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六月(闫杨虎)
作品欣赏
奔向六月
生活，于多数人来说，琐屑平凡的碎片化细节，远远多于宏大完整的戏剧化历程。 ] 高三复课，除了每天的练习、评讲，是否还有一些什么，值得记住呢？如果天气晴好时间充足的话，喜欢步行上下班。每天都会有不同的遇见:行人，风景，心情……车行迅速，路旁的一切倏忽而逝，自然少了这走步带来的趣味。雷公路上的樱花，什么时候开放你知道吗？校园西邻的小路旁，紫红色洋槐花飘起浓浓的香味你嗅闻过吗？学校门前的栾树，在秋天里，会挂上红红的小灯笼，你注意过吗？每年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落上衣襟的轻柔，你有过关注吗？
步行来去的路上，有很多属于我的“小秘密”:我知道寒冷的冬晨，哪几家早餐店里可以享受到热乎和美味；我知道夏天的哪几个早上，美丽的朝阳，刚好会顺着东风路，一直洒着金光照射过来；我知道一年四季，每天与我前后时间早起的人里，有初高中学生、护送学生的家长、出租车司机、环卫工人，还有其他一些需要上早班的人们；我知道从人民路下来，三十分钟就可以到校，顺便还能帮谁捎上个快递……哦，帮忙，不过是顺手的事，方便了他人，又费不了咱多少事。帮老人抬放过上不去台阶的轮椅，帮小孩捡拾过滚动到马路上的皮球，帮捡垃圾的掀扶过很吃力的人力车子，帮老妇人提携过沉重的面菜袋子……
今天天冷，要送娃上学，早读也比平常提前二十分钟，便就开了车来，却想起记述这些关于步行的细节。正是桂花开放的日子，可惜雨多，看得见花朵那米粒大小米粒金黄的姿影，闻不到往年欣然嗅闻的若有若无的香气。预报说还有几天的雨，中雨居多，待到雨停，怕是花期已过。错过今年，再次遇见，那就又得等上一年了。雁门山上的枫栌，去年得空赶去赏看，已然霜杀雾掠，不见了踪影，空留我一点叹惋，换来我三两千字的小文《未见红叶》——时令尚在中秋，愿我今年的前往，赶在阳光正好的日子，枫叶正透红，黄栌耀眼目。唐人杜秋娘《金缕衣》 说得实在是好:“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彼花非此花，见花也未必就一定要折花。但是，时光匆匆流逝，及时惜取美好人事的心绪，千百年来，总是相通的吧？
梦鸽、新瑜、孙烨、锋斌等同学跟我聊天，说语文复习太难了，老虎吃天，无处下爪。这我当然知道。这批学生，读书十几年来，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一本都没翻过的，大有人在；除了课本，没读完任何一本课外读物的，大有人在；课文学过了硬说没学过（没印象了）的，大有人在；早上教过的知识晚上忘光了的，大有人在…… 这样的高三，怎么能不难？
“得天下之英才而教之，不亦乐乎！”这是每个做教师的都向往的境遇。我们普通教育者，“天下”的担子搁在肩上似乎有些夸口了，但一届一届地教过，至少该有些扶得上战马赢得了战斗的“好兵”吧？我笑着帮他们分析问题所在，给他们方向与信心。其实都是老生常谈，聪明人往往看不上:学习这件事，没有一点就通的窍门，没有一步登天的捷径，基础不牢靠，就得回头补。大量读书，时间上不允许了。初、高中的课本，认真过一遍，怕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会有的。要不然，拿什么撑起那几本综合资料？
就看谁能静心恒志，不好高鹜远，实实在在走好脚下的路。——我们师生交谈时，锋斌连说几个“就是的”。他是真的爱读书，买了很多好书，鲁迅的，余华的，霍达的，还有梭罗等外国作家的。有些是我课堂上给全班推荐的，有些是他自己淘选的，本本都有“圈点批划”，疑难处常常与我作探讨。天道酬勤，前段时间，他自行习练的“补写式连贯”，几乎都做对了。——功利一点，读书可以应对高考；诗意一些，书香熏染的人生，真是美丽的人生。
连续上了八天的班。六个早读，都是六点左右起床；另外两天，虽说不用赶那么早去学校，但因为天雨和迎接上级检查，还是差不多这个点上，硬把自己从睡梦里拽了起来，八点前到岗。其他日常事务，备课、上课、自习辅导、批改作业、教育教学会议、学生心理疏导、家长来电接听、接送妻女上下班（学）、抽空做饭（洗衣）等，件件还都不能拉下，没人替的。可能是有些累着了，或许还因为换季时节，天气骤冷骤热，周末上，竟然感冒了。只放了一天半的假，差不多全被感冒缠住了——鼻塞流涕，头脑昏胀，四肢乏力。寻些药服了，上下眼皮一碰，就想睡觉。半分钟不到，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妻子说，呼噜打得楼下人都能听见——呵呵，我咋没听到？迷迷糊糊里，周末过完了。今晚上，有我两节自习，强忍着疲惫，上班吧！大约七点半到九点半，算上来去路上的时间，三小时左右，打起精神，没问题的。教师，尤其一线教师，很多事务常常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责任分明，不能随便叫谁分担的，别人还有别人的事。且都时间观念极强，迟到三五分钟，就会被认定为“教学事故”。即使楼层管理人员不说，有职业良知的教师本人也会自责的。不要懈怠，时间到了，上教室去！行业特点，无尤无怨。
转眼间，从教已经二十三年了。不管是当学科组长那些年，还是辞去组长之后，任何一次教科研活动，我几乎都是最先冲上前线的那批人里的一个，或者干脆就是第一个。一则为着身先士卒，一则为着不被年轻同志指说“倚老卖老”。 没有必要掩饰，因为愚笨（真的愚笨，毫无故作自谦之意），我的教育教学有过太多的失误甚至失败，回头望去，常常羞惭。但我也庆幸，我的天性里似乎就有反察改进之心，往往向着“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的修为靠近。尤其这三四年，挤给读书的时间愈多，乱发牢骚，动不动就懈怠的情况逐渐减少，越发珍视几个生活小真理:1、重要的是行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美的理想，必须先从当下开始；2、相信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不说大话，一点一点来，时日长久了，连自己可能都惊讶，勤奋回馈给你的礼物竟然这么丰厚；3、尽量远离负面情绪，乐观看待身边人和事。联合国与咱并无太大关系，用不着咱操心，要紧的是处好眼前。4、多欣赏他人的长处。近期精读《三国演义》，得出很多启迪，其中之一就是，相互羡助者成功，互相拆台者乖败。
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学业优异的学生，相对来说，男生更为帅气，女生更显漂亮。不一定长相上出众多少，关键是这些孩子骨子里的拼搏精神，使得他们从内到外迸发着青春的朝气，自信，阳光，坐立有形，走路有样——教养上也更显高度一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努力奋斗的人，必然会有好的精、气、神，颜值能差到哪里去？
浸漫教育行业二十多年，有意无意中，就会注意一些与教育有关的细节。街头有戏。镜头一:木器厂羊肉馆门前，一初中生模样的男孩，缠着自己的父亲，说要换个新的手机。他手中正拿着一个，智能的，看样子并不旧，外形也漂亮。做父亲的不同意，连哄带嚷。男孩执意要新的，说不给换的话他就不念书了。父子两人耗了近半个小时，男孩摔掉手机，扬长而去。父亲恨恨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气出得呼呼的。镜头二:正走着路，猛听得身后一声暴喝“对啦，不念啦”。惊回头，一位三十多岁妇女，从一个七八岁女孩的手里，抢过一个书包（书包里面好像有书本），腾腾几步，走到附近垃圾桶旁，抬手扔了进去。女孩哭着撵过去，拉出了自己的书包。
妇女头也不回，蹬蹬蹬，朝前走了。女孩边抽泣边追赶。那妇女看也不看，手不停地往后拨着，嘴里喷着“去，去，去，去”，硬是不让女孩靠近。镜头三:西街北口，一位母亲带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购物，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七八岁。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妇，七十来岁模样。做母亲的看到了，立即迎上去，亲热地叫着“姑啊，姑父”。并让两个孩子向老人问好。大点那个女孩微笑着说了“爷爷好，奶奶好”。小的那个嘴撅得老高，一下也不往老夫妇脸上看，也不张口。母亲催了好几次，女孩就是不开口。气氛一时很尴尬。稍停几秒钟后，老夫妇几乎同时劝说“算啦，娃嘛”，挪步朝一马路走。按我以往的经验，这做母亲的太没面子了，势必要收拾那小女孩的。没想到的是，这位妇女竟然蹲在女孩面前，笑笑地，柔声细语地说，我娃长大了，懂事了么，见人就要问候哩么，你看你都带上红领巾了，是好孩子么，是不是该向爷爷奶奶问好么？小女孩赧然，头一低，随即快步跑上去，喊了一声——爷爷好，奶奶好！老夫妇回头，连说，哦，我娃好，我娃好！镜头四……镜头五……学校教育固然重要，家庭呢？
到底是带毕业班，课业负担明显加重，又有必须的家庭事务要处理，每周，抽空更新一点碎片文字“手记”，挤时间读上几十页最想读的书本文字，偶尔溜达进网络文学平台看看，很少能腾出功夫写一上一些更高境界和具有一定文字水准的文章了。喜欢散文，好的散文是诗意的慢行，是对一朵花也可以有的会心的微笑。忙忙乱乱的碎片化写作，应付小诗文，已经勉为其难了，要出良品精品，似乎更是一件渺茫的事了。时日长久，文字债越积越多，真的有些惶惑了。 算是一点借口吧！打开手机，欣赏“丝路新散文”平台实力作者李正君老师的《秋声》《冷雨，荒原，老皮卡》，一如既往的惊叹，一如既往的仰慕，一如既往的惭愧。李老师曾说，《万物盛大如潮》，哲思深沉，情感充沛——如有神明，请助我一风之力，在这工作的闲暇，这安谧的静夜，奋力奔跑在老师的文学园地中。
今日立冬。但天地之间，有花还开着，有树还绿着，阳光时有温热，寒瑟尚不肃厉，也还算是最好的时光。凡事往好处看的好。即使冬天，也有梦幻的雪飘，有脚踏在雪地上的柔响；也有温热的炉火，有炉火上煨烤出的香暖…… 诗人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哲人也说过:“这冷凛的冬天，却正潜藏着无限的生机。你不见那抽芽的枝条，恰恰是在冬天里蕴育着一个一个的苞朵吗？”看看日历，11月8日，对于迎战本届高考的老师、学生、家长来说，也算是个小有特殊的日子——再有整整八个月的时间，明年，2020年6月8日，下午5时整，最后一科考试结束铃响，2020届高考也就基本定局了。剩下的这八个月，能想到的是，必然有人负重前行沉心应考，必然有人幡然警悟奋起直追，必然仍会有人浑浑噩噩咋叫都不醒来。
后记:“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谁能参悟时光背后的深蕴？复课已然琐屑，“手记”正在继续，高考悄然逼近……天道酬勤，今天的每一份努力，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机缘里给你回报。如果没有，请省察我们努力的程度是否还有不够。曾经在黑板上写过这样的句子:“不要假装自己很努力，因为结果不会跟你开玩笑”。我把这话写给我的学生，也写给我自己，但愿我们都有想要的收获。——来吧，孩子们，我们一起，穿越严冬，奔向明年火热的六月。[1]
作者简介
闫杨虎，文学爱好者，文字里修行，文字里美好，文字里走着芳香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