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壇之歌(甚荒堂)
作品欣賞
天壇之歌
有些現象一看就絕對真實
比如那座尖頂屋似一頂帽子
那種森森瓦藍近天空的顏色
那些密密林子像圍觀的人群
帽子與人群曾經合演大戲
而且這齣戲至今還常上演
有些理論怎麼聽也難當真
比如那頂帽子的主人是天的兒子
天子的天空顏色總是瓦藍
那些人群是伺候天子的奴才
做主子還是做奴才都是天定
而且還都依據各自的修行
我願認知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紅塵
紅塵中的人們自會喊娘便會喊天
許多人一生喊天甚至多過喊娘
可見都將自己當成天的兒子
但許多人喊天喊成家常便飯
也未能給自己喊來一頓飽飯
只好猜他們要麼不是天的親兒子
即便是親生,還是成了天的棄子
我還分明見,帽子的主人原也在紅塵中
眉眼鼻子並不比任何人更像天的兒子
對天的呼喊也並不比任何人更虔誠
這人卻不屑與天下人站在同一地平線
通過比賽虔誠,競爭誰是天的兒子
而是妙手通天,令天下人做了自己的兒子
然後讓兒子們擁戴着,做了唯一的天子
也不好說,這人本沒想做天的兒子
但可肯定,這人更樂意做人的老子
而且這人比任何人都門清
只要先聲奪人,做人的老子
即可水到渠成,做天的兒子
越是做好對蒼天恭敬拜祭的天子
越能做穩令兒子勤謹叩頭的老子
天子與老子只是同一角色的兩副面具
而眾兒子跪拜老子與天子合體的主子
既像祈求於總是陰晴莫測的天空
也如一出大戲,主子是總導演和男一號
奴才是隨時入戲和出戲的群眾演員
於是溫良的兒子看見天子的謙虛美德
俺哪裡想做天子,都因兒子們的選擇
朕只不過順應歷史潮流而已
於是卑賤的兒子看見天子的高尚血統
書上寫着呢,大龍纏在他媽身上操出來的
目擊證人就是他爸,合該人家坐江山
於是忠勇的兒子看見天子的廣恩宏慈
有爺做與天對話的總代表,咱就甭瞎嚷嚷
趕緊跪安了,爭做乖兒子討封賞吧
也有不安分的兒子,觸犯龍顏大怒
朕的家業奉天承運,要傳千秋萬代的
大膽忤逆,難道不怕掉腦袋,誅九族
還有的兒子未獲跪安資格,只好夜觀天象
看彗星屢犯紫薇,煌煌天子物化到只剩帽子
看流星時作陣雨,圍觀人群定格為密密林子
從前,我在長安街上匆匆趕路
身影受光支配,總覺走不出那頂帽子的陰影
及至在城南轉悠過不少小胡同
腳步隨風引導,才倘佯到這些林子裡
聽着他們輕聲細語着前朝的那些事兒
我不懷疑,我與樹們還都隨時可能入戲
卻也發現,大伙兒越來越不善表演下跪
已在漸漸習慣仰天站立
寫於二〇一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1]