,早晚來這裡晨練和談情說愛的人很少,到處空蕩蕩,靜悄悄的……
這種環境,正合他此時的心境,因為他的妻子小紅的突然離去,使他近來心情很落寞,很難受,很悲傷……他不想見任何人,只想這樣遠離親人、朋友、同事及人群,孤身一人呆着,靜靜想一些事情……
陳同生的妻子小紅全名叫莫小紅,是一個星期前因一場意外發生的車禍突然去世的。去世時她剛滿二十五歲,在漫長的人生之路上才走了很短一段距離就撒手人寰,於她,於陳同生,於他們雙方的家人,都是極大的悲哀。
陳同生與小紅是四年前結的婚。那時,小紅還是本市服裝廠一名裁剪工,一年後,他們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為了他們這個窮家,小紅產假還沒休完就回單位上了班。用她的話說就是,她想多掙點錢,為他們日後買房打點基礎。可班還沒上到一個月,企業就因產品積壓、資不抵債倒閉了。她和其他工人一樣,都無奈地下崗回到家裡。
面對下崗失業的打擊,她有一段時間很鬱悶、很茫然,原本紅潤的臉上滿是愁郁的神情,甚至連續好多個晚上情緒煩躁,徹夜失眠,連本來很旺的奶水也突然乾涸沒有了。
看着她這個樣子,陳同生心裡很着急,多次安慰她,叫她不要生氣,畢竟他還有份工作,收入雖然不高,湊湊合合日子還過得去。但她卻說,你那點收入算什麼呀?我如今沒了奶水,孩子天天要吃奶粉,每月光買奶粉就要花去好幾百元,再說,咱們還沒房子,總不能一輩子都住在這租來的房子裡吧?小紅說的是實話,陳同生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日子,小紅一有空就出去找工作,她先去了一家超市,人家說近來經濟不景氣,購買力大大下降,超市現有的人都沒事幹,已辭退了十幾個,哪還要新人手。緊接着她去了一家個體食品批發店,四十多歲的男老闆從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說,我這裡全是搬貨、送貨、卸貨的力氣活,你一個女人家是幹不了的。後來她又來到一個四川老闆開的規模很大的火鍋城,老闆娘說她這裡只要十七八到二十一二歲之間的沒結婚的姑娘,她只好悻悻地離開……一次又一次尋找工作的失敗,使小紅很氣餒、很傷心。
一個秋日的午後,斜陽低垂,暮靄四起,陳同生剛下班回到家裡,小紅也剛給孩子餵完奶,正準備去洗尿布,她在服裝廠工作時的同事,也是小紅最要好的朋友夏麗來到她家。
夏麗與小紅同齡,一年前與在鐵路部門工作的丈夫結婚沒幾天就離了婚,個兒高挑,身材豐滿,瓜籽臉,柳葉眉,丹鳳眼,櫻桃小嘴,一頭烏黑如墨的披肩發,再加上鑲金戴銀,穿着打扮新潮入時,典型的一個美人兒。雖然結過婚,因沒有生育過,也沒有家庭拖累,還像個十八九歲年輕姑娘一樣青春漂亮。下崗失業,不但沒使她有絲毫畏懼傷感情緒,反而使她好像驟然從籠中放歸天空和森林裡的鳥兒似的,得其所哉,活得更加得心應手,更加幸福快樂。
一進門,把手裡提着的一大塑料袋給嬰兒買的禮品往桌上一放,她就滿面笑容地問小紅近來在幹什麼,重新找到工作沒有。
小紅說沒有,她就長嘆一聲,掏出隨身帶着的一個很漂亮的小皮包里的香煙,抽出一根點上,長長吸了一口坐在沙發上,嘆了一聲氣說,唉……不知咋搞的,現在想找個工作咋這麼難。
小紅看着她那闊綽樣,以為她發了財,問她在幹什麼。
她向她擺擺手說,你別問我在幹什麼,反正我比你活得輕鬆自在就是了。
到底在幹什麼嘛?看你那闊氣樣,說了也好讓我去發發財嘛。小紅進一步問道。
我能幹什麼?夏麗從沙發上站起來,在她們這套又破又舊的一室一廳老房子裡轉了一圈說。女人嘛?最大的本錢就是自己的身體。
怎麼?傍上哪位大款啦?小紅立即明白了她在幹什麼。
算不上大款,是個小官員,手上還有點權力,反正養着我沒問題。夏麗語氣輕鬆地望着窗外漸深漸濃的暮色說。
陳同生也立即明白了,原來她當了哪個官元的二奶。
麗,過這種日子你覺得心裡踏實嗎?小紅把睡着的孩子輕輕放到嬰兒床上,往夏麗跟前走了幾步,關切地問道。
有啥不踏實的?他出錢,我出身體。他不吃虧,我也沒損失什麼,相互平等,這不是挺好嗎?夏麗面帶微笑,語氣平靜地說。
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麗,聽我一句勸,還是儘快跟他斷了這種不正常的關係吧!以後瞅上合適的了,再嫁個人,免得哪天后悔。小紅以誠懇的口氣望着夏麗說。
想那麼多幹啥?今朝有酒今朝醉,過一天是一天,只要今天還活得舒服自在就行,哪管它日後怎樣。人一輩子嘛,就那麼回事。夏麗仰頭向空中吐出一口濃濃的煙氣,仿佛看穿了人世間一切似的說。突然,她皮包里手機響了,她馬上取出來跟對方說起話來。
從她跟對方說的東一句西一句莫棱兩可的話語中,陳同生聽出對方就是她的那位官員情夫。
夏麗真不愧是小紅的鐵姐們,臨離開她家時,一再安慰小紅說叫她不要着急,她要請她那位相好幫小紅找個工作。
果然,三天後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她打電話給小紅,叫她明天去本市天意公司找他們的總經理劉剛,他會給她在他們公司安排一個工作。 [1]
作者簡介
龔保彥,男,作家,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