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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故事十四(居仁堂主)

​​ 小鎮故事十四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小鎮故事十四》中國當代作家居仁堂主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小鎮故事十四

在馬山區開會回去後,父親向母親說了關於開會的內容,以及父親對待此次開會的態度及作法。母親也覺得這是一舉二得的事。既沒有對婁站長落井下石,也算讓對方知道了他對父親的不公,在最關鍵時,父親沒有和他一般見識,自己也算出了一口氣。

一切似乎平靜了。天天父親仍是起早貪黑,早晚不見日頭的外出拉車子。母親仍是做着家庭主婦該做一切,做飯,洗衣,餵豬,看我們幾個小孩子了。母親睡覺很深,一睡就睡得很甜。但是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父親一聲:「唷────」,母親一定會醒過來。動作麻利地穿衣下床,去打開車庫門,幫助父親把車子放好後,立即到廚房裡做飯,廚房裡燒的柴禾,灶膛的火光射出,遠比灶上的燈光要亮得多,火光把母親的帶着睡意的臉照得發紅髮亮。

等父親洗臉,喝完茶,熱飯熱菜就端上桌子,可口的飯菜,讓父親解除一些工作的辛苦勞累。

父母親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風聲,裁縫搬運站的四清要開始了。有人放風說:「劉玉璽,才來幾年,一大砣小娃兒,一家六口人,吃香喝辣還造屋,比我們這些吃公家飯的搞得還好,這不正常喲。要清清他,有沒有多吃多占,貪污的事。還有河南離這裡那麼遠,他們到底是什麼成分?是不是階級敵人喲?」

也有人說:「人家玉璽哥,雖然是外來人,人家看到哪兒個都是笑臉相迎,拉板車不容易,一天走上百里路,那些錢掙得不容易呀。我們多數住的瓦屋,人家蓋幾間草屋有么子了不起的呀。沒有惹我們,就不要搞了。大家各過各的日子幾多好喲。」

……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一天晚上,四清工作組的人進駐到搬運站,並通知父親停職返省,接受工作組的調查,並要求不得外出,白天到搬運站寫檢查,晚上不得離家,在家裡繼續寫檢查,交待自己的問題。

同時,工作組兵分二路,對父親進行政治調查。派專人到河南老家調查父親是什麼出身,有沒有歷史問題,政治上有沒有污點等等。

聽說這些後,父親真的心事重重了。畢竟,自己的一些事,自己是知道。

晚上,原本煙癮不大的父親現在一根接一根的吸煙。飯桌上放的稿紙,寫了又劃掉,撕了揉成團,接着再寫。有時寫着寫着,把筆往桌子上一拍,啪地一聲。父親站起來,大聲罵一聲,在屋子裡轉圈,如一頭被困的獅子,在鐵籠子低聲怒吼,無可奈何,有力沒地方用,有氣沒地方撒。

半夜了,母親總是下碗麵條,端到父親面前。說:「哎,不寫了,吃碗麵條,睡吧。」

父親有時會不耐煩地說:「去去……不吃不吃……」母親就把麵條端過,放在桌子一邊,搬個椅子坐在父親身邊,看着低頭寫字的父親。母親不認識,坐在父親身邊,僅僅是陪着,一臉的無奈,一臉的愁緒。

看着麵條冒的熱氣越來越淡,母親總是再催一遍:「哎,吃吧,一會涼了。」多數時間,父親會抬起頭,看看母親,似乎很勉強地把麵條吃了。在湖北我們很少吃麵條。從小在湖北長大,對麵條一點感情也沒有。父母要吃麵條時,我們寧願吃涼米飯拌辣醬,不要菜,也不吃麵條。有時看到父母吃麵條,聽那發出的呼嚕嚕的聲音時,心裡覺得他們吃得真香。心裡覺得奇怪,那樣難吃的麵條,怎麼在父母那兒,就變成美味了呢。可現在麵條也引不起父親太多的味口。

半夜了,父母睡在床上,都大睜眼睛,不時聽父親發出一聲嘆息。

「這一關不知過去過不去?」父親小聲地對母親說。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沒有做啥虧心事,光想着對人好,菩薩會保佑咱們的。」母親安慰着。

「外調的人,要是到李崗,不知會是個啥樣子。家裡會不會填咱的好言。」父親擔心地說,「不過,按照政策說,解放前三年,是學生的個人成分就是學生,那三年我在當學徒,是工人也不會錯。家庭出身可能會出麻煩。」父親自解自勸地說。父親到裁縫時報的出生是中農。

「就恁些事。翻出來就翻出來了。走到哪兒說哪兒吧。」母親說,「得睡,不能熬出病的。一家人可都指望你的,你可不能出啥事啊。」

看着父親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母親心裡雖急,也只能放在心裡。父親在家時,總是想方設法地寬解他,為他做多日不吃的麵食。包餃子,烙菜合,蒸饃,然後就是看着父親吃下去。

母親多次交待我們:「你大現在心裡不靜,你們在家裡,不要吵,不要鬧。走路說話都要小心,可別惹你大生氣。」

隨着四清的深入,母親也越來越緊張,基本上與父親形影相隨。父親出去割草時,也要讓我們跟着父親。母親怕父親想不開。有幾個半夜裡,母親起來,悄悄地拿着黃紙,到鎮北邊的十字路口,朝北焚燒,祈求祖先的保佑。

氣氛越來越緊張。父親有時整夜不回來,或者是回到家時,雞都叫了。秋風蕭瑟,樹葉飄零,月光清冷,星星發抖,寒蟬悲鳴。

這天天快亮父親才回家,和衣而臥。

「就那些事,說,還是不說。現在看來是想讓我下不了台了。」父親情緒低落。

「那事,不敢說。成分的事,咱瞞不住。這錢的事可是不敢說,」母親趕緊勸父親,「人家想整咱,你一說就上當了。那事,沒有人知道。」

其實,後來我知道這事。拉板車整個結算程序是這樣的。搬運工先把貨物拉到貨主那兒,由貨主開收據,收據多是白條。收據帶回來後,有時一個月結一回賬。把收據集中起來,由搬運站圓票,再開正規發票,到收貨方會計處領錢。這都是搬運站會計和站長的事。但搬運工人,多是老粗,有些收據裝在口袋裡時間長了,揉得字跡模糊。父親蓋房後錢緊,就私自改過幾張收據。開票後,多領了幾百元。清楚記得有一張是多領了八十元。由於父親是站長兼會計,所以有機會做手腳。

幾百元在現在不算什麼,在那時是大事。是大罪。但時間過去好久了,在帳上也查不出來。

父親聽了母親的話。心裡也想,是呀,現在忍忍吧。要是說出去,肯定福少禍多,後果不知。忍吧。自己受多大的罪也得忍。一大家子,如果是自己出事了,一家子受罪。

這些日子,父親強忍着內心的折磨。過去三天兩頭往家裡跑的朋友,現在沒有一個上門的。即便是在路上見着面,也是如瘟神般的躲得遠遠的,似乎怕把身上的晦氣傳染給他們。現在父親在外面走路也低着頭,那腰也有些駝了。父親只有三十歲出頭而已。

這段日子,也只有幺爹一家在路上看到還一如既往的說話,可以寬寬父親的心。一天傍晚,忽然劉大爹如從天下掉下來一般出現在我家後院裡。一見面,劉大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父親一看劉大爹在後院,趕忙站起來:「志鳳姐,你怎麼來了?」

劉大爹拉着父親的手流着眼淚說:「弟弟,曉得你遭罪了,隔好遠,也看到你瘦得不像樣子,姐姐好心疼喲。好多天,一想起弟弟遭孽,就睡不好瞌睡。今天實在是忍不了,一定要來看看你。」劉大爹擦擦眼淚,「這是一點陰米,你好煮點稀飯吃。」

這時父親才看到,劉大爹手裡提着一個小袋子,趕忙接過來。一看劉大爹身上沾了好多灰。劉大爹解釋說:「我是從你豬屋那兒翻過來的。走前門,我怕人家看到了不好。」父親一看,劉大爹的鞋上踩滿了污泥。

我家正屋後面的左面是廚房,緊挨着廚房是的豬圈。豬圈本是依水而造。現在秋天水少了,豬圈後就可以過人,只是污泥軟軟地易陷下去。劉大爹為避人耳目,從這裡翻過來。

陰米是荊州特有的、經過加工的米。把糯米蒸熟後,再曬乾,就成了陰米。這時的米是青黑色的,煮稀飯最好,香。也可以用沙炒米花,比用炸米花機炸出來的好吃。本地人有病了,用陰米煮稀飯,是最好的食物。陰米贈送他們也是貴重的禮品。

父親把劉大爹讓到屋裡面坐。劉大爹本來是個小心的人,吃齋念佛看古書,心腸是極好。

「哎,聽見沒有。志鳳姐來了。」父親朝屋裡喊。

「小點聲。」劉大爹小聲說。

「哦,志鳳姐來了。」媽媽倒杯茶遞給劉大爹,母親看劉大爹流淚,自己也流淚了,平時母親很少流淚。

「書玉也瘦了,難為你們了。這樣事,哪兒個也不行。」母親的名字叫屠書玉。

「好人有好報的,遭孽也是短時間的,你們一定要想得開才行的,」劉大爹小聲與父母親說着話,「現在的運動也太多了。人們想過安逸點的日子都不行。」

劉大爹在家裡坐有半個多小時吧,依然從豬圈後踩着污泥過去了。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地,要父親想開些,什麼事姑娘兒總有過去的時候。

父母親點着頭,看着劉大爹一個瘦小的女人,手扶着豬圈的矮牆,腳踩着軟地,慢慢地離開。好久好久他們仍呆呆地站着。這天晚上父親睡着了。天下仍有除了家人外的人在關心着他,他似乎一下子不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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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文俊。一九五六年生人,文學愛好者。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珠海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