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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小滿中國當代作家唐廣申寫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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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小滿

小滿這天,我正在老家的地里澆麥子。麥子已經灌漿,嶺上的已經開始泛黃。我掐了幾穗,放在手裡搓啊搓,麥芒扎在手心裡,開始有些痛癢,禁不住兩手的用力,麥芒和麥糠漸被搓碎,脫離了麥粒,雙手捧着,放在嘴邊輕輕一吹,麥芒與麥糠飄走,剩下綠綠的、綿軟的、飽脹的麥粒,填進嘴裡輕輕一嚼,汁漿流淌,滿嘴清香。如果身邊有把柴火,把青麥放在火上一燎,麥芒燒掉,麥糠薰黑,裡面的麥粒青中泛黃,放在手裡或簸箕里一搓,去除麥糠,放進嘴裡,細嚼慢咽,會有麥的清醇,汁的甜潤,火的焦香,很是美味。

水在輕輕流淌,細細地滋潤着麥下的土地,一個個的汽泡從泥土裡鑽出來,在水裡露個臉兒,又倏地破滅了,就這樣一個個地你擁我擠,你爭我搶地順着水流跳躍着,熱鬧着。麥子貪婪地汲取着這涼爽的滋潤,瞬間來了精神,紛紛直起頭來,噌噌地向上生長。水是用水泵抽出的井水,用膠皮水管漫山遍野地引過來,放在麥壠的地頭上,任其流淌。水涼涼的、清清的、爽爽的,在這艷陽高照的夏日裡,掬一捧放在臉上,那種透進骨子裡的舒爽,令人神往。

家裡的麥子三分多地,規則而狹長。家裡一共三畝多地,是父母的。父母八十多歲了,身體狀況很不好,幾年前就動員他們轉包給別人,可父親就是不同意,只把嶺上較遠的兩塊給哥種,剩下的三分麥地,六分花生地要留着。收種的時候哥和外甥們齊上陣,半天工夫就忙完了。父親每天到地里轉一轉,松鬆土,拔拔草,一上午或一下午的時光也就磨完了。等到收了花生,父親和母親常常在堂屋門口的屋檐下剝花生,剝完的花生米除了自己留下點打油吃,剩下的就你一袋他一袋地分給在城裡的我和外甥們啦。至於麥子,就留着碾糊塗面或換燒餅饅頭吃。

麥子很快就澆完了,我和哥蹲在地頭上抽煙,說些家長里短的話。二子兩口子去了北京干裝修,把地和孩子都留給了咱叔嬸。小偉家帶着孩子進城做生意,孩子花錢進了城郊的小學校,花生到現在沒種上,地一直荒着,辣辣蒿、薊薊芽之類的野草長滿了地。現在村里人都不待見土地了,種麥子又麻煩,又勞累,很少有人願意再種。能澆上水的好地塊也都栽上了楊樹,省事,基本上不用侍候它,過上個七、八年也就能伐掉賣錢了。哥說,咱爹的這塊麥地多象這到處是荒草,到處是閒地的田野上的一片獨特的風景呀!我說,在這小滿的節氣里,再也看不到麥浪翻滾,看不到磨鐮霍霍的景象啦。

捨不得地的也就是咱爹這輩人啦!哥說,也難怪,咱爹從七、八歲開始就趕牛犁地,解放後跟着生產隊在地里勞累了半輩子。八O年起,終於分得了自己的自留地,可繳公糧,繳三提五統的,一年到頭的也剩不下什麼,加上咱姊妹幾個相繼結婚成家,花銷大,沒指望。娘沒黑沒白地餵豬羊、養雞鴨,爹不讓自留地里長一棵雜草,見到一棵荒苗趕緊補上,不捨得丟掉一寸地,哪怕是田間地頭,哪怕是壩頂溝底。在山後的那個石坑裡,廢了多大勁,出了多少汗,把大到上千斤,小到雞蛋般的石頭一一清走,開出那塊分把大的荒地,一種就是十多年,給咱家收穫了多少土豆、地瓜,多少蕎麥、棉花?哥說着說着哽咽了,我也抹起了溢出眼眶的眼淚來。

摁滅了煙頭,點燃第二顆煙的時候,哥說,你大順哥春上的時候說沒就沒了,正在地里用薄膜種甜瓜呢,說不行就不行啦,才四十六歲吧!金嶺他爹得了肝上的壞病,從查出來到走也就三、四個月的時間,五十二啦,比我還小一歲呢,屬小龍的。二洪家的群子不聽話,初中沒上完,就跑到青島去打工,四、五年了也沒掙到錢,談了個對象是河南的,三天兩頭地問二洪要錢,最後也沒成,耽誤得這麼大年齡了,恐怕媳婦是不好說下了。

哥就這樣恕恕叨叨地說着,我看着不遠處蹦蹦跳跳,邊玩耍、邊覓食的幾隻麻雀,問哥,都小滿了,怎麼聽不到布穀鳥的叫聲呢?哥說,這幾年就很少有布穀鳥飛來了。好好的麥地都栽上了楊樹,麥子少了,布穀鳥也不來了。甚至野兔、青蛙、蛇什麼的,也很少見了。就是這些以前一年到頭成群飛舞的比地里的坷垃都多的麻雀,現在也只是三、五一群,稀稀拉拉地不多了。以前溝邊地頭到處都是,魚蝦伸手就抓的水溝和水坑,也都被慢慢地填平了。現在漫山遍野的,那裡還看得到水溝和水坑?就連以前年年夏天發大水,一年到頭不斷流的南沙河,也是四、五年沒見洪水啦,沙子被村里賣光了,深坑成了垃圾場。倒是知了龜,也許是地里栽楊樹的多了,要比以前多得多。每當夏至一過,家家戶戶吃過晚飯,就拿着手電筒去樹林裡摸知了龜,有的一晚上能摸上一、二百個,第二天一早一毛五一個賣給前來收購的人,一個夏天能得不少錢呢!

我沒有仔細地想過這些動物為什麼會減少,更沒有想過有一天它們會不會消失。就象我小時候熟悉的布穀鳥,在這小滿的節氣里,本該是「布穀布穀」的日夜鳴唱的,現在在這山野麥地旁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響,因此心裡總象少了些什麼似的,象翻山越嶺地去見老朋友,老朋友卻不告而別地遠走了。也象久等該來沒來的老同學,心裡總是失落落的。

知名作家孫繼泉先生在他那篇著名的《小麥日記》里寫道:「布穀是與北方的麥子有血親的一種鳥。每到麥子泛黃時節,它就準時飛來了。布穀叫起來,像鼓點似的,急急切切,不舍晝夜。小麥是在布穀的叫聲中成熟的。人們在布穀聲中割麥揚場,吃散發着新麥醇香的饃,在樹下的蔭涼里打瞌睡。布穀是人們夏日生活的背景音樂。在這樣的背景中,人們活幹得下勁,汗出得舒暢,呼嚕打得均勻,夢做得甜美。」

孫先生在《歸來吧,布穀》一文里說:好幾次到麥地里去,看到空中飛翔的喜鵲,心想布穀該來了。要是布穀在空中飛,一路飛一路叫「布穀——布穀——布穀布穀。」該多麼好!

十年前, 孫先生在寫《小麥日記》的時候,到麥地里去了很多次,孫先生說:「曾經連續三年,我都是在5月8日這一天聽到布穀鳥的叫聲。後來,我留意了一下,有時候是9日,也有時候是10日,最遲13日。」可是,今天已是5月20日,小滿節氣,正該布穀鳥歡唱的時候,怎麼不見布穀的影子呢?

布穀鳥是從哪裡來的,麥收之後,它又會去哪裡呢?這神奇的鳥兒,就象這小滿節氣一樣,該哪天來就哪天來,該哪天走就哪天走,多少年了,一點也不耽擱的!只是現在小滿到了,布穀鳥卻失約不來了。是怨這老朋友爽約,還是怪人們不珍惜土地,不好好種糧呢!我不知道,哥也不知道,當我們接上最後兩顆煙的時候,哥說,走吧!於是,我們站起,拍拍身上的麥芒和草屑,向村里走去。身後,是父親堅持留下來的那片窄窄的、孤單的麥地。麥地的不遠處,那片荒蕪的土地上,蒺藜秧、野地黃、掃帚草正在瘋長。幾隻麻雀站在小樹般高的野莧菜上嘰嘰喳喳地鳴叫着,並不停地四處張望,不知它們在盼望着什麼,還是在尋找着什麼。[1]

作者簡介

唐廣申,筆名:桔源。'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