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寧街(史振亞)
作品欣賞
富寧街
晚飯後散步到中醫院門口,不經意朝富寧街看了看:街口沒幾個人來回走動,往裡伸的沿街商鋪也沒幾家亮着。很顯然,它的氣息屬於六七十年代,有點不屬於現在的年代。
往裡走,偶亮着的昏黃燈光顯示着縷縷說不清的奄奄一息,和街後隱藏着的地藏寺一樣,有點被時光遺忘甚至被人們拋荒的感覺。沿街曾經富麗堂皇過一段時間的某銀行大廈,現在已經大門緊閉;曾經紅火全城的某名人水療所,現在也已關門歇業;曾經金碧輝煌的一溜歌廳、迪廳、KTV,現在紛紛地殘落去半牙或者大半牙的門頭燈箱,或者漆黑了閃爍的霓虹,成了被風吹來稍去的老舊店。比較熟悉的,還是街角處的那家牛肉拉麵館,依然頑強地亮着燈、飄着香,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營業着。估計,拉麵館應該是陪伴富寧街時間最長的老店鋪了,也成了富寧半條街最有年頭的老字號了。其它的諸如珠寶店、典當行、名品店、服裝店、中餐館……現在錯落不一地被關東煮、小燒烤、饅頭鋪、餛飩館、按摩屋取代了。看上去,街面上的氣息仍然盤旋在六七十年代裡。
想起前一段時間經過富寧街時,來回走動的人穿着厚重,行動遲緩,手裡還拎着裝着東西的塑料袋,一看,要麼是有了一定年紀的周圍住戶,要麼是當年曾在這裡痛快玩過耍過的一些中年人。要知道,十幾二十年前的富寧街可是全城最火爆的特色街:火爆的餐飲、時髦的服裝、擁堵的集貿市場、流行的迪廳、卡拉OK……曾讓富寧街繁華得一塌糊塗,以至於到本城的外地人不到富寧街浪一回、耍一次,就不算真正來過本城。那時候約上幾個好友在富寧街吃吃、喝喝、耍耍、嗨嗨,不啻是一種有面子的自豪,也不啻是一個本地人對外吹噓炫耀最牛逼的資本。某年冬天,外地來了幾個朋友,便與瘋子、鏡子約着到富寧街喝了一場,又夜半到勝利迪廳嗨了大半宿,直把一群人的嗓子嗨啞、全身嗨透,那個嗨勁不亞於現在年輕人的猛搖浪甩。想起來,該有多少六七十年代的人在這裡度過了多少個快樂至極的通宵夜晚?可現在,富寧街顯得冷清,和它周圍的前進、宗睦、利民等老舊街區一樣,一天甚於一天地朝着冷冷清清、昏昏黃黃挺進,就像一個人漸漸走在老去的路上一樣,風一吹,就有些淚流滿面;再一吹,就有些趔趔趄趄……
之前聽人說,十幾年前曾有人想改造開發富寧街,但不知怎麼着停了下來。一打聽,沿街改造的成本太高,以至於投資商怎麼精打細算也不夠回遷補償的費用。成本一高,事兒也就擱下撂黃了,喊出去的話兒也就隨風飄蕩了,剩下的依然是那些住在街區各個筒子樓、簡易樓上的老住戶了。上了年齡的老住戶越住越老,有的撐不住老舊社區改造啟動的那一天就走了,留下一肚子再也說不出來的遺憾。有些年輕住戶住着住着也住老了,一看勢法不對,忙忙地尋找城外的好樓盤搬出去了,留下的老房子要麼倒手賣掉換幾個頂貸錢,要麼「有當無」地先放着,等哪天真的拆遷改造升值了,還能換幾個零錢花花。房子就這樣,儘管有折舊的年限,但作為固定資產,仍然是老百姓最保值增值的資產。在本城,好多人借着老舊社區改造改善了生活居住條件、賺取了一些房子利差,還沾了不少的光。這是事實。但獲得一些收益得熬時間、看火候、把握時機。機會來了,不趁機多賺幾個銀兩,那就是個愣慫。從已經完成改造任務的幾個老舊社區看,原先的老房子拆掉後,新蓋起來的高樓大廈、居民小區,一者更新了城市風貌,二者原住戶的房子大幅改善,三者建築商、房產中介就地賺了個盆滿缽滿,可謂一舉多得。
聽聽外頭,看看自己,富寧老街何時改?到現在也沒個准信。一沒準信,生活在此的住戶、商家開始猶豫焦慮,甚至少了一些大幹快上的心氣。不像一二十年前,人們一提富寧接,就由不住地喋喋不休,生怕少說兩句會把唾沫星子裡的重量減輕一樣。現在,已經過了一二十年了,街巷還是那條街巷,街面還是那個街面,曾來過、也樂過的人尋摸過來一看,舊貌雖在、氣息雖在,但樣子已變、里子已改。再找找以前的感覺,不過是風吹沙去的空餘,只好快快地從街巷穿行而過,匆匆看上幾眼,就出了巷口閃身掉頭而去。
還能看到什麼呢?
熟悉的沒有了,曾經的沒有了,再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只能向着街巷長嘆一聲。一嘆,一場風捲起,把昏黃黃的沿街商鋪卷得搖搖晃晃。
正看着,旁邊有人大喊:誰喝酒了?誰去富寧街喝酒了?沒人回答,沒人再說,也沒人再提起一些富寧街上的有趣話了。
夜色里,大半條富寧街變得有點黑。[1]
作者簡介
史振亞,筆名二郎亞哥,男,漢族,1973年6月出生,寧夏靈武人,現居銀川,畢業於寧夏大學中文系,長期從事文字工作,出版有個人文學作品《心靈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