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子(胡述璽)
作品欣賞
小黑子
「小黑子"是一個人的外號兒，也叫「小鱉仔兒」。俺媽叫他「灰布鴿」。他大名叫張全福，是個牛板兒（趕牛車的）。蛆黑蛆黑的，所以得名小黑子，他弟兄三人，他哥是個屠夫，叫大黑子，他叫小黑子，他還有個兄弟叫張全有，不像他倆蛆黑蛆黑的，長的白白淨淨，能說會道的，只是像他兩個哥哥一樣都是小禿，一年四季戴個軍綠帽子。
大黑子和小黑子都是光葫蘆瓢，五短身材，渾身上下曬得黑明發亮。在生產隊年代，有勞力就能多掙工分，掙工分多就能多分糧食，日子就過得舒坦。小黑子們弟兄仨都是棒勞力，小黑子是隊裡的牛板兒，管着給生產隊裡餵牛，犁地耙地耕種等活兒，還兼任隊裡趕牛車的活兒，平時進城拉大糞，或生產隊裡種麥時節往地里拉糞了，都是他的活兒，所以是隊裡的大紅人。那時一輛牛車一個牛板兒，就相當於一個生產隊的運輸大隊長。小黑子沒有成家，一年四季住在牛屋裡，餵牛、犁地、拉車，與牛相依為命。 有一年生產隊裡分紅薯，一家一戶一谷堆兒，那時還沒有架子車，都是一擔一擔往家裡挑紅薯。因為父親在外邊教學，我們姊妹幾個都還小，母親一個人往家裡挑紅薯，累得實在挑不動了，看見小黑子趕着牛車往二娘家的紅薯堆走去。俺媽知道小黑子是給俺二娘家拉紅薯的，二伯是城裡農機局的幹部，小黑子總像哈巴狗一樣巴結二娘，二娘家有個啥活兒他總是慌着搶着干，對於那些沒啥本事的人你就是央他幹個活兒他也不給你干。俺媽悄悄對我們說∶「小黑子幫你二娘拉紅薯了，你們趕快往籮頭裡拾，咱好湊車捎回家兩筐。」我們飛快地拾滿了兩籮筐，母親挑着兩籮筐紅薯搖搖愰愰地往牛車跟前趕，眼看快到牛車跟前了，小黑子鞭子一甩，趕着牛車拉着二娘家的紅薯走了。氣得俺媽撂下挑子破口大罵，小黑子也不管你咋罵，趕着牛車揚長而去。
母親一直挑到昏天地黑才把紅薯挑完，越想越生氣，跑到小黑子家門口罵小黑子∶「我Ⅹ你媽小黑子，我X你先人，你個黑心歪尖的灰布鴿，爺們咋對不起你了，你個舔溝子，去吧，你的主子又屙屎了，你舌頭伸長點快去舔吧，舔乾淨點，賞你倆熱屁吃吃！」小黑子正端着碗吃飯，聽到俺媽罵他，一躥一蹦地跑過來說∶「你罵誰哩，再罵我活剝了你！」俺媽一聽更來氣兒了，大聲喊道∶「就罵你哩，你個牛板兒有啥了不氣哩！為啥給人家拉紅薯不給我拉？你個舔溝子、攆上風、灰布鴿，不得好死！」小黑子回應道∶「牛車是我管着的，我想跟誰拉給誰拉，就是不給你拉，氣死你！」俺媽一聽拎着扁擔就要衝過去和小黑子拚命，被他爹出來攔住，他爹一邊給俺媽說好話，一邊訓斥小黑子∶「你個二球貨，還不快滾回屋裡去，再吵我打斷你的腿。」轉臉給俺媽賠禮道歉說∶「他三嫂，別跟這鱉娃兒一樣，他就是個愣頭青二百五八成色，看在您四叔我的份兒上別吵了，一群娃兒們還餓着肚子呢，趕緊回家給娃兒們燒湯做飯去吧，你也忙了一天了，又累又餓的，趕緊回家歇歇吧，回頭我收拾這兔崽子，給你出氣！」俺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見他爹出來說好話，也就回家了。
事後二娘有點不願意，說俺媽太過份了，打狗還看主人面呢，大罵小黑子連她也沒放在眼裡。俺媽說∶「二嫂，小黑子這人你沒看透，日後你就知道了，我罵他真不虧！」二娘說∶「我看他這人怪好哩。」五年後的一個夏天，在農機局工作的二伯突然得腦溢血死了，時年五十九歲。二娘急忙找小黑子趕着牛車進城去拉二伯，小黑子卻說啥也不去了。後來在二娘和眾人的一再央求下，小黑子才極不情願地去了。二伯死後，小黑子立刻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再也不理彩二娘了，轉身投靠了才當上大隊支書的五叔，見五叔在出糞坑，立刻脫了上衣拎着鐵杴幫忙往外甩大糞，三五天就巴結上了，只要看見五叔家有啥活兒，不等喊立刻就去干，乾的死賣力。二娘看見了不由對俺媽說∶「還是你看人准啊！小黑子生就的狗腿子灰布鴿！」
一年夏天下大雨，小黑子家院裡一棵三股杈的大椿樹突然喀嚓一聲斷了一股，村里會看風水的常國華說，這家兒人要出大事兒了。初秋時節的一天早上，小黑子死了，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僵硬了，時年五十六歲。支書夫人五嬸心疼得直掉眼淚，二娘和俺媽一個眼淚豆也沒掉。[1]
作者簡介
胡述璽，網名九月菊香，生於1973年9月15日，高級按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