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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逸仙 大兄黃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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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黃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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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黃衛平》中國當代作家姚逸仙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大兄黃衛平

認識黃衛平,是在32年前,那年我大學畢業分配到延河編輯部做編輯,那時的陝西作家協會,溫暖而祥和,學術氣氛濃厚,老一代的作家、編輯們都在為培植陝西文學隊伍操着心,小說組負責的張沼清老師,了解到我家居銅川,就重點給我介紹了銅川的學創作及作家隊伍狀況,特別交待我要留意二個衛平的小說創作動態,這二個衛平,一個是銅川礦務局宣傳部的黃衛平,一個是在耀縣縣委筆名叫鍾平的王衛平,他們兩個當時都三十出頭,且在文學創作上漸趨成熟,是編輯部重點關注的作者。

第一次見到黃衛平,是我回銅探父母的一個下午,那天午飯後,我乘公交到十里舖,礦務局宣傳部是在局機關對面的一幢樓里,辦公室簡陋但也整潔,也許是我們兩人投緣吧,一見如故,竟聊了整整一個下午。喧囂的樓道里漸漸安靜了下來,天色已晚,我欲告辭,他卻意猶未盡,說,走,咱們回家繼續聊。推辭不過,我便隨他過馬路穿小巷來到他當時在礦務局小學的家,見到了寶蘭嫂子和黃璐小侄。幾樣家常小菜很快罷上桌,衛平兄從柜子里摸出一瓶酒來,淺泯小酌,談興更濃,從當時的文學思潮,到某某的小說技巧,從存在主義意識流,到魔幻現實主義寫作……一扯扯到了晚上十點多,我少年氣盛掉書袋的一番賣派,衛平兄卻聽得認真,雖初識初見,我卻沒有覺出一絲的生分,自然得就像在自己的家裡,面對的是自個的兄長。從那以後,我每回銅川衛平兄家裡就成了必須一點卯的地方,以至於後來我的兒子出生,從牙牙學語時,動不動就是去黃伯伯家,找大媽和黃璐哥哥玩。

從十五歲下鄉插隊,再到十九歲投奔大姐,來到銅川礦務局王石凹煤礦下井當工人,衛平兄青少年時代是艱難困苦的,也是這苦難和坎坷磨礪出了他堅韌的性格。在礦上,當別的工友升井後喝酒打牌諞閒傳時,他卻悄悄地把自己囚禁於知識渴求的藩籬之中。那時,文化大革命尚未結束,很多書籍都成了毒草,他卻總是能從礦山的角角落落里搜羅到那些早已發黃卷了邊子的圖書,悄悄地閱讀,認真的筆記,不長時間他的文筆功底就被發掘了出來。下了不到兩年井,便被礦上調到機關搞文字工作。1975年,他離開了王石凹礦,調進了銅川礦務局礦史編寫組擔任采編,之後,便進了銅川礦務局宣傳部,先任新聞幹事、後來成為宣傳科科長,繼而擔任宣傳部副部長。這是一個在煤礦一線工人眼裡看來比登天還要艱難的路,他卻用自己堅韌的毅力和辛勤的汗水一步一個腳印地踏了出來,他步子堅實而又穩健。這其中,文學賦予他的力量是他一直為人津津樂道的,衛平兄的文學道路也是起於那段艱苦的礦工生活,從長江三角洲魚米之鄉的海門老家,來到渭北高原這一道道干梁梁,一頭沉入數百米的地下煤層,地域的反差、人文生活的巨大落差,對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是一種什麼樣的心靈震撼,那是其他人難以想象的,煤礦上礦工弟兄們鮮明的個性和愛恨情仇也深深地在他心中烙下了印記。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國大的上的文學復甦,也促動了他內心深處那顆文學種子開始萌芽,1981年,衛平的短篇小說處女作《零一三號礦燈》在延河文學月刊上發表,引起了當時擔任編輯部小說組組長的路遙的重視,並多次致信衛平,對他的創作予以了肯定和鼓勵,也開始了他們之間的友誼。1985年8月,為了方便作家深入生活,由陝西省作協當時稱作中國作家協會陝西分會建議,中共銅川礦務局黨委研究,路遙掛職銅川礦務局黨委宣傳部副部長,成了衛平的「上司」,兩個人接觸更多了,這一段時間,黃衛平的文學創作也有了一個質的拔高,他寫的《火焰駒衝過狼溝》一發表便被《作品與爭鳴》雜誌轉載,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和文學爭鳴。2017年,延河文學月刊籌辦陝西文學新軍專號,衛平兄也名列其中,寫出了短篇小說《死巷》,那年的文學新軍專號,辦了兩期,推出了葉廣芩、楊爭光、馮積岐、李康美、王蓬、張虹、鍾平、吳克敬、孫建喜、阿瑩、劉路、竹子、程海、文蘭、周矢、張敏等三十三位青年作家,這些作家後來成為九十年代乃至於現在仍活躍於陝西文學的主力軍。其後,每年衛平兄都有作品發表在省級報刊上,1991年,他第一部中短篇小說集《魔幻巷道》由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並獲得了中國作協、中國煤礦文聯第二屆「烏金獎」二等獎。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路遙《平凡的世界》的帶動下,陝西文壇掀起了長篇小說熱,長篇小說的創作呈現了井噴之勢,也就是後來被人們譽之為「文學陝軍東征」的態勢,其方陣是以陳忠實的《白鹿原》、賈平凹的《廢都》、京夫的《八里情仇》、高建群的《最後一個匈奴》、程海的《熱愛命運》為代表的一大批陝西作家長篇小說成果,衛平兄經過幾年構思創作,描述李自成農民起義波瀾壯闊歷史事件的長篇歷史小說《大順花魂》也得以問世,成為匯入這個大潮中的一支溪流。

在煤礦工作了二十年後,1994年,衛平兄離開了礦務局系統,調任《銅川日報》副總編輯,獲得了高級記者職稱。之後十六年,他歷任總編輯、社長,他的寫作重心也從小說的創作轉到了新聞報道上,在他的主持和組織下,銅川的對外宣傳,一下有了一個新的面貌。2001年,他帶領記者深入到銅川郊區山村,採訪農村基層帶領大家脫貧致富的優秀支部書記郭秀明的先進事跡,並執筆撰寫了《用生命搏擊貧困——郊區紅土鎮惠家溝村黨支部書記郭秀明追記》用自己充滿感情的筆觸寫出了一個時代典型的感人形象,這篇報道引起了極大反響,中央五部委發出了向郭秀明同志學習的通知,在全國掀起了向郭秀明學習的活動。他也因此獲得了中國新聞界最高獎項,中國新聞獎一等獎。

自古有諺:江南才子北方將。江南氣侯溫潤,水土豐饒,人皆聰敏細膩,多出才華出眾,飽學之士,北方廣袤,且中原又是歷朝歷代爭戰之地,人且性格粗獷,糾糾武夫多出於此。衛平兄出生於江蘇省海門市悅來鎮復興街朱協和宅,是古吳越之地,按說應是一位操着呢噥軟語才華橫溢的文弱君子。但少年離家,投身煤礦,北方糙礪的風沙嚴寒的冰霜很快就將他雕琢成了一個粗獷的北方漢子,南北地域文化的滋養,他的內秀和才華橫溢被豪爽的性格掩映,很多初結識他的人都會提出疑問,黃衛平不像個南方人麼?

有一度,衛平兄熱衷起了收藏,他的興趣是古燈的搜集,每次開會或出差到西安,他都要硬拉上我上檔子去掏騰,沒多久,他就成了八仙庵、朱雀古玩城熟客,天麻麻亮趕早集,大中午了才出來成了常事,好在我也有那份閒情,東瞅西看地還能陪得住他。零二年暑月,我帶老婆孩子到陝南洛南縣三要鎮訪友避暑,遇到一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煤油燈,估摸着他會喜歡,就向主家討要了過來。回來後,給衛平兄打了個電話,他告訴我,報社有了新址,他們也住進了新家,最後發出命令說,你寶蘭嫂子邀秋平和毛蛋來家住幾天,你看着辦。衛平兄拿出嫂子這把令箭,我們自然不敢怠慢。銅川日報社創刊後一直是在紅旗街寄居其他單位或賓館,後來由於很多中小企業改制,政府將一家運輸企業改制後騰出來,坐落在三里洞的場地撥給了銅川日報社,有了新址,報社又籌資蓋起了新的家屬樓。進報社院子大門時,我問門衛,黃衛平在哪個單元住,門衛一笑,說,你到院子裡就聽見他的聲音了,不用問就能找着他家。門衛指點的真是個好辦法,我們循着衛平兄的高喉嚨大嗓子的說話聲進了家門,三居室的屋子,除客廳和廚房外全塞滿了書,他淘神費力從古玩市場搜羅回來的豆盞燭台雞娃燈們也是見縫插針地羅列着,那些陶的瓷的鐵的玻璃的各種材質的燈,他隨手拿起來,都有歷史出處和故事,特別是那從大到小几十盞雞娃燈,他更是情有獨鍾。也許,在這些過去煤礦曾給窯工們帶來生命之光的物件里,他更能一起對過去自己煤礦生涯的回憶和共鳴吧。

那一年,他的文化專著《孟姜女》已有陝西旅遊出版社出版,隨後便獲得了陝西省首屆山花獎著作類二等獎。2006年,他的文化散文《東方陶瓷古鎮紀事》又由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這部書的出版令朋友們欣喜,大家覺得,經過了十餘年的言傳身教,衛平兄已經在銅川報社帶出來了一個傑出的編輯記者隊伍,雖為社長,對一些重大事件的報道,他已經不必像當初到報社是那樣事必躬親去採訪執筆了。當年,省作協主席陳忠實先生得知衛平兄擔任了銅川日報總編輯時,就曾語重心長的告誡過他,不敢在銅川多了一個官員,而少了一個優秀的作家呀!這話也是衛平兄時有提及銘刻於心的。只是,身在其位,不但要謀其政,而且還要干好,這也是他的性格。現在,大家又終於看到衛平兄有了回歸文學的精力和時間,這部文化散文集,就是他給大家的一個信號和定心丸,這部書一出版就獲得了中國地市報新聞獎著作類一等獎;2008年,衛平兄的《北山經》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得以出版,這是他自《魔幻巷道》後的又一部中短篇小說集,這是他躋入新聞行列前後這十七八年中短篇小說創作的一個小結,他在這部集子的序言最後深情地留下了一句話:蓄芳待來年吧!我理解,這句話就是黃衛平回歸文學的宣言。


2010年,衛平兄調任銅川市人大常委會黨組成員、秘書長,他工作上遊刃有餘、舉重若輕的將單位事情安排妥貼後,大量時間經歷用在了學術研究和創作上,2011年,三秦出版社出版了他六十餘萬字的歷史專著《大順史稿》,這部書被譽為中國第一部客觀記述李自成起義建立大順國歷史和人物的史志。2013年,三十八萬字的《銅川史遺》又由三秦出版社出版。同時,他又聯手銅川走出去的著名作家和谷先生,對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銅川市陳爐鎮陶場的窯工生活進行發掘,創作完成了28集電視連續劇文學劇本《陳爐古鎮》,並改編成四十五萬字的同名長篇小說由三秦出版社出版。衛平兄過一段就是一個重磅炸彈,真讓人有些目不暇給。有一次聊天,我問他,黃兄,你哪裡來的這麼旺盛的精力呢?他卻只報以呵呵一笑。

時間就是這麼匆促而又悄悄地流逝着,2016年的夏天,陝西省直機關工委為了在各個單位開展全民健身,提高機關工作人員的身體素質,在常寧宮舉辦一個健身氣功輔導員培訓班,因為平日閒暇時我喜好在環城公園練練太極的緣故,單位工會派我參加了培訓,並取得了健身氣功《八段錦》、《六字訣》教練資格證,這次培訓領回來的任務就是在單位推廣健身活動,並且定於年底前省直各部門要組隊進行比賽。2016年10月26日,經過單位男女老少幾個月的努力,陝西作協派出了一支二十多人的隊伍,赴南郊陝西省體育運動訓練中心,參加陝西省省直機關首屆健身氣功大賽,並獲得了三等獎,比賽完後,大伙兒都是激情澎湃,紛紛吵和着一起慶賀一下,於是就近在南三環邊找了一家飯店,飯菜上尚未上齊,酒杯已經端起,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黃璐的來電,他說,小姚叔叔,我爸住院了。孩子的聲音沙啞低沉,那難以掩飾的焦慮不安中夾帶着的無助,讓我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心中也升起了一絲不祥的感覺。問清楚了衛平兄住在西的消化病醫院,連給大家告別也沒有顧上,拎起背包直奔中巴車站,從西安的西南到東北,九十多分鐘漫長的穿梭,令人焦躁不安,下了車一路小跑,卻在醫院大廳的電梯旁碰見了衛平兄,面色紅潤也沒有我想象的病人的憔悴,他是下樓做檢查的,和他一起上樓,問了一下病情,他說,只是胃裡有些出血,疼痛的感覺也不是太明顯,難道是黃璐因為過於擔心父親「謊報了軍情」?我們拉了些家常,我便尋機跟黃璐來到病房外邊,他告訴我,父親的病情已經確診,是胃癌晚期。我還是不能相信這一結果,說,你爸的精神和整個身體狀態都不像有這麼嚴重呀。黃璐搖搖頭,已經經過很多專家確診了的,現在只有手術這一條路了。你爸你媽知道這個情況麼?我問。黃璐說,我爸應該已經知道了,因為,什麼檢查結果出來他都會仔細認真的看幾遍,他之所以表面輕鬆,主要是害怕我媽擔心,加上他又是一個好強的人,也不想讓來看他的親朋過度擔心。我們一陣沉默,從小到大,黃璐是我看着長起來的孩子,因為計劃生育政策,我們這代人都只有一個子女,他一直是在衛平兄和寶蘭嫂子呵護中長大的,現在,他這副瘦弱的單薄的肩膀卻要承擔如此之重,實在令人唏噓,父親病重,又擔心母親難於面對現實,所以,對父親的治療方案與方方面面的憂慮和進退抉疑,都得靠他一人拿主意,孩子的孤單和無助我也明顯地感覺了出來。孩子說,小姚叔叔,你是我爸最好的朋友,如果閒了,多來陪陪我爸,給他寬寬心。我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放心,這一段叔叔每天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一系列的術前檢查和準備,輸液配血,我也沒事就過醫院去。得到黃衛平住院的消息後,他遠在上海和老家江蘇海門的哥哥姐姐姐夫還有兄弟,都趕到了西安。周末一過,就是定好的手術的日子,那天一大早,我就趕到了醫院,親朋們也都早早地趕來了。手術從早上十點開始,一直做到了下午四點多,那天,我們都感到了時間的緩慢和難熬,直到手術室牆上那扇玻璃窗開啟,醫生喊,黃衛平家屬,大家便一擁而至,醫生只是輕描淡寫的交代了一句:手術很成功,摘除的病灶看一下我們送病檢室了。又過了十幾快二十分鐘吧,手術室的大門開啟,衛平兄躺在移動病床被推了出來。術後,衛平兄恢復的並沒有像主刀醫生所說的「很成功」,創口一直難於癒合,病房裡的病友換了兩撥,他還是出不了院。問醫生,也說不出所以然,在現實生活中,醫生永遠都是擁有主導話語權的,他們說什麼,一般的病患雖有能質疑出什麼呢?最後,醫院也下了逐客令,讓回家休養,為了方便治療,他們回了銅川,隨後幾個月,臨近年底,雜事紛擾,我們也僅是時常通通話,了解一下他的狀況。2017年春節過後,一位從銅川走出去在京城做事的朋友返京路過西安,他了解到衛平兄節後在孩子這邊靜養,便邀我一同去看望他,在黃璐家裡,我再次見到衛平兄,病魔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印記,憔悴而又柔弱,讓人心痛。為了給他寬心,我還給他講了我聽來的胃切除後恢復很好的病例,並與他相約,等天暖和些了,我陪他在秦嶺山里找個地方住住,寫寫字畫畫畫,他也應和着,好,我們到山裡去住一段。告別的時候,因為天涼,我們執意不讓他出門,但他還是非得把我們送到電梯口不可。沒想到,這一面便是永訣。

2017年4月9日,中國作協委託省作協舉辦的會員培訓班在長安區常寧宮報到,10日一早,微信圈子裡,就傳出了衛平兄去世的消息,這無異於一聲晴天霹靂,懵懵怔怔地給黃璐打了電話,得知衛平兄是4月9日晚上19點47分離開人世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駕車趕到銅川新區的,又是怎麼樣到家裡給他上香悼念的,只覺得一片茫然和混亂。第二天一早,又開車奔赴銅川老城大同溝里的殯儀館,狹小的弔唁廳里擠滿了人,在這裡,我又見到了他,靜靜地躺在花叢中,不知他能否看到了悲傷籠罩的我。也許,從此以後,我還有很長一段的人生道路要走下去。但在那一刻我知道,未來的路上我時常會感到孤寂,因為,自己的身邊少了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摯友,少了我一向打內心深處奉為大哥哥的黃衛平。[1]

作者簡介

姚逸仙,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