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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的山路(紅山飛雪)

​​ 廢棄的山路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廢棄的山路》中國當代作家紅山飛雪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廢棄的山路

坐在山頂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向山下看過去,一條隱隱約約的山路,沿着山的陡坡,盤旋而下,最後,消失在山下那片樹林中。那是一條早已經廢棄了的山路。

山石陡峭險峻。沒有高大的樹木,沒有深厚的土層,岩石絕峨堅硬。一條山路,崎嶇而蜿蜒。一叢叢山草,從岩石的縫隙長出,敷衍出一些綠色來,讓岩石顯得不那麼冰冷,堅硬。幾棵山榆樹,從岩石中間擠出一枝奇曲蒼老的樹幹,舉着幾條虬枝,在山風中唿哨,既猙獰,又悲愴。就在這些岩石草木中間,那條山里,蜿蜒着,崎嶇着,時隱時現盤旋而上。

我坐在那塊突出的岩石上。下面,是一條很深很窄很悠長的山谷。從這裡,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那條山路,從山谷一路盤旋上去,像是一條爬行的蛇。山谷往往是通向外面的路,雖然時寬時窄且悠長,但終究還是相對平坦一些,行人、走車都方便。山頂,則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平展展的山地。田裡的莊稼已經很高了,幾個農民在田裡勞作。再遠處,一片綠樹,錯錯落落的房舍。那是一個幾十戶人家的村子。

這是一個很奇特的地理環境。

山下是一個小鎮,一條公路直通山外。從小鎮出來,進入一條悠長的山谷,然後,就到了大山下面。大山只有一條山路,可以走人,騾馬,那些羊自然是如履平地,而車輛則無論如何都無法通行。所以,這裡的人們,又將這條山路稱之為「羊腸小路」。順着羊腸小路爬到山頂,就是無垠的坦蕩,視野之內,再見不到高山。外面的人叫這裡為「曼甸」。我的老家就在曼甸上。

七歲那年,我和媽媽姐姐就是騎着毛驢,翻過這座高山,回到了老家。

那是父親的出生地,在西部大山裡的曼甸上。三年經濟困難時期,城市裡糧食緊張,很多人忍飢挨餓。政府號召城裡的人,回到鄉下去,以緩解城市壓力。作為國家幹部,父親無條件響應國家號召,將我們送回了老家。多少年以後,說起當時的情景,媽媽都忍不住嘆氣。那幾年都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那裡的環境和條件真的是太差太苦了。

雖然山上山下只是差了一座山的高度,但山上山下的自然環境就差了很多。山下是一條很寬闊的大川,一條河流從山裡緩緩流過,土地肥沃,北方常見的農作物,在這裡都可以種植。到了山上,緯度高了,無霜期短,只能種植一些耐寒,成熟早的作物。如小麥,蕎麥,莜麥等。可種植的農作物單一了,收入就減少了。加之這裡山高寒冷,缺水缺少燃料,生活之艱難,可想而知。

不知道那些先人們,為什麼選擇了這樣的地方作為生存之地。為了逃荒,還是為了躲避戰禍?沒有人知道。村子裡主要居住着孟,孫,趙,耿四姓人家,因此,村子的名字就叫做「四大家」。據說,這四姓人家,早先年間,都是從山東過來的。陸陸續續在這裡定居下來,成了一個大山深處的小山村。我猜想,四大家的祖上,一定是為了躲避戰亂,從富庶的山東,拖家帶口,一路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居住下來。就像那個桃花源。只不過,這裡的自然條件比之於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相差太多。看來,最初來到這裡的先人們,眼光還是太差。只看到了閉塞,卻沒有看見貧瘠與隔絕;只是關注了生命的安全,卻忽視了生活的便利。

說起剛剛看見這座大山,面對大山上面那條盤山而上的山路時的情形,媽媽還是心有餘悸。從城裡出來,經過一天的顛簸,卻被一座大山擋住了去路。抬頭看山,看不見山頂,放眼望路,路在亂石中間,崎嶇蜿蜒,細如羊腸。只能棄車騎上毛驢,一步一步往山上挪。媽媽說,站在山底下,看着那條山路,她幾乎要崩潰了。這樣的交通條件,上得山去,只怕幾年都難以下山了。

村裡的老人,幾乎一輩子都沒有下過山。而村子裡,一年難得看見外面的人進來。「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桃花源裡面那些人見聞,與村子裡的人,是多麼相似。村子裡的人,似乎一直生活在遙遠的過去。

三年以後,在媽媽一再堅持下,爸爸又將我們一家,接回到了城裡。那是我們自上山來,再一次走那條山路。山路依然那麼陡峭,那麼險峻,那麼讓人心驚膽顫,那麼令人難以忘卻。

一群羊從山那邊過來,像是一朵朵飄落在山腰的雲,慢慢向這邊移動。羊倌甩出長長的鞭子,挽出一個鞭花,在空中炸開,清脆的聲音在山谷間迴響。羊群聚攏在一起,成了一大朵蘑菇雲,移動的速度愈加慢了。一群山雀從岩石上驚起,飛散開去,落葉一般,飄飄忽忽落在山谷裡面。遠處,是一條盤山的泊油路,平坦,寬闊。貨車,轎車,摩托車來來往往,進山或者下山,一番熱鬧景象。

這條廢棄的山路,愈加顯得荒涼,孤寂了。

那群羊慢慢來到山頂,散開,各自尋找食物去了。羊倌見我坐在山谷邊,也來到我的身邊旁,坐在旁邊的石頭上。似乎在山下他就注意到了我,見我長時間坐在這裡,便有些奇怪。問道:「看什麼呢?」我指指山上那條山路。他眯起眼,仔細打量着那條已經難以分辨的山路,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點點頭說:「看來,你是從這大山出去的人了,還記得這條山路。」我指指遠處的小山村,「是那個村子的人嗎?」他回過頭,打量着我。「你知道四大家?」我遞給他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徐徐吐出來。

他大約五十上下的年紀,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眼睛不大,卻透出精明的光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皺着眉頭,似乎在腦海里搜尋着我的影像。最終收回了目光,問我:「從城裡來的?」我點點頭,說出了還住在村里叔叔的名子。他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我說麼,不然誰會對一條廢棄的山路感興趣呢。」幾十年不見的老鄉,感到十分親切。他往我身邊湊了湊,給我講起了村子的變化。

近幾年政府加大了對農村的投入,鎮裡和村里出資修建了一條上山的泊油路,雖然不寬,但徹底解決了村子不通公路的歷史。從此,村子裡就一年一個樣。幾輩子人盼望的事情,幾乎一夜之間就實現了,我們算是趕上了一個好時代。他吐出一口煙,有些感慨地望着山下,望着泊油路上那些來來往往的車輛。臉上現出一種滿足的神色。現如今,高山已經不是天塹,村裡的老人、孩子想下山,坐上小轎車,一會兒就到城裡。網絡更是讓人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家家戶戶翻蓋了新房,家家都添置了農用車,有的人家還買了貨車,小轎車。村子裡的生活,一點也不比城裡差。

在外打工的年輕人回來了,憑藉着聰明的頭腦,勤勞的雙手,在曼甸上創辦了高寒山區農作物種植養殖基地。過去無人知道的莜麥,蕎麥通過深加工,都成了緊俏貨。小尾寒羊,昭烏達肉羊等,都金貴着呢。他掰着手指頭跟我說,過去蕎麥不值錢,如今蕎麥可以釀酒,降血壓,降血脂;蕎麥麵做出來的食品,滑爽、勁道,非常受歡迎;就連蕎麥殼,也能賣上一個好價錢。他指着那群走遠了的羊說,你看,那些羊,每一隻都能賣上幾千元。他嘿嘿笑着:「那不是羊,是金元寶啊。」

不知不覺間,太陽偏西了。羊群離我們很遠,慢慢往村子走去。那羊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問:「不回去看看麼?」我搖搖頭,「這次沒有時間了。」他有些遺憾地搖搖頭,去追趕他的羊群了。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喊道:「下次回來,到村里看看,給你殺只羊。」我沖他揮揮手,看着他的身影漸漸遠去。

大山的影子籠過來。那條山路愈加模糊了,隱在岩石雜草裡面,再看不出來。我也生髮出許多感慨來。大山曾經護佑了一代又一代山里人,也貧窮了住在山裡的祖祖輩輩。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裡有山,是窮山;有水,滴水貴如油。山高水少,大山制約了鄉村的經濟發展,讓山里人的苦日子,就像那條山路,望不到頭。好在我們趕上了一個好時代,觀念改變了,山里人的日子也發生了變化。昔日窮山惡水,變成了金山銀山,藏在深山的村落,卻成了原生態的農家樂。幸與不幸,全在於人的觀念,在於時代的變化。

大山仍然巍峨屹立,仍然陡峭險峻,物是,時代已經日新月異。

山在,路就在。大山承載着這裡的滄桑變化。山路,即便廢棄了,那幾百年的足音,幾百年的嘆息,幾代人焦灼的目光,早已經深刻在山裡的每一塊石頭上,早已經深埋在山路的每一條石縫裡,再也消磨不掉。大山屹立成了一座豐碑,山路蜿蜒成了一行蒼涼憂傷的詩。每一個記得這曾經歲月的人,每一個目睹了一條山路由險峻,到廢棄,到消失的人,無不為之動容,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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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紅山飛雪,孫國華,內蒙赤峰市人。作品散見於《人民文學》《兒童文學》《中國校園文學》《小品文選刊》《四川文學》《意林》《語文報》《電影報》等報刊。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